刚子也说,学校有消息,说以后可能还要继续改革,只上午上课,下午要去学工学农。
他们在镇上,没条件,学不了工,大概率是下地去学农。
特殊年代,乔薇纵然是穿越人士也没有任何办法。
她只能摸摸严湘的头,亲了亲他光滑的小脸蛋:“早点睡,明天我们得去多捡点石头,爸爸说星期天我们就一起修路啦。”
严湘眼睛里那种不符合年龄的幽黑消失,出现了属于小孩子特有的喜悦和明亮:“好!”
乔薇又摸了摸他的头才离开。
回到西间,严磊还在读书。
他读完一本就处理一本,都堆在厨房里引火用。
见乔薇进来,他夹上书签合上书:“睡了?”
乔薇刚才斜躺在炕上哄严湘,身体撑着,压得一边肩膀酸了。她捶肩膀:“没着呢,一会儿就着。”
严磊起身把书桌椅子让给她,他自己坐在书桌上,给她捏肩膀。
夫妻俩闲聊,乔薇说:“潘师长看着像个读书人。”
谈吐、气质很儒雅。
严磊说:“他是投笔从戎。”
乔薇瞧了他一眼。
严磊问:“看什么?”
乔薇扭过脸去:“没什么。”
严磊磨牙:“不就是‘投笔从戎’。”
乔薇扑哧一笑:“没想到你还会这个词。”
严磊啧说:“一提到潘师长,肯定要提这个词,我都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还能学不会?”
“但说实话,讲话的时候用这种四个字的词,确实感觉不一样。”他承认。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用起来显得自己好像也有文化了似的。
“这个简单。”乔薇说,“你读书的时候做个词语积累的笔记,看见好词就抄下来,时间长了,词汇量就上去了。用得多了,谈吐至少表面看起来就不太一样。”
“但这些都是表象而已。你真正有价值的还是你自己,不是这些。”她含笑看着他。
严磊手上一用力,乔薇哎哟一声,骂他:“恩将仇报呀,我夸你呢。”
严磊:“切。”
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乔薇当然知道严磊以后会越来越好。
他会不断地提高自己,未来也会成成大领导,像潘师长那样一身官威,和蔼微笑就能让人体会到压迫感。
他会越来越好的,因为他是男主。
乔薇没有跟他说严湘是天才萌宝这个事。
一个是男主,一个是天才萌宝,都是创世主给他们的属性和定义。超出了他们的认知维度了。
这都不重要。
她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什么男主,什么天才萌宝,统统不作数。
她已经身在这个世界中,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就是真实的。
他们现在就是她的丈夫和孩子。
睡觉前乔薇出去上了个厕所,临进屋前随手摆了摆凉床上的垫子。
回来躺下跟严磊接着聊:“我看师长家也挺朴素的,你看看咱们家,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东西吧?”
去了趟领导家一个好处是让她对这时候一定级别的人生活起居的用品、环境有了认识。
心里大概有个标准了。
严磊莫名:“咱家有什么不合适的?”
“就咱那个凉床啊,躺椅啊,我那几个靠垫啊什么的。”
严磊更莫名了:“那有什么不合适?”
那不都是乡里村里常见的吗?也就是在镇上,真到市里面,会被城里人嫌土的。
“那几个垫子也没事?”乔薇追问。
“那有什么事?”严磊说,“今天老赵还问我,是不是手头紧。”
乔薇:“?”
“他说做个靠腰的还不扯个一样颜色的布,还有一个差着色(shai)。怪不整齐的。”
乔薇扑哧笑了:“然后呢?”
“我说就是搭配着好看。”严磊说,“他又问院子里干嘛弄个舂米的架子,弄了舂锤怎么下面不弄个臼子?”
乔薇乐不可支:“你怎么说?”
“我说那是你洗衣服的,省力。他说你怪会生办法。但他憋了半天还是没憋住说,这个有点傻,那舂锤看着也不轻,用这个去舂衣服,省不了什么力气。”
乔薇笑得滚进他怀里:“你没告诉他那个是转的不是舂的吗?”
严磊捞住她:“他唠叨我好不容易不洗衣服了怎么又洗上碗了,我就懒得跟他说了。”
乔薇趴在他身上亲他:“别理他,他哪懂你的好,我懂就行。”
亲得他上头。
但严磊掐着她的腰,忽然有点遗憾地说:“今天可惜了?”
乔薇:“嗯?”
“带你去潘师长跟前露脸,还是应该穿得体面点。”严磊扼腕,“但老赵两口子都在,我没好意思让你再去换衣裳。毕竟不是咱们俩的事。”
他今天回到家,看到的乔薇穿着的正是昨天刚从裁缝那里取回来的新衣服。
洗干净了上身,垂感很好,宽松舒适。
乔薇很喜欢。
乔薇吃吃笑:“我新衣服不好看啊?”
“乍一看,像村里老太太,多看两眼,还挺好的。”严磊承认,“就是太朴素了,感觉委屈了你。而且去领导跟前,我也想让你体体面面的。”
“朴素才好呢。”乔薇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咱们无产阶级共产主义战士,要那么光鲜干什么。你这是小资产阶级虚荣心作祟。”
严磊不跟她争辩,只扣住她的后脑亲她。
要说小资产阶级思想,她以前才是最重的。凡是跟农村沾边的,她都看不上,都嫌弃。
她现在真的变了。
家里新添的凉床、竹椅、土布靠垫这些东西都充满了乡土味,让他觉得无比亲切。实际上,他今天回到家,看到她穿着新土布衣服坐在凉床上,感觉非常放松。
比起抖抖布裁剪的收腰显臀的洋气布拉吉,他更喜欢她穿着这身新衣服。
因为放松才是回家该有的状态。
赵家,赵团长和杨大姐也躺下了。
赵团长说:“你要不然……”
杨大姐:“嗯?”
“你要不然把那几条裙子还给小乔吧。”
“我也想这事呢,她咋还穿上土布了呢,不应该啊,严也不差这俩钱儿啊。”
“按理说是。等我明天问问他……”
这天晚上军区大院里,大家遛弯的时候有人看到范团长跟在潘师长的警卫员后面往大院深处走。
那边就是高级干部的居住区了,是去见潘师长吗?
等溜跶完扇着蒲扇准备回家的时候,又看到范团长脚步匆匆地往家去,那脸色可以说是非常难看。
潘师长的警卫员找到范团长的时候,他老婆带孩子遛弯去了,根本没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和去见师长干嘛。他一头雾水地去,怒气冲冲地回。
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了左邻右舍还听见范家传来哭闹打骂的声音。
第二天一大早,乔薇刚在周四坚持了一天的晨跑又中断了。
好在因为她跟严磊提过了湘湘早饭的事,严磊早上倒是给湘湘做了早饭才走的。
乔薇打着哈欠走出房子,在晨光里伸了个懒腰。左三圈右三圈地扭一扭,舒活一下筋骨,一转头:“……”
这是第几次了,每天早上凉床上的三个靠垫都会变换位置。
她记得清清楚楚,昨天晚上临睡前,她出去上了个厕所,随手摆好了:原色,原色,蓝色。
现在,它又一次变成了:原色,蓝色,原色。
这几天都是早上起床一看,那个蓝色垫子被夹在两个原色中间。
规规矩矩,正正当当,不偏不斜。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干的。
乔薇大概是能理解的。
她很清楚地记得妈妈跟她讲过一个事,说妈妈年轻时候看电视,主持人坐在台子后面的那种场面,台子正面的logo都正正当当的地在正中间的位置。
讲究一个中,讲究一个正。
但是后来,到了乔薇上小学的时候,节目的名称logo甚至被切成两截,前半截在右上角,而后半截在左下角,有一种错位的随意美感。
那当然是因为随着国家经济的发展,审美也升级了。
但是很遗憾,现在严磊同志的审美,显然还停留在“中央、对称”的这一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