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芸琅低声说了一句:“那就扶持一个不会拿他开刀的人上位好了。”
“你……”老侯爷震惊过后,又觉得有点好笑,笑骂道:“孩子话,快回去吧。”
“祖父……”邵芸琅还想问些什么,对方已经闭上眼睛不肯说话了。
邵芸琅只好退出去,一路沉思着走回紫兰苑。
邵芸琅回去后一个人待了许久,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
从前她只是不想让四皇子上位,至于是谁坐上那个位置她并不在乎。
假如四皇子没有资格继承皇位,那皇上是否会选三皇子呢?
三皇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面装的大度,实则心胸狭隘,且好色,荤素不忌。
上辈子他也得势过,那段时期他因案子办的好,又有赈灾的功劳,呼声最高,人一得意就忘了形,做了不少错事。
腾安之那时候有个未婚妻,快要成亲时被三皇子夺了去,他一怒之下毁了手里所有的产业,逃到边关去了,化名进了杨家军,后来被杨钺认出来才提拔为军师。
这些事情的内幕她知道的不多,但从许多小事就能看出三皇子人品不行。
这辈子邵宛卿还是会嫁给四皇子,一旦三皇子继位,那他定然是要清算武侯府的。
“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一个人影从她身边晃过,坐在了她对面。
邵芸琅震惊地看着他,再看看外面的天色,低声骂道:“你疯了?这个时候你怎么敢进来?”
太阳还高高挂在天空,他哪来的胆子做这么危险的事?
杨钺也是到家后才决定来一趟的,身上那根簪子像烫手的山芋,时刻提醒他应该来
“这个点,你府上侍卫正在交班,你院子里的下人也都用午膳去了,还算安全。”杨钺不自在地说。
“快走快走,大白天的安全什么?她们一会儿就回来了,我这院子虽然偏,但你要到后门还是有些距离,被人瞧见你要如何解释?”
“就说来拜访老侯爷的咯。”
“哼!谁家小辈这样来拜访的,找打!”
杨钺也是冲动下才跑来的,这会儿后悔不已,而且那枚簪子也送不出手了,太尴尬了。
他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他捂着手说:“行吧,那我撤了。”
邵芸琅实在不明白他来做什么的,叫住他说:“你别随便跑来了,明日下午,我们在醉八仙见,我有话对你说。”
杨钺眼睛亮了,随即想到自己明日就要开始做正经事了,摇头说:“没空,有什么要紧事现在说。”
“你为何会没空?”
杨钺亮了亮自己的腰牌,“明日开始,我就要到三班院应卯了,得申时末才能散衙。”
“行吧,那等你休沐,一句两句说不清。”邵芸琅听到外头有脚步声,推了杨钺一把,后者也明白轻重,窗户一开就跳出去了,眨眼功夫就消失在邵芸琅视线里。
她暗忖:杨钺这轻功确实了得,难怪来了那么多次也没被人抓住。
因为是白天,杨钺特意穿过两条巷子才走到大马路上,迎面一辆熟悉的马车驶过,他立即跳了上去,把车夫和随从都吓得不轻。
“别紧张,是我,我找谢兄聊聊天。”他钻进马车,坐在谢渊身旁,狐疑地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渊给他递了一杯茶,反问道:“这话应该我问你,这条街可不是你平时玩闹的范围。”
“这……我路过而已,你不也是吗?”
“嗯,皇上要见我,我便进城了,后来听说有刺客的事情,皇上随口说了两句话就放我离开了。”
“啧,他肯定又想让你做官了,天下之大,他怎么就总盯着你呢?”
“大概是觉得我命不久矣,没什么后顾之忧吧……咳咳……”
“就你这破身体,还是别瞎折腾了,上回送你几颗金丹,可把大家吓死了,这回没再送你丹药了吧?”
“没有。”谢渊捂着嘴唇,天气渐渐热了,他的身体到了换季时总会更难受一些。
“你今日夺魁,听说得了不少赏赐?”
“嗨,年年如此,有什么好激动的,不过今年还是有点不一样,我要进三班院当差了。”杨钺其实对于朝廷的官职并不了解,这个差事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不过他三哥在外面跑动,就需要一个人在京城这边吸引旁人的注意力。
“你去当差?”谢渊诧异地看着他,杨钺这样的性子说难听点就是不服管教,整个大庆都找不出几个他愿意听话的人。
去当差的话恐怕会是一场灾难吧?
他笑着说:“那你可要乖一些,听话一些,别总是给别人添乱。”
“笑话!我做什么都是非常认真的,你们等着瞧好了!”
杨钺将谢渊送回青云山上,在他那吃了晚膳才回府,内务府送来了他的官服。
他如今只是一名八品小吏,官服是青色的,上面什么花纹也没有,好在杨钺长得够端正,皮肤够白,穿起来才不至于像个老头。
一家人都为了他当官的事情在忙活,有为他准备明日的吃食的,有为他准备送给同僚的见面礼的,有为他熏衣裳鞋袜的。
杨六郎即便只是去做个八品小官,那也是从头到脚无一不精致的。
第二日一早,他打着哈欠走出家门,然后骑着马儿一路招摇过市,似乎在向全城百姓宣告他当差的事。
邵芸琅再次听到他的消息是在当天夜里,邵承德回来后发了一通大火,吵得她都听到消息了。
原来今天杨钺第一天走马上任就干了一件大事,他查阅档案,将已经入职的若干武官遣退回家,理由是不合格。
其中就有两人是通过邵承德的关系入职的。
第150章 大嫂
这种人情往来在朝中司空见惯,三班院内收录的都是低阶武官,朝中大臣们谁家没几个亲戚要照顾?
邵芸琅不信杨钺不懂这些,他自个都是走后门进去的,第一天就闹出这么大的事必然是有意为之。
之后几天,杨钺每天都能闹出点大动静来,也真不知道皇上让他进三班院的目的是什么。
很快就有人告状告到了御前,皇帝乐滋滋地说:“朕以为这样挺好,一个个都拿歪瓜裂枣糊弄朕,朕的朝廷不养这些废人!
杨钺此举甚好,这才是真正替朕筛选人才,不仅无过还有功!”皇帝一声令下,成箱的赏赐送往将军府。
朝廷上下都习惯了,反正那人是杨钺,不是真正的八品小吏。
有了皇帝做靠山,杨钺在三班院混的风生水起,就是上峰也得看他脸色行事,让杨钺破有种大权在握的错觉。
有了职权便利,他很快就拉拢了一批低阶武官为他所用,那些被他空出来的职位也很快被他塞进了自己人。
他做得隐蔽,旁人只会以为他按章办事,却不知杨钺的手已经越深越长。
“姑娘,新状元要骑马游街了,咱们出去看热闹吧?”惜月一心想出门玩。
邵芸琅对此不感兴趣,状元她见得可多了,美的丑的,老的少的,有什么好看的?
青碧也在一旁规劝道:“其他几位姑娘听说已经去了,刚才四姑娘来喊您,您在书房不见人,她气呼呼地走了。”
“走就走了呗,无甚要紧的。”
“姑娘,大好时光别总闷在家里,如今夫人也不限制您出府了,怎么还如此闷闷不乐?”
邵芸琅的作息在婢女眼中就是枯燥无味的,她可以看书看一整天,也可以写字写一整天,除了去上课的日子,她大多数都在紫兰苑待着。
“是你们自己想出门玩了吧?”邵芸琅看着几个如花似玉的大丫鬟说。
如意明面上最得宠,今日也想出门,于是亲手做了一盘百合糕和一盘芙蓉栗子糕,端到邵芸琅面前。
“姑娘尝尝奴婢做的糕点。”
邵芸琅选了一块栗子糕,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感慨道:“如意的手真是巧啊,竟然在小小的糕点上做了画,这画的是芙蓉花吗?”
“正是,不过不是画上去的,是奴婢新做的模子印上去的。”如意挤开惜月,站在邵芸琅面前笑着说:“姑娘的画好看,可否为奴婢多画几幅花样?奴婢用来做模子用。”
“行啊。”邵芸琅一口答应下来。
“奴婢听说新开了一家卖糕点的珍馐坊,有一种七巧点心非常出名,是用了七种食材制作而成,姑娘可想尝尝?”
“七巧酥酪吧,是挺不错的。”邵芸琅还记得这家店的这款点心,她很喜欢吃,没想到今年就开了。
顶着几双希冀的眼睛,邵芸琅懒懒地起身,“那走吧,看状元郎吃点心去!”
邵芸琅带着丫鬟刚出二门就碰见了秦晗双,她也带着人正要出门,后头还跟着一位老嬷嬷。
“少夫人,您等等……”那老嬷嬷小跑着追在她身后,劝说道:“您出门还未请示过大夫人,这不妥当!”
秦晗双脚下生风,走得极快,连头也没回一下,她的丫鬟将那老嬷嬷拦了下来,趾高气扬地说:“笑话!我们少夫人出门买个东西还得跟大夫人报备不成?大夫人管着中馈,每日忙得很,哪有空管这种小事?”
她瞧见邵芸琅带着丫鬟出门,指着这边说:“您瞧,二姑娘不也想出门就出门!”
邵芸琅不能当做没看见秦晗双,走过去亲热地喊了声:“大嫂。”
秦晗双脸色稍霁,冲她颔首,问:“二妹妹也是要出府么?”
“嗯,如意说新开了一家珍馐坊做的点心很好吃,我便带她们出去看看。”
“那正好一起吧,这家珍馐坊是南方的铺子,没想到也来京城开分铺了。”
“哦?原来如此,难怪一来就打响了名气,原来是有根基的。”邵芸琅拉着她一起出门,至于那位老嬷嬷,被二人无视个彻底。
等上了马车,秦晗双才不愉快地说:“我陪房的嬷嬷生了病,被转移到庄子上去了,母亲就给了我这么一个老东西,成天只知道说教。”
邵芸琅太了解那位的手段了,提醒道:“大嫂就不怕她去找母亲告状?”
“哼!她能把我怎么着?无非是一些口头上的说教,言语上的攻击罢了,我才不怕她。”
邵芸琅羡慕她的底气,也敬佩她的胆气,并不是所有新媳妇都敢和婆母对着干的,哪怕她底气十足。
秦晗双对这位二妹妹了解不多,听到的话褒贬不一,但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厉害的女子。
她问:“你怎么这个时辰才出门?”
“天气太热,本不想去的。”
“趁现在还未嫁人,能出去玩就去,否则将来就没这么自由了。”秦晗双感慨地叹了口气,显然是想到了自己。
邵芸琅满怀希望地说:“也许将来嫁个小门小户,没有这些繁文缛节呢?”
秦晗双多看了她几眼,这个小姑子虽然是庶出,但长相气质都不差,以梁氏的精明,如何会让她嫁入小户人家中。
更何况……“小门小户也多有是非,并非你想的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