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芸琅
用扇子遮住了一张俊俏的脸,将手搭在惜月的胳膊上,立在院子中。
“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新郎官如此俊美无双,新娘子也是仙人之姿,真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啊!”媒婆领着这对新人拜别父母,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
“新人拜别父母,跪……”
坐在主位上的是邵承德与梁氏夫妇,为了今日体面,梁氏早几日就被放出来了。
不过即使穿着隆重的锦衣,还是掩饰不了她满脸的衰败与悲伤。
不了解的人还以为这位大夫人是不舍得女儿出嫁,但在场的都是自家人,自然明白大夫人这是还没从邵宛卿的事情中走出来。
媒人见这二老都不太欢喜也不太激动的模样,不得不撑场活跃气氛。
“祥云绕屋宇,喜气盈门庭,两家天作之合,新人夫妇定能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靠得近的人似乎听到了大夫人一声不屑的嗤声,邵芸琅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发出轻微的啜泣声,躲在扇子后的脸依旧是带着笑的。
“恭喜新人喜结良缘 成夫妻,白头偕老情意长,相濡以沫度生活,早生贵……哈哈,恩爱两不疑,甜甜蜜蜜……”
媒人擦了一把冷汗,差点顺口就一句“早生贵子”了,可面对谢家这位三爷,这样的祝福更像讽刺。
邵承德依着规矩给了红封,又板着脸训了一段中规中矩的话,无非是让邵芸琅嫁过去后谨言慎行、
孝顺公婆、相夫教子之类的话。
梁氏也给了红封,却一句话也没说出口,甚至连多看他们一眼也嫌多。
邵芸琅一点不介意,与谢渊一起奉上拜别茶。
从今以后,她就是谢家妇了,再回武侯府时便是客人了,等三日回门,或许连这样的待遇也没有了。
“好了,新郎新娘出门咯……”礼炮齐放,声音震耳欲聋,也就盖住了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邵芸琅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她真的要嫁人了。
她终于又走出了武侯府,开启了新的生活。
邵芸琅被大哥背出门,坐入喜轿中,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武侯府。
一路颠簸,邵芸琅胃里不适,担心今日没空吃东西,她一早就用了不少点心,这会儿被颠的快要吐出来了。
难怪当时徐嬷嬷欲言又止,原来是担心这个。
迎亲的队伍要绕城一圈,虽然不会走完全京城,但在北区绕一圈还是要的。
等轿子落下,邵芸琅人也晕乎乎的,重重的花冠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原来成亲是如此折磨人的一件事,也不知谢渊撑不撑得住,早知如此,还不如别让他来迎亲了。
形式虽好,但也要顾及身体才是。
外头的嘈杂声掩盖了脚步声,直到轿子被人踢了踢,邵芸琅才意识到,自己该下轿了。
她伸出手,搭在另一只手掌上,那只手寒凉冰冷,枯瘦无力,与谢渊今日表现出来的健康完全不同。
邵芸琅重重握住那只手,不用他带
自己走了出来,贴近他时小声问了一句:“你可还好?”
第263章 男才女貌
谢渊回握住她的手,笑着说:“没事,别担心。”
他脚步一顿,胸口一股腥气上涌,忙掩饰性地遮住嘴巴,迅速塞了一颗药丸吞下去,这才好受一些。
“新妇进府,跨火盆咯……”
邵芸琅低头跨过火盆,被谢渊牵着走入谢府。
余光瞥见到处都是人,谢三爷成亲,了却了谢老夫人多年的心愿,因此虽然不能大办,但该请的人都来了,没请的也来了许多。
进入大堂,邵芸琅觉得一股热浪拂面而来,天气逐渐炎热,她穿着厚重的喜服,走几步路就觉得热得慌。
只要手里握着的那只手一直都是冰凉的,让她舒服许多。
“老夫人好福气啊,儿媳妇端庄得体,美艳大方。”
“好一对璧人啊。”
谢老夫人能撑到今日已经是出人意料,或许是想看幼子娶妻的愿望太强烈,才给了她强大的意志。
谢家二老坐在首位,看着相携而来的新婚夫妻,不仅老夫人老怀安慰,就连谢首辅也罕见地红了眼眶。
“谢三爷看来是真高兴啊,何时见他如此开心过?”
“人生四喜,娶妻是最大的喜事,自然是开心的。”
“新人,跪……”司仪高声引导新婚夫妇跪在堂中,准备拜堂。
就在此时,一名宾客大喊一声:“谢家真是好人啊,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敢娶武侯府的姑娘,哈哈,殊不知这位邵二姑娘曾经都上过淮王的床了!”
“何人在此放肆?”谢府家丁挤开宾
客,在人群中搜寻刚才那人的身影。
会在人家大喜之日说这种话的必定也不是好人。
只是宾客太多,里三层外三层,刚才是谁喊了一嗓子也不知道。
邵芸琅还算镇定,娶她的是谢家,只要谢家人不在意这个,她就无所畏惧。
只是会是谁想破坏她的亲事呢?
感觉到身边的人身体僵硬了一瞬,邵芸琅有些担忧,像谢渊这样的身体最忌情绪波动太大。
这人虽然说的是事实,但谁都知道她并未**于人,只怕有人借此事破坏她和谢渊的亲事。
选这样的时机,真是用心险恶。
谢首辅起身说:“刚才那位不妨站出来好好说道说道,躲在人后算什么英雄好汉,我谢家娶亲,就不劳旁人费心了。”
那人喊了一嗓子就没声了,司仪赶紧圆场,继续走流程,只是这会儿再称赞二人郎才女貌的也收敛起来了。
“一拜天地……”
邵芸琅起身行礼,感觉到身边谢渊的动作慢了半拍,借着宽大的袖子遮掩扶了他一下。
谢渊本想安慰她一句,可不知是不是跪久了,起身时头晕眼花,嘴巴刚张开,一口血喷了出来。
“噗……”谢渊想说什么,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邵芸琅,寒意遍布全身,身体向后倾倒,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这一变故吓坏了所有人,邵芸琅更是惊得掉了扇子,露出一张绝美的脸。
“久安……”
“三爷……”
“谢公子……”
邵芸琅离得最近,下
意识扑过去接住他的身体,但到底力气小,被连带着一起跌倒在地。
周围许多人围了过来,各种声音嘈杂不已,邵芸琅却听不到这些,只留下满心的恐惧。
不可能的!谢渊怎么可能出事!他明明还有一年的寿命,而且神医也到了,他不是身体好许多了吗?
“来人,快去请大夫,让让!让让!”
“啊……老夫人……老夫人也晕了……”
邵芸琅只觉得手中一轻,抬头时看到是松烟抱起了谢渊,快步往后院跑去。
谢家所有人都追了过去,邵芸琅自然也跟去了,只是心里忍不住想:是不是我的执意害死了他?
喜服裙摆很长,邵芸琅只能双手提着裙摆小跑着追上去,她的丫鬟都被安置到了新房里,连谢府的路都认不清,即使知道外面有动静,也不敢贸然出来。
松烟将谢渊抱进最近的一座院子,安置在空房内,很快,府里的郎中和太医都相继到了。
邵芸琅一眼就看到了她让杨钺找来的神医,他比上辈子初见时年轻了太多,让人不敢相信他的医术。
邵芸琅忐忑地握着双手,心道:会不会是这人医术还不过关,或者是下药过猛,才导致谢渊身体受不住?
谢首辅朝跟来的宾客作揖,“多谢各位关心小儿,还请先出去吃席,有事之后再说,对不住了。”
“谢大人还请节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谢渊刚才那一下恐怕真的是大限将至了。
还有
个谢老夫人,好不容易撑到儿子成亲,却得到这样的结果,恐怕也要撑不过去了。
大喜之日变成这样,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无关紧要的人相继离开,邵芸琅一直没动,站在床边看着几位郎中相继诊脉,得到的结果居然都是摇头。
最后诊脉的是一名穿着布衣的郎中,看着太年轻,其他人都没将他放在眼中。
邵芸琅凌厉的目光看向那名郎中,走过去问:“你是不是姓姜?”
“是,在下姜显宗。”
“最近可是你给外子看病开药?”
谢家人的目光看了过来,见邵芸琅在为难一名郎中,有的人不明所以,有的则心知肚明。
谢灵之冲过来抓着姜郎中问:“对,我知道你,你快说说,我三叔到底怎么了?”
“哎……”姜郎中叹了口气,朝谢家人躬身行礼,“我早说过的,谢三爷这病体是出生时带来的,无药可医,不仅如此,寿命也不过就几个月到一年之间。
谢三爷在半个月前要求我改药方,加重药量,让他身体能安好地完成迎亲。
我已经告知过,若是如此,就等于提前透支生命,原本也许能活一年,如今却不一定了。”
邵芸琅震惊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她以为谢渊身体好些是因为换了药方,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原因。
她走过去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人,哑着声问:“那他……还能醒过来吗?”
只见姜郎中取出银针,快速在谢渊身
体上扎了一排银针,然后才回答说:“三夫人见谅,我也不敢保证三爷是否会醒过来,更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