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边风景好,不如咱们也去看看?”有些夫人想到,那边既然有邵芸琅认识的学子,家世定然不差,正好她们带了闺女来,可以相看相看。
等她们一行人转移到湖边,邵芸琅的船只已经到了湖中心,远远地只能看到一个点。
邵芸琅坐在船头,惬意地游览着这太湖风光。
蔡晨用尖尖的木叉叉到了一条大鱼,对邵芸琅说:“一会儿上岸了尝一尝我做的烤鱼,逃难的时候我经常靠烤鱼充饥。”
“好。”
“人饿极了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两天没吃东西的时候,我连树皮都啃
过,当时我若是会武功,也许会做更可恶的事情来。”
邵芸琅瞥见了追上来的大船,一群打扮精致的妇人朝她挥手。
她沉静地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道理是一样的,这天下要太平,就一定要让百姓都能吃得上饭。”
“可许多官员却还在做着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恶事,官吏廉洁,朝政清明,百姓才有可能安居乐业。”
“贪官污吏在所难免,你就是当了皇帝也管不住天下所有官员,天高皇帝远,在地方当土皇帝的官员太多了。”
“就没法子遏制他们了?”蔡晨眉头高挑,露出几分凌厉之相。
邵芸琅认真想了想,对他说:“启用官员考核,设监察御史,分散地方官府政权与兵权,官员任免三年一换,这些都是有效的手段,但要完全避免是不可能的。”
蔡晨听得认真,连船桨都忘记动了,小船在湖中央打转。
他惊喜地说:“姐姐懂得真多,师祖之前教我策论,总是说我年纪太小,想法太天真,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在师祖眼中,我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即使吃过苦,也还保留着赤子之心。
可姐姐是知道我的,我很早就见识过官场的黑暗,官官相护,上行下效,蔡家族人有今日,大半都是我的功劳。
我不愚钝,也不善良,士农工商,谁不想做人上人,不再被人欺负呢?
如今这官场,百姓投诉无门,被欺负了也只能认
命,我不敢说自己一定会当个好官,至少能做到问心无愧。 ”
邵芸了看着仿佛会发光的少年,他与上辈子真的完全不同,身上少了阴郁之气,整个人积极向上,这样就很好。
“朝着自己的方向走就行了,不努力一把,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邵芸琅不会打击他,即使她知道蔡晨的想法确实还是太天真了。
但他身上有股狠劲,官场上的人,不怕你有赤诚之心,只怕你认不清现实。
“三夫人……”夫人们的船很快追了过来。
邵芸琅被接到大船上,蔡晨便划着小船走了,他长相清俊,个子高挑,看着有十四十五岁的样子。
即使撑着小船,也能看出他的衣裳华贵,气质出众,当即就有夫人对他产生的兴趣,追着邵芸琅打听。
结果听说是这一届的案首,更是引人心动。
可邵芸琅又说了一句:“他孤家寡人,无父无母无亲人,全靠自己努力,若能娶个贴心的妻子,一定会待她极好的。”
“……”刚才还热络的夫人们齐齐闭上嘴。
“哎呀,那边一朵乌云飘过来了,是不是会下雨啊,咱们赶紧走吧?”
“前头都是男子,咱们还是避开些,往回划吧。”
“这孩子真是可怜啊,三夫人就是心善。”
“谢三夫人还办了善堂,菩萨心肠,我们比不了的。”
“这样好的孩子,肥水不流外人田,谢三夫人将来可得给他找个好人家。”
“话说
回来,听说谢大姑娘也回姑苏了,可我至今也没见过,怎么今日三夫人没将大姑娘一起带出来?”
邵芸琅吹着风,悠闲自在地说:“她与祖母关系极好,这几年一直郁郁寡欢,每日在家中吃斋念佛,不喜出门。”
陈夫人接了一句:“哎,谢大姑娘也是命途多舛,守孝多年,最后还被岳家退了亲,姑娘家想不开也是有的。”
这又是一桩新闻,岳家如今也是朝中权贵之家,众人目光闪烁,都在猜测这里头有什么猫腻。
邵芸琅还未开口,银铃气愤地说:“大姑娘还未过门,那岳家的小妾通房都不知道几个了,还与自己的表妹勾搭成奸,陷害我们姑娘,妄图取代正妻之位,太不要脸,这样的人家,我们大姑娘才不屑于嫁。”
邵芸琅不高不低地呵斥道:“银铃,少说几句,孰是孰非没那么重要。”
外人看到的只是谢灵之被岳家退亲,除了京城的百姓,当时见证过岳家的无耻,远在姑苏的这些夫人们又怎么可能觉得是男方的错。
“那岳大郎年纪太大了,家里想必是想先开枝散叶,不过和自家表妹勾搭成奸,确实不好看,而且这样的关系,将来嫁过去也难做,退了也好。”
立即就有夫人来说媒,“我的亲外甥也是因为守孝耽误了娶妻,要不回头让他上门提亲可好?这个年纪的男人更懂得疼人的,一定不会委屈了大姑娘。”
邵芸琅一副
事不关己的态度说:“她想嫁什么样的男子不是我说了算的,夫人们就少操这份心吧,我大嫂自有主意。”
那位夫人面色讪讪,颇有些不痛快,低声自言自语:“都嫁不出去了还摆谱呢,难不成还有个杨家儿郎来娶这没人要的破鞋?”
第401章 惩罚
或许是船上空间太小,也可能是风向不对,再小的声音也吹进了邵芸琅的耳中。
她笑着问:“这位夫人是哪家的?似乎并不是本夫人请来的吧?”
她笑容甜美,不了解她的人根本猜不透她的心思。
银铃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见无人答话,她往那边看了一眼,低头回答说:“这位夫人确实不是咱们邀请来的。”
陈夫人见状,出面当起和事佬,坐到邵芸琅身边说:“她是镇江知县的夫人,父亲是姑苏州府的宋主簿,刚好回娘家就一起来了,谢三夫人不认识也正常。”
那位知县夫人觉得邵芸琅眼高于顶,她一个女人,还能拿自己怎么着?
她毫无诚意地道歉:“谢三夫人见谅,我这小门小户的不懂规矩,给您赔不是了。
谢大姑娘明珠宝玉,我们这样的人家确实高攀不上,您别将我刚才的话放在心上。”
话说得漂亮,可眼神却十足的挑衅,无非是觉得邵芸琅如今就是一个寡妇,谢家也没落了,还能为了一句话报复她不成?
邵芸琅不说话,船在湖上游了一圈,午时前回到了岸边。
蔡晨已经在岸上支起了火堆,正在烤鱼,那群学子们瞧着有意思,有样学样,也让下人去湖里抓鱼来烤。
抓不到的就问附近的渔夫买鱼来烤。
看到邵芸琅他们的船靠岸,蔡晨起身走了过去,还没开口说话,就听邵芸琅吩咐长戈:“后面那位穿绿色衣裳的夫人
脑子不太清醒,送她下水洗洗脑。”
蔡晨很少看到邵芸琅凶悍的一面,看来今日确实被气到了。
不顾后面传来的惊呼和呐喊,邵芸琅走向蔡晨,“鱼烤好了?”
蔡晨收回目光,笑着回答:“快了,正想问问姐姐,您喜欢吃鲜甜一点的口味还是辣一点的。”
“这新鲜的鱼撒点盐就很好吃了,不用加其他的。”
“好,您过来这边坐。”
邵芸琅在铺好的垫子上坐下,陈夫人一脸不赞同地质问:“芸琅,你这是何意?快让下人收手,会出人命的!”
长戈将人丢进湖里,拦着下人不让救,等那位差不多沉下去时才一把将人挑起来丢在地上。
他拍了拍衣摆溅到的水,笑着对那位知县夫人说:“夫人放心,小人全程没碰到您一根头发,不会损了夫人的名节。
哦,对了,我家夫人心善,此事已了,您不必战战兢兢,但脑子不好使还是别出门了,免得祸及家人。”
长戈教训完人跑去邵芸琅身边站着,双手抱胸,明明长着一张白净斯文的脸,却令在场的夫人们瑟瑟发抖。
她们从未见识过这样做派的女人,更没见过这样教训人的下人。
这小厮不像小厮,护卫不像护卫的男人,做起恶事来竟然驾轻就熟。
长戈朝她们咪咪笑,温柔可亲地说:“忘了自我介绍,在下是杨将军的随从,有任何不满,请找我家将军投诉。”
“那个……谢三夫人,我家
中还有事,先走一步。”
“哎呀,都午时了,该回去用膳了,谢三夫人,我也先走一步了。”
“这天气太热,出了一身汗,我也得回去换衣裳了,陈夫人,咱们一起来的,一起走么?”
陈夫人情绪复杂,有许多话想说,但又不敢说。
见识过邵芸琅惩罚人的手段,她也怕了,原来刚才她一直都踩在雷区,邵芸琅没发作她看来已经是给了十足的面子了。
这样的女人太可怕了,或许是因为她开了善堂,陈夫人便以为她是个软弱可欺的,忘了武将出身的姑娘,脾性能好到哪里去?
陈夫人也告辞了,最后只有徐老夫人一个人留了下来,说想尝一尝烤鱼的滋味。
“老夫人请坐。”邵芸琅拿出准备好的点心花茶,摆在垫子上。
她原本是打算招待这些夫人一起用午膳的,现在也不需要了。
“我也许久没这样吃过鱼了,想当年我带着三个孩子,有家回不得,带着他们吃过许多苦,这烤鱼也是我儿子最喜欢吃的。”
徐家的过往确实不堪,邵芸琅知道无需安慰,因为他们母子才是胜利者。
“烤鱼好了。”蔡晨将烤鱼从木架上取下来,丫鬟们拿着干净的盘子和筷子小心翼翼地将鱼肉夹下来。
徐老夫人伸出手说:“不必这样,烤鱼就是要自己吃才有味道,鱼皮烤的焦香最好吃。”
蔡晨附和道:“老夫人是懂吃烤鱼的。”
“小郎君这个年纪就会这些
真是难得,但也太让人心疼了。”
蔡晨笑着说:“没什么好心疼的,过去的经历不管是好是坏都是成功路上的风景,我已经很幸运了。”
徐老夫人暗暗点头,这孩子心性真不错,许多经历过大难的孩子最终不是走上歪路就是坏了心肠。
邵芸琅咬了一口,鱼皮有轻微的焦味,但肉质十分鲜嫩甜美,就是刺有些多,吃起来费劲。
谢灵之打发人过来喊蔡晨,他们准备离开了。
已经不止一个人在问,蔡晨和这位谢三夫人是什么关系了,学子们刚才远远围观了邵芸琅惩罚人的手段,已经不仅仅是对她改嫁有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