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花阁子的第四层是专门修理回收首饰的,且非富贵主顾概不接待。
和众人说了几句话,曾慈转身问徐春君道:“徐姑娘,你可买完了东西?我想买几样衣料去,不如你帮我选选,顺便帮我参谋参谋,绣什么花样好看。”
徐春君微笑答道:“县主若不嫌弃,我就帮您瞧瞧。”
回头又向崔明珠等人说道:“失陪了,请见谅。”
崔明珠的人也无可奈何。
从羞花阁子出来,徐春君才含笑向曾慈道谢:“多谢县主为我解围。”
“客气什么,不过举手之劳。”曾慈也笑笑,并不放在心上,“回头我跟她们说一声,叫她们别为难你。”
“您可解了我的大难了。”徐春君叹道,“不然我还真不知何时是头。”
“走吧,同我去选选料子。我见你衣服上绣的花样都很别致,有空儿教教我的丫头。”
“承蒙县主不嫌弃,”徐春君痛快地应到,“其实我的绣活儿比起我家三姐姐来还差得远呢。”
曾慈便含笑看向徐春乔说道:“若是徐三小姐哪天得空儿,不妨到我们府上去。”
徐春乔又慌恐又害羞,只敢小心地应了一声。
第056章 训斥
徐琅稍作安顿,便带着徐春君去毛以正家拜访。
原本徐春君进京就是先找的他,因为他是徐尚书的门生。
毛以正自然尽力相帮,只是他人微言轻,况且陆侯爷当时未在京中。故而没能帮上忙,十分地过意不去。
徐春君办成事后来过他家两次,如今徐家举家回了京城,毛以正听说很是高兴。
只是想到恩师已故,再也见不到徐家复荣了。
从毛家回来,徐春君还未回到住处,便被魏氏的陪房吕妈妈叫住了:“五姑娘,太太请你过去。”
紫菱和绿莼暗道不好,魏氏从来找徐春君就没有好事。
果然,到了那里,魏氏盘膝坐在罗汉榻上。徐春素在另一边坐着,两个少爷不知哪里去了。
徐春君请了安,魏氏只是垂着眼,徐春素也不搭理。她们只好站着。
恰好一个小丫头进来倒茶,失手打了杯子。
徐春素立刻给了她一巴掌,骂道:“下作小娼妇!连个茶也倒不好,还能指望你什么?!别以为到了京城吃两顿饱饭,见了几个生人,就长了身份,忘了本了!不过是个奴才胚子,还想飞出这窝里去不成?!趁早夹了尾巴,老老实实在一旁伺候着,好儿多着呢!”
小丫头不敢哭,捂着脸跪在地上捡碎瓷片。
魏氏慢声说道:“下去吧,往后小心些,别忘了谁是你的主子,不然打下你的下半截来。”
小丫头低着头下去了。
紫菱和绿莼站在那里,心里头憋闷又感伤。
往前的十年里,她们就被魏氏母女欺压着抬不起头来。
只因她们姑娘是庶出,便在这屋里低人一等,处处忍让尚且不免被迁怒。
今天这母女俩借机发作,明是骂那小丫头,实则是冲着她们姑娘来的。
徐春君知道这母女心里早存了不满,迟早要有这么场作法。
因此只是低眉顺目地听着,不争辩更不撂脸子。
魏氏见她还像当初那般老实,心气稍平,叫着徐春君的名字道:“五丫头,你可知我叫你来为的是什么?”
徐春君道:“春君不知,还请太太示下。”
魏氏道:“以往是我小看了你,不知你竟是有大本事的!”
徐春君忙说:“太太谬赞,春君实不敢当。”
魏氏挑眉冷笑:“不敢?你还不敢呐!如今你的本事大了,早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说着又叹了两声。
徐春君连忙跪下解释道:“春君的确不敢,有做的不到的地方,请太太责罚就是。”
魏氏看着她道:“你是徐家的大功臣了,我还敢责罚你?快别开玩笑了。”
徐春君忙说:“我哪有本事,不过是运气好,祖宗保佑罢了。太太千万别动气。”
魏氏道:“那我问你,昨日你同你三姐姐四姐姐出去,险些惹出乱子。你到底怎么得罪了人家?害得她们也跟着你丢人。多亏有惊无险,否则我必要好好的治你治你,看谁敢拦着我教训女儿!”
徐春君道:“春君本非有意招惹,只是崔家的小姐实在张扬跋扈。我都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从不敢与之硬碰。”
魏氏道:“反正你要仔细,少给我惹麻烦,别让人以为你是个没娘教导的。你也别跟我打马虎眼、和稀泥,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徐春君忙说不敢,又说:“我自幼没了生母,太太便是我唯一的母亲了。”
魏氏冷笑:“你把我当傻子呢?昨儿多亏是县主救了你们,可是为什么你只说你三姐姐绣活儿好,提也不提你四姐姐?!你安的是什么心?!”
“太太息怒,我没有别的意思。县主问话,自然得照实回答。四姐姐聪慧,原不屑做这些繁琐的小事。若我扯谎,岂不是害了她?知道的是我信口开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四姐姐有意欺瞒呢。”徐春君解释道,“若我有机会去郡王府,自然要两位姐姐都同去才是。”
听她如此说,魏氏方才有了笑模样,说道:“跪着做什么,起来吧!”
徐春君站起来,魏氏又让她坐下。
“人到什么时候都不忘本才是好样的,你来了这几个月,自然认得了不少人,别忘了提携你四姐姐,你也有个照应不是。”魏氏敲打完了徐春君才转到正题上。
“太太说的是,春君记下了。”徐春君恭恭敬敬地答应道。
等到徐春君走了,徐春素方才高高兴兴地抱住她母亲的胳膊说道:“还得是母亲替我出头,那臭丫头方才没话说了。”
魏氏也很得意,拍着自己女儿的后背道:“凭她本事多大,在我这里也翻不出天去!山再高高不过太阳,便是到皇上面前,我也是她的娘。只要我说她一句不孝,她便是跳进黄河里也休想洗得清。若是敢不恭敬着我,管教她吃不了兜着走!”
“这丫头先前多少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我就看不上她那狂样子!”徐春素犹自恨恨。
“放心吧,我的儿,有我在她比不过你!”魏氏安抚女儿道。
“可是过些日子大伯爹爹他们回来,二伯娘三姑姑她们自然又要夸赞她了,”徐春素不忿道,“到时人还不都得以为我不如她!”
“那是她抓尖要强,越过了我强出头,”魏氏道,“她拿着祖传的宝贝送礼,换谁谁不会?!就这一点,就够治她的罪了。况且她终究跳不出我的手心,让她在前头冲锋陷阵,咱们娘们儿坐享其成有什么不好?”
“话是这么说,”徐春素也觉得她娘说的有理,“就怕她到时候耍花招。”
“她敢?!”魏氏拔高了声音道,“她若是敢耍花样,我管叫她下地狱,不得超生!到时候她无论得了什么,咱们都给她要过来。敢不给就给她立规矩!保证治得她服服帖帖!”
“娘,我看中了她那个白玉镶金的簪子!”徐春素道。
“那还不好办,明日我便给你要过来。”魏氏连声应承道,“她今日穿的这身衣裳料子也不错,问问她还有没有,给你照样裁一身。”
第057章 赎人
清晨,徐春君坐在窗边看书。
紫菱和绿莼一个开箱拿东西,一个收拾妆匣。
二人都有些懒懒的,谁也不说话。
姑娘吩咐把自己这边的衣料首饰都拿过去,让四姑娘挑选,挑剩的再拿回来。
这简直跟明抢一样,吃相未免太难看!
只是姑娘叫她们做,她们也只能照做。牢骚也发不得,免得连累姑娘受责。
等二人再从魏氏那边过来,徐春君已经放下书在绣花了。
紫菱和绿莼将所剩不多的东西放下,刚要说话了,二奶奶宋氏就来了。
她身后跟着奶娘,抱着胖乎乎的徐松。
徐春君放下针线,笑道:“二嫂来了,快请坐!紫菱快沏茶来!”
又朝徐松拍手,逗得他咯咯直笑,伸出小手让徐春君抱他。
“松哥儿可真可人疼,见了我就亲得不得了。”徐春君一边笑一边说。
宋氏也笑:“这孩子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只是跟你格外亲。论理儿春乔打出生就哄他,昨日抱他他还哭呢。”
正说着,大房的徐柏也跑到后院来玩儿。手里拿着个小木剑,一边呼喝着一边挥舞。
他是徐家的长房长孙,今年也只有七岁。
徐春君忙把他叫过来,叫绿莼把他抱到椅子上吃果子。
小孩子哪里肯老实一会儿,吃了两块果子之后便又跑出去玩儿。
徐春君和宋氏都叮嘱跟着的人:“好生看着,千万别磕着碰着。”
待他们走远了,宋氏才感叹道:“昨日我在大嫂房里,她跟我哭了一场。说老爷们快回来了,还不知道大哥出家的事。知道了,必要难过一场的。”
徐道恒今年正月出家做了道士,撇下了母亲和妻儿。
徐家从思源走之前找过他,想他还俗,一同上京来。
可徐道恒尘缘已了,早无意于红尘了。
徐春君道:“早晚都是要知道的,虽然伤感,但好在这些年老爷们经历得多,也必然是能看开的。”
宋氏叹道:“其实最可怜的是大嫂,柏儿才七岁,往后几十年都是她一个人熬着。”
徐春君也跟着感叹了一回,又问道:“二哥哥这几日忙什么呢?我总不见他。”
宋氏提起丈夫,便忍不住笑了:“他能忙什么?跑出去看人家怎么做生意去了。”
徐家刚刚进京,得先熟悉熟悉,才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徐春君问宋氏:“二哥哥不试着攻读吗?咱们如今虽不比十年前,可也不再是罪臣了,子弟是可以求取功名的。二哥哥这些年也并未荒废学业,不如安下心来读几年书,挣个功名。”
“你说的何尝不是正理,你二哥也不是没考虑过。可三位老爷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便是回了京,也不大可能担任什么要职,不过是给个闲职养老罢了。家中进项有限,人口又多,不做生意补贴家用是不成的。你二哥哥还跟我说,若你是男子,兴家旺族的事他也自然不必操心了。可你看老三和老四,哪里像个样子?小一辈的又实在太小。他若躲了,这个家怎么能撑得下去呢?”
徐春君知道,二哥哥考虑得对,他从来都不是只顾自己的人。
徐春君也一样,总是考虑家族的利益在先。
徐家在官场几度沉浮,每一次都挺了过来。并非运气好,而是总有人愿意为了家族振兴做出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