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姐姐一定不会笑话我的,”姜暖道,“可我更愿像姐姐这样,哪怕是不打扮,也一样显得贵气端庄,可惜,我只怕一辈子也赶不上了。”
“何必妄自菲薄?养移体,居移气,待你嫁过去,无论吃喝穿戴,都要比现在更华贵讲究,气度也就会跟着变了。”徐春君道,“你是个有福气的,且大福气还在后头呢!”
在许多人看来,姜暖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倘若她不去给宗天保冲喜,那宗家少奶的位置怎么算也轮不到她头上。
可徐春君却觉得这是姜暖正直良善获得的福报,绝非侥幸得来。
宗家一开始必然并不属意姜暖,但后来却也乐于接纳她。说明宗家人到底是知恩图报的人家,并不因为自家儿子好了,就弃姜暖如敝屣。
由此看来,姜暖就算嫁过去也不会受气,可以说是个好归宿了。
“姐姐,其实我有时候也想女人这一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呢?生下来便被养在家中,不能像男人那样出去闯荡。长到十几岁上,便要谈婚论嫁。嫁过去相夫教子,每日里琐琐碎碎。”姜暖忽然就怅惘起来,“人人都说我命好,实则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敢说真心话,怕跟别人说了,人家以为我在矫情。和宗家定亲,我自己并没有多高兴,当然了,我也没觉得自己吃亏。我这样的出身和性情,嫁给他们家多半是高攀了。我只是觉得这一路都是被别人推着走,仔细想来怪没趣儿的。”
“人生在世,又有几个人能完全自主啊?”徐春君笑着捏捏她的脸道,“喝口茶吧!再告诉我你今日来找我是什么事。”
“姐姐,你可听说云初和孟乔的事了吗?”姜暖顾不上喝茶问徐春君道。
“就是众芳园的事吧?”徐春君自然是听说了,这两件事闹得沸反盈天,想不知道也难,“不过我当时不在场,都是道听途说的,难免有出入。”
“昨日出的事,我今天就来找你,想和你约齐了去看看云初。”姜暖道,“她也算个命大的,若不是陈七公子出手及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我虽然会水,可也没在水里救过人。况且等我到跟前,又耽搁好一会儿。”
说着,就把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跟徐春君说了,徐春君听了之后,微微皱起眉头。
姜暖提到的那两只猴子,让徐春君觉得似曾相识,可想来想去,又不确定。
姜暖见她发呆,忍不住上去推了她一把,问道:“徐姐姐,你怎么了?可是想到了什么吗?”
“没有,没有,我是想其他人没受伤吧?”因为没有思考出结果,所以徐春君也就没跟姜暖提。知道这丫头是个急性子,贸然说了,不上不下的,只会让她吃不下睡不着。
“怎么没受伤呢?临溪和扶岚两个人手臂都被抓伤了,亭子里另外还有人的脸被抓坏了。”姜暖想想都觉得后怕,“多亏云初在最里头,否则她那张千娇百媚的脸儿……啧啧……”
“光听着也够吓人的,”徐春君道,“孟家二姑娘怎样了?可醒过来了没有?”
徐春君只知道孟乔受了伤,至于伤势如何,人怎么样,可就不清楚了。
因为知道姜暖的继母必然要回娘家照看,所以姜暖一定是知道内情的。
“说是伤口挺深的,但所幸没有刺中要害。”姜暖道,“流了不少血,人当时又痛又怕,自然就昏迷过去了。回去之后找了大夫医治,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就是得养着。”姜暖说道。
“那到底是谁要刺杀曾家的人呢?”徐春君又问。
“那人当时就被抓住了,好像是个发配的犯人,他父亲因贪墨被判了刑,革职流放。是多年前郡王爷参的本,他必然因为这个记恨,才伺机报复的。”
第133章 探望
姜暖来见徐春君,主要是想约她一起去探望岑云初。
“我昨日傍晚听说阿初落了水,当时打发了紫菱去她们府上探问,送了些吃的过去,”徐春君向来周全,何况与岑云初关系匪浅,“知道你这两日必来找我的,果然你今日就来了。”
“姐姐,今日若无事,咱们两个就一同过去吧。”姜暖道,“不然的话,这一两天我也得到孟家去。”
孟乔受了伤,姜暖当然得去探望。更何况那天是孟乔约了她一同去逛园子的,姜暖不可能不去。
“虽然咱们两个直接登门有些唐突,但毕竟和阿初的交情在那儿,想来她家的长辈也不会怪罪。”徐春君说道,“这是你上回说的花样,我给你绣了件贴身的小袄,可喜欢么?”
徐春君说着把一件衣裳递给姜暖,那是件水流红的绫子小袄,绣着垂柳双燕。
“哎呀,你真是!我不过随口一说,也值得你劳心劳力地做出来!”姜暖手里拿着那袄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你如今正忙嫁妆,还挤出空儿来给我做东西,早知道我就不该多那个嘴,害得你受累。”
上次几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姜暖曾说起在街上见到有人衣服上绣着那花样,很是清新别致。
徐春君听了便记在心里,回来后抽时间给姜暖做了这个。
她的针线活儿极好,就是再挑剔的人也挑不出什么。
“这有什么,不过两天就做完了。”徐春君浑不在意,“我还给云处也做了一件呢,是另外的花样儿。这针线活儿是永远做不完的,就好比吃饭睡觉一样,给你们做和给我自己做有什么分别?”
“姐姐你可真能干,”姜暖实心实意地夸赞道,“你做出来的东西就是拿着钱也没处买去,那我就多谢啦。”
“客气什么,你喜欢就好。”徐春君说着叫绿莼准备出门的衣裳,又叫紫菱去回二奶奶宋氏,说自己要出门去。
“告诉二奶奶,就说若无别的事,我午饭之前就能回来。但大伙儿也别等着我,该吃饭就吃。”徐春君在紫菱出门前又特意叮嘱了一句。
“我听说紫菱姐姐要嫁出去了?”等紫菱出去之后,姜暖才小声问徐春君。
徐春君点头:“再有两个月就把她的亲事给办了,如今正收拾房子院子呢!”
“徐姐姐,我真佩服你,什么事情都想的周到。跟着你的人也都不必忧心,你都能帮她们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和你一比,我就差远了。我都没给铃铛和坠子她们滤料过以后,只想着走到哪儿都带着她们。可这终究不是个了局,又不是人人都愿意做通房丫头。”姜暖颇为懊丧地说。
“你和我不同,我嫁到那边去,只怕没有人为我谋划料理。但宗家就不一样了,先不说小侯爷是个可托付的。就是他家的太太和两位姑娘也都会帮着你出谋划策,你就是所谓的有福之人,又何必着忙呢?”徐春君笑着对姜暖说。
听她如此说,姜暖心里才算好受一些,又赶着说道:“好姐姐,我一直没把你当外人,你对我也一样。以后若我想不到做不到的地方,你千万提点着我。外祖母告诉我,听人劝,吃饱饭。我这人嘴笨面软心不灵,若是别人同我耍心眼儿,那我必然是被耍的那个。好在还有你和云初,有你们两个在,我也可以少吃些亏,少上些当了。”
“谁说我们阿暖笨的?你不过年纪小些,且自幼长在并不勾心斗角的家里。”徐春君一边在屏风后换衣裳一边说,“又何况人算不如天算,大巧若拙,说的就是这么个理。”
一时徐春君穿戴好了,又拿了给岑云初的东西,两个人才一同出了门。
到了岑家,让守门的下人进去通禀。
不一会儿,岑云初的奶娘就亲自到门前来接。
“我们小姐打今儿早起就念叨两位姑娘,说你们多半今日要来的,果然是这样!”岑云初的奶娘笑着把徐春君和姜暖往里让,“如今这春天快要过完了,天气热得很,两位姑娘快进来。”
徐春君和姜暖随着她来到岑云初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架紫藤,开得好似瀑布一般。
姜暖忍不住赞道:“这紫藤养的真好!我外祖母家也有一架,只是远没有这个大。”
奶娘笑道:“这是我们家二爷在成亲那年亲手种的,照料得格外精心。再加上这花种是海外传来的,自来比本地的紫藤长得粗壮些。”
徐春君和姜暖都知道,岑云初的父亲岑同和她的母亲代明枝是合离的,但看这株紫藤就能知道,岑二爷从未将代氏忘记,否则也不可能这么多年坚决不娶。
进了屋,只见岑云初正坐在床上,一只脚上裹着纱布,显然就是那只扭伤的脚了。
见了徐春君和姜暖,她笑着招呼道:“我就知道有人心急得等不了,如果多熬两日,只怕头上都要憋了犄角出来。”
姜暖自然知道岑云初说的是自己,也不在意,坐到床边说道:“你少讨打,若不是看在你身体不便,我早拧你的嘴了。”
“你只伤在脚上吗?要不要紧?”徐春君问岑云初,“可真够吓人的,我现在想着都后怕。”
“我今年大概跟水犯灾,应该离水远一些。”岑云初自嘲道,“伤的倒是不重,和丢的人相比差远了。”
“扶岚和临溪怎么样了?听说她们也受了伤。”徐春君道,“依我看这也没什么丢人的,谁遇到了这事都是身不由己,你没受大伤,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她们两个也上药服药呢,”岑云初道,“我叫她们到后面好好歇着,这些天不必在我跟前伺候着,等养好了伤再说。”
“那园子里竟然也有猴子吗?”徐春君还没去过众芳园,但城里的园林最多养些仙鹤,白兔,并没有养猴子的。
“我父亲叔父他们随后也去查过了,并没有别的猴子。”岑云初道,“他们猜着是哪里跑来的,毕竟这城里有不少耍猴的。”
第134章 乱点鸳鸯谱
“耍猴的都会把猴尾巴铡去,那两只猴子并没有。”姜暖道,“再说了,你去逛园子,为什么不叫个伴儿,怎么自己就去了呢?不知道自己有多招风?”
“我本来也不想凑热闹,是那日在永贤郡王府和明秀县主下棋,她说起了众芳园,说等过两日一起去逛逛。我想着她轻易不出门,难得有兴致,所以就没扫她的兴,谁想那天她身体不适没去,只有秦安县主去了。”岑云初道。
“是了,那天我也只看到曾慈县主,没有看到曾念县主。”姜暖道。
“不过不管这猴子是不是人为,我父亲他们都还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岑云初说到这里就笑了,“那湖心亭的栏杆,竟然有被人锯过的痕迹。”
“什么?!”姜暖一听就急了,“又是哪个王八蛋干的?!”
“不管是谁干的,也不必考据那几只猴子到底有没有人训练过了,总之阿初落水这件事必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徐春君下了定论,“只是不知道是专门针对她的,还是阴差阳错误伤了她。”
“我那天就问她是不是崔家干的,她说不是。”姜暖道。
“你确定不是他家吗?”徐春君表示存疑。
毕竟在此之前,崔家兄妹可是反反复复地针对岑云初,更何况如今崔宝玉疯癫了,崔家人难免将仇都记在岑云初的头上。
“这事情宫里的瑞妃过问了,我们两家已经讲和,依我看来,他们家近期内不会再轻举妄动。”岑云初道,“我平时得罪的人不少,说不定又是谁看我不顺眼,乘我不备就下了手。”
徐春君和姜暖相视一笑,姜暖说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岑云初冷笑一声:“我本意自然是不招惹别人,可人家非看我不顺眼,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我又有什么办法?你说呢,春君?”
“红颜祸水用在你身上恰如其分,”徐春君笑着说,“只盼有个福泽深厚的将你娶了,不知要解救多少人。”
她这么一说,姜暖立刻拍手道:“那个陈七公子就怪不错的,模样能够配得上你,才情自然也高,否则不会吹出那样的曲子来。”
“什么曲子?你怎么知道?”徐春君不了解细情,忍不住问。
“嗐,难怪你不知道,若是没有后来的事,前头他们两个琴笛和鸣可真算是佳话了,必然要传遍整个京城的。”姜暖有些手舞足蹈,“你不知道,当时把人们都听痴了,我还从没听过那么动听的曲子呢。”
“哦,原来是高山流水遇了知音。”若是对着别人,徐春君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可岑云初,姜暖她们三个关系亲密,所以并不妨碍。
岑云初也忍不住笑了,可是并不害羞,说道:“你们少乱点鸳鸯谱,我自然是感谢七公子的,可也不想牵连他。”
“若是他乐意让你牵连呢?”姜暖歪着头问,“你不知道那天他跑得多快,我本来看他像是个文弱书生的样子,却比小陈大人跑的还快,第一个就跳进了水里。”
姜暖那天本来是要自己救岑云初的,可惜没跑过陈思问。
“不是你想的那样,陈七公子是医者仁心,当初他对待我祖母也是如此这般。”岑云初道,“我是觉得他这样更加难得。”
若只是因为爱慕她,才奋力去救,那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真不知道你脑袋里装的是些什么,想事情都和别人不一样。”姜暖忍不住撇嘴,“别人都说你是才女,依我看,你分明就是个怪胎。”
“我自然是怪胎,否则又为什么和你做朋友?”岑云初挑眉坏笑。
“你们两个一见面就要斗嘴,真是欢喜冤家。”徐春君看着她两个有些无奈地说,“一个没有病人的样子,一个没有探病的样子。”
说的那两个人都笑了。
笑过了,岑云初正色道:“说到底,还是你们两个有心了。午饭别走,留下来陪我一起吃吧。”
岑云初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她性情冷淡疏离,若她不想让人留下来吃饭,是绝不会这么虚客气的。但她只要说出口,便是真心实意。
“有什么好吃的能把我和徐姐姐留下?”姜暖故意逗她,“不如做一道红烧蹄膀,多多的加冰糖。”
“大热天谁吃这油腻腻的东西?”岑云初反问,“不如吃一些清淡的。”
“别人不吃你也得吃,补补你这脚丫子。”姜暖哈哈哈笑道。
正闹着,岑家太夫人身边的丫鬟捧了水果点心过来,又传老太太的话:“二位姑娘难得来,就别走了,留下陪我们姑娘多待些时候。老太太说了,千万把这儿当自家一样。我们姑娘若有不周到的地方,二位请见谅。有什么爱吃的、爱玩儿的,都告诉我们。”
这丫环说一句姜暖和徐春君就答应一声,等到这两个丫鬟走了,她们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