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过多久,陆夫人就到了,徐春君连忙到二门去迎接。
陆夫人满面春风地走进来,她见到徐春君就说不出的高兴。
如今郑家和一年前相比已经大为改观,就连郑无疾也有所收敛。
她怎么能不高兴呢?
徐春君知道这些日子侯爷不在京中,笑着问陆夫人:“姑姑怎么没带两个弟弟过来?许久都不来了。虽说要读书,可也不必太用功了,况且他们两个本就聪明。”
“你当他们两个真是爱读书吗?不过是不喜欢应酬,拿这个做幌子罢了。”陆夫人叹了口气说,“我也懒得十分管他们,若是叫他们跟着来了,必是吃完了饭就要催着回去的。我还想在这儿多待些时候,和你和月朗说说体己话。”
紫菱从那边过来满面含笑地向陆夫人问好,她如今已经显怀了。
“我瞧你脸色跟桃花似的,这一胎多半是女儿。”陆夫人笑着对紫菱说,“我自己没福气生不出女儿来,就眼馋人家有女儿的。俗话说得好,做些先做底,生孩儿先生女。有了花儿再结瓜,来个儿女双全。”
“谢谢姑太太吉言,我自己也喜欢女孩儿多些。”紫菱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的知足。
她上无公婆,平无妯娌,不用考虑那么多,况且阿斑也喜欢女孩儿。
徐春君陪着陆夫人往内宅走,陆夫人又说:“我瞧你用的那个胡人管家倒真不错,忠心耿耿的。”
“其实也有不少人笑话的,说又不是找不到人了,干嘛弄这么个人做管家。”徐春君笑着说,“不过都是各家过日子,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那些人懂得什么?用人就得不拘一格。”陆夫人冷笑,“有的人呐,就算是生在高门贵地,也一样,愚心痴性不通透。”
说着话就来到老太太这边,方氏见了陆夫人自然,不免含羞带愧。
她给婆婆下毒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徐春君都刻意回避。
最后这事情还是陆夫人料理的,虽然没有追究她,也没有公之于众。
可怎么说这也是人家陆夫人的亲生母亲,老太太身体如今衰弱成这样,她做女儿的心里怎么能好受?
陆夫人对自己这个嫂子的脾气秉性早就知道,若是要同她一般见识,也就不会替她保密了。
说到底,这也是家丑。扬出来对谁都不好,空落别人耻笑。
因此她对待方氏还向往常一样,坐在老太太床边,跟她说了一会儿话。
到了巳时,安家人也上门了,呼呼啦啦的一大群。
走在最前头的自然是他家老太太,两个孙子媳妇一左一右搀扶着。
方氏、陆夫人、郑无疾和徐春君都出来迎接。
自然是双方问好,彼此寒暄。然后延请入室,落座奉茶。
安家老太太比金氏年长,但身体却格外硬朗,说话嗓门颇高,显然在家里也是老封君。
抓着徐春君的手,仔仔细细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遍,夸道:“这媳妇可真不错,模样好,性情也好。听说如今是你管着家呢,还真是像样。”
安太太赵氏人精瘦,两只大眼睛,高颧骨薄嘴唇,不到五十岁,头发却有一半白的。
她挨着方氏坐,不过是互相问问身体如何,一路行程。
安家的那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正是闹腾的时候,根本不能在屋子里好生待着。
阿蓑阿笠便拿着糖果领他们两个出去玩去了,好让大人们好好说话。
郑月朗长挑身材,容貌也很端庄。只是整个人瘦得厉害,气色也不好。
陆夫人许多年没见她了,便把她拉过去说话。
问别的事情,她还笑着回答。一提起这么多年没有孩子的事,她眼圈就红了。
陆夫人不好再问下去,怕叫安家人瞧见了,以为郑月朗故意在娘家人面前诉苦。
徐春君陪着安家人说了一席话,才容出空儿来到郑月朗跟前。
“姐姐一路辛苦了,如今总算回来了,老太太和太太早就说让你在家里住上个把月的,她们也实在想你。”徐春君落落大方又亲切随和。
郑月朗打从第一眼看到她起,就从心里头喜欢。
刚才她又听姑姑说,这个家多亏了徐春君。
看着家里头如今色色齐全,呼奴唤婢,没有了一点儿颓败的样子,她自然也高兴。
“家里人都好,我就放心了。这么多年在外头也没能进一点儿孝,回头我问问婆婆,能不能让我在娘家住几天。”郑月朗说。
稍后准备入席的时候,陆夫人悄悄对徐春君说:“月朗在婆家怕是没少受气,她从小就是个老实的,嘴又笨不会哄人。依着我的意思,让她在娘家住些日子,请大夫来给她调养调养,没个孩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我也是这么想的。”徐春君说,“好在姐姐如今回来了。了,有娘家照应着日子总要好过些。”
“她那婆婆是个刻薄的,她那个妯娌只怕也不是省油的灯。你没让他们住进来就对了,那处院子闲着也是闲着,且由他们住去就是。”
第266章 肥肉
郑家只有郑无疾一个男子,这小子别的不在行,酒桌上最能混得开,三杯酒后就把安家父子的兴致挑起来了。
那边男子们推杯换盏,女眷这一桌则以话家常为主。
安老爷这次被调入京中,任的是船舶司副提举,从六品的官职。
官职虽不大,但油水还可以。
当初他是由于失职被调离京畿的,因为陆侯爷的缘故得以轻判,起码保住了官职。
如今又过了六年,三年一考核,他托了关系寻了门路,又调回京城来。
郑月朗的丈夫安平当年是中了举人的,只是这么多年也没能考中进士。
眼看着快三十岁,就想寻个候补的差事。
这自然需要门路,可安老爷回京已经花了不少银子,再要拿出这么多钱来他们的棺材本都没了。
又何况有陆家这层关系,又何必要花钱?
就算是花钱,也用不着花那么多。
因此在接风宴上,他们家老太太便同陆夫人提起了这件事。
“他姑姑,你这侄女婿今年也二十七八岁了,总这么高不成低不就的,实在愁人。今天我老婆子舍出这老脸来,求一求你这侯爷夫人,看看能不能帮他寻个差事。”
陆夫人听了就说:“二十七岁也不算大,依我看,不如跟随名师再读上两年书,进士出身到底比别的更金贵。人家有考到四五十岁的呢,咱们家又不急着让他挣俸禄。
春君的亲姑父就是京城荣锦侯家的二爷,他家的馆可是一座难求。不如叫春君帮问问,能不能让安平进去。只要肯用心,短则三年长则五年,也必然有结果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一年又一年的,岁数可就越来越大了。他又是长兄,由不得我们不急呀!”赵氏立刻放下筷子苦着脸说,“我们这小门小户的,没有门路只能干瞪眼。况且这一大家子人,都靠着我们老爷一个人的俸禄养着,也难得很。”
陆夫人看出他们根本就不想继续走科举这条路,只想早早谋个候补差事。
因此就说:“你们刚来京城也不用着急,且安顿好了再说。况且这官场上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侯爷如今也没在家,等他回来,我再问问。”
恰在这时又有新菜上桌,徐春君便起身含笑让道:“别光顾着说话,菜都凉了。这道珍珠翡翠丸子是用鲜莼菜和银鱼肉做的,最是鲜美,各位快尝尝。”
吃完了饭,又把众人让到客室去喝茶。
郑无疾他们那桌过了正午才散,几个人都有些喝醉了。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那些行李还都没收拾呢!”安老太太说,“真是要多谢你们,要不然我们进了京还得自己找住的地方。”
“都是自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陆夫人说,“少什么短什么只管言语。”
徐春君也说:“几位想必是有些乏了,就在我们的客房歇一歇,等醒了酒再回去也不迟。”
“不了不了,这一歇起来就没头儿了。你们招待了这么大半天也怪累的了。咱们常来常往,改天再来。”安太太说。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虚留了,等明日我再去你们府上拜访。姐姐许多年没回家了,就让她在家里住些日子吧,老太太和太太也着实想她。”徐春君笑着向安家的老太太和太太说。
“我们本来也是要把她留下的,这么多年没回京城了,娘几个好容易见了,当然得住些日子。”安老太太笑道,“只是要记得给我们还回去,我这孙媳妇儿可孝顺着呢!平时我都离不了她。”
随后徐春君等人把安家人送到门外,郑月朗的婆婆把她叫到一边,单独嘱咐了几句。
安平喝醉了,眯缝着眼偷瞧徐春君。
他这个小舅子有多草包他是知道的,谁想竟然能娶到这么神仙似的人物。
再瞧瞧自家那个黄脸婆,站在徐春君旁边,简直就是牡丹花旁的一根狗尾巴草。
丑就算了,偏偏还不能生养!真他娘的晦气!
安家一共来了两辆马车,安靖夫妇带着两个孩子坐那辆小一些的马车。
剩下的人就坐在那辆大马车里。
马车驶离了承恩伯府,安老太太先开了口:“我怎么瞧着他们家姑太太不太愿意招揽这事呢?总是拿话搪塞。”
“当初要不是还有她这层关系,谁会跟他们郑家结亲?”安太太道,“弄了这么个扫把星进门,不能传宗接代,又不能旺夫。如今想借借她的光,怕是也难。”
“人家不是没把话说死吗?”安老爷说话了,“你总是脾气太急,不知道人家办大事的人在事成之前是从来都不会给你准话的。”
“这又不是跟外人办事,藏着掖着的。这可是她的亲侄女婿,还不能打个保票,给我吃颗定心丸?!”安太太冷哼一声说,“况且这是老太太先跟她开的口。”
他们家的儿子根本就不是读书种子,当年那个举人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的。
让他去考进士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个扫把星!依着我早就该休了她!”安平恨恨。
“以后可不准这么说她,”安老太太说,“如今的郑家可是一块肥肉,我听说他们家现开着老大一个钱庄。”
“是呢,他们家大奶奶可真能干。”安太太也说,“咱们家那个木头人,十个捆在一起也不及人家半个。”
她的话算是说到了安平的心里,忍不住点头附和。
“所以我说咱们不能得罪郑家,得想法子从他们身上弄些好处。”安老太太仿佛一只成精的老狐狸,“这么大家大业的,从手指缝漏出来些,就够咱们吃的用的了。”
“老太太说得对!他们郑家姑娘拖累了咱们这么多年,的确应该好好补偿补偿。”安太太深以为然。
他们都喝了些酒,此时更是飘飘然起来。
郑家是块肥肉,他们就在锅边守着,就算吃不到肉,也能喝碗汤。
而安平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了徐春君本人身上。
近水楼台先得月,看来他得有事没事就往郑家跑。
第267章 癞蛤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