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立不安, 起身去阳台看了三回,始终没瞧见于佩和谢屹归来的身影。
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她忍不住高声朝着房间叫唤:“雪容, 雪容啊,你要不去外面看看,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谢雪容趿着拖鞋, 懒懒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捧着一本杂志往沙发上一坐, 头也没抬:“急什么, 爸和大哥这会儿估计才下火车呢,至少还要十多分钟才到家。”
“谁跟你说他们,我说你二哥和二嫂!”
魏春兰上前一把抽过谢雪容手上杂志,直视着她:“你二哥和二嫂逛商场逛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也不知道还回不回来吃饭, 你要不去外面看看?”
谢雪容:?
谢雪容愣了几秒, 以为听错了。
满脸不可置信:“你是说我二哥跟着于佩一起去逛商场了?”
“是呀, 你二哥特意来了电话,还能有假?所以我让你……”
魏春兰后面的话还未脱口, 瞧见谢雪容嗖地一下从沙发上蹿起来,风风火火走进房间, 不到一分钟,换好外套, 穿上鞋子, 一阵风似的往外走。
魏春兰没明白谢雪容态度转换的根源,只觉得她有点神经兮兮, 拉住她胳膊想要问问原因。
谢雪容大手一挥, 语气坚决:“别拦着我!”
她要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她二哥是不是也叛变了!
刚拉开大门, 楼道里响起几道脚步声。
紧接着, 她二哥扛着吸尘器、拎着大包小包的高大身影出现在视线,他身后,跟着两手空空、优哉游哉的于佩。
铁证如山!
她二哥的确陪着于佩去逛商场了,还贴心地拎了所有东西!
感受到背叛,谢雪容心里格外憋屈,气呼呼地翻了一个白眼,转身往房间里走,把房门关得震天响。
魏春兰瞥了一眼房间的动静,又看看楼道里走近的两人,犹豫两秒,果断去了外面迎接。
“哟,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魏春兰接过谢屹手上的大包小包,盯着吸尘器道:“怎么还买了这个?白花这份冤枉钱做什么?家里拿拖把拖一拖就够了,哪用得着这种高级玩意儿啊。”
魏春兰心疼钱,拎着吸尘器追问:“这谁买的?佩佩是不是?拿去退了吧,还能不能退?”
“妈,不能退,你就用着吧,我看你天天都要打扫,用这个方便。”于佩劝道。
魏春兰不依,转身去拉扯谢屹的胳膊,嘱咐他:“佩佩不去退,你去退。”
谢屹动了动唇,刚要发声,对面202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
里面探出一个干瘦的脑袋,五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将一袋垃圾放在门边,抬头,用一种冷漠的目光扫过站在楼道里发出聒噪声响的三人。
犀利的眼神中带着审判的意味,她收回轻蔑的目光,一言不发,将门合上。
魏春兰脸上讪讪,对着身边两人道:“进屋说,进屋说。”
于佩望了一眼对面的门牌,觉得很奇怪。
现在邻里间的关系虽然远不如以前大院那种氛围,但也不至于这么冷漠,对户的两家人碰了面连客套的招呼都不打一声。
这不太对劲。
跟着魏春兰进屋后,于佩合上大门,疑惑地问:“妈,对面住的是谁啊?看起来跟咱们家关系不太好?”
魏春兰指了指谢屹,“这个你得问他。”
于佩满脸疑惑,不自觉看向谢屹。
谢屹撇开脑袋,一声不吭走去阳台。
于佩又将目光转向魏春兰,“妈,到底怎么回事,这还跟谢屹有关系?”
魏春兰没好气,“怎么没关系,这梁子就是他结下的!你还记得陈阿辉么?”
听到这个名字,于佩微怔,有些意外:“对门难道是陈阿辉一家?”
“可不咋滴,刚才那人就是陈阿辉他妈郑红。”魏春兰叹息一声,“真是冤家路窄。”
于佩失笑。
如果她没记错,当初谢屹退学,是因为主动打架,性质恶劣。
而那个被他揍得很惨的人,正是陈阿辉。
兜兜转转,如今两家做了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估计两家人心里都很膈应吧。
“对了,陈阿辉也出国留学了,佩佩啊,你在国外那些老乡会上有没有碰见过他?”魏春兰颇为关注这个问题。
想想当初闹矛盾的两个孩子,一个辍学去工地搬砖,一个毕业去国外留学。
偏偏那个去工地搬砖的是自家孩子,怎么想怎么没底气。
魏春兰对这事一直挺介怀,每次听到隔壁郑红当着别人的面炫耀出国留学的儿子,她心里都不太是滋味。
于佩摇头,“没见过。”
魏春兰没追问,转身去厨房收拾。
于佩随手拿起桌上的杂志,慢慢悠悠晃进阳台。
谢屹靠在阳台上,目光凝视着楼下的灌木丛,见有人靠近,他身子一偏,转了方向,只拿背部示人,连侧面都吝啬。
于佩:“……”
行,既然谢屹不委婉,她也不必委婉。
她开门见山地问:“你当初揍人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于佩以前没细想过,只觉得谢屹冲动,戾气重,不懂事。现在想想,或许之前他退学也是有别的缘由。
那陈阿辉虽说年龄和谢屹差不多,因为上学晚,比谢屹低了两届,和她是一届的,谢屹有自己的圈子,没必要在学校找低年级学生的麻烦。
于佩越想越觉得这其中有蹊跷。
谢屹转过身,看她一眼。
语气很淡:“没别的原因,单纯看他不顺眼。”
于佩:“……”
于佩将杂志垫在栏杆上,双臂靠上去,歪着脑袋望向谢屹,嗤笑:“我看以后还是别叫你谢屹了,叫你贝壳吧。”
谢屹挑眉。
于佩耸耸肩,“从你嘴里撬不出一句实话,你的嘴比贝壳还紧。”
谢屹不置可否,目光继续盯着楼下那团青葱的灌木丛。
晚风习习,吹动他额前一缕碎发。
他偏头,才发觉于佩没走,依旧歪着脑袋,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他运气,毫不客气地说:“实话只讲给想听的人。”
于佩听懂他话里的深意,有些想笑。
的确,她也不是多想知道,纯粹好奇心作怪,多嘴问了一下而已。
就算谢屹不告诉她,她也不会抓心挠肺地想去了解。
大概这类人是被谢屹排除在外的。
两人站在阳台,周围空气寂静,氛围有些尴尬。这一幕被从厨房出来的魏春兰撞见,却觉得唯美极了。
瞧瞧,瞧瞧,这小两口在阳台说悄悄话呢!
魏春兰欢快极了,一脸欣慰。
余光中瞥见紧闭着的房门,她嘴角笑容变淡。
嗐,这儿还有个生闷气的家伙呢。
魏春兰走近房间,想把谢雪容劝出来,正要敲门,谢岩朋和谢玉溪两父子按响了外面的门铃。
“雪容,你爸和你大哥回来了,你赶紧出来哈!”魏春兰交代完,跑上前给外面的人开门。
谢岩朋和谢玉溪两父子一回家,家里立即变得热闹无比。
魏春兰眉开眼笑,张罗着饭局,“人都齐了,咱们开饭!再不开饭,菜都要放凉啦!”
几人还来不及叙旧,已经被魏春兰按在饭桌上。
于佩和他们的的寒暄是在餐桌上进行的。
古人云,食不言寝不语,这顿饭却吃得热火朝天。
谢岩朋和谢玉溪对于于佩的国外生活都非常关注,事无巨细地询问种种,两人过于话多,显得一旁的谢雪容和谢屹格外冷清。
一顿饭吃完,趁着众人还未起身,于佩拿了礼物过来,一一送出去。
“爸,这是给您买的手表,您看看。大哥,这是给你的砚台,你看看喜不喜欢。”
谢岩朋没想到于佩还备了礼物,有些意外,他为于佩这份孝心感到欣慰,打开盒子一看,脸上立即变了色。
他合上盒子,皱眉,“这礼物太贵了。”
一旁的谢玉溪也已经拆开礼物,发觉于佩给她买了一块上好的端砚,眉头也皱了起来。
摆出大哥的架势,开始讲道理:“见面礼只是聊表礼节,买这么贵的东西做什么?你现在没有经济来源,不必要这么花费。”
于佩本意只想送送礼物,没想到一个个都嫌礼物贵重,眉头皱成小山头,她哭笑不得,“放心吧,我有经济来源的。”
谢玉溪疑惑:“你还没参加工作,有什么经济来源?”
一旁憋了很久没吭声的谢雪容终于找到空隙插话。
她眉头一扬,没好气地说:“还能是什么经济来源,肯定是在餐馆端盘子,做兼职呗。”
于佩轻轻一笑,没否认:“的确是在餐馆端盘子,开始是在别人的餐馆端盘子,后来是在自己的餐馆端盘子。”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怔。
谢屹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