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子楚和蔡泽、蔺贽吹了几日“还是我们秦国的李牧厉害”后,新的消息传来。
“什么?!李牧还在南越,是朱襄带着广陵人守城?秦军甚至只有不到五千,还是蒙恬这个小将带兵?!”
秦王子楚先猛地站起来,然后往后倒。
他身边近侍立刻扶住秦王,大叫太医。
秦王子楚身体晃了两下之后冷静下来,赶紧命令人去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襄连战场都不敢去,他守个屁的城!
又过了一日,秦王子楚得到了更详细的消息。
秦国领头的三人再次开小会,这次没敢叫荀子来,怕把荀子气出好歹。
子楚双手交叉拖着下巴:“朱襄守城,政儿追敌,你们怎么看?”
蔡泽道:“削李牧的封君爵位。”
蔺贽道:“让李牧滚回咸阳挨骂。”
子楚深呼吸:“李牧还在南越,他能怎么办?难道该挨骂的不是朱襄和政儿?!”
蔡泽道:“以我对李牧的了解,这件事他绝对有插手。”
蔺贽翻白眼:“大概是朱襄想要守城,李牧就帮他想了个守城的办法,顺便带政儿去蹭点军功。”
子楚道:“但情报里写的是朱襄第二日就击溃项燕二十万大军,却楚军百余里,政儿率领的援军只是在中途拦截楚军。”
他顿了顿,把脸埋在了交握的手背上:“带政儿蹭军功,政儿跑到了淮水?!”
蔡泽道:“情报是口口相传,可能有假。等朱襄的书信,他会在书信中讲明一切。”
蔺贽讥笑道:“但他肯定真的守城了,政儿也真的骑着马穿越半个楚国腹地,跑到了淮水。”
子楚痛呼一声,又感到头晕了。
蔡泽道:“君上为何不发诏令让长平君回咸阳解释?”
蔺贽摊手:“长平君立了大功劳,还解释什么?应该是请长平君回咸阳接受赏赐呢。不如给政儿发诏令,骂政儿一顿。太子不顾自身安危亲自追敌,这件事该骂。”
子楚深呼吸:“是该把政儿叫回来,好好训斥一顿!学什么不好,非学朱襄这个!”
子楚立刻发出诏令,命太子回咸阳挨骂。
他的诏令发出去没多久,朱襄的战报和私人书信就到了。
战报中,朱襄和李牧联名描述了留下广陵城建设军港,收拢被驱赶的长江北岸楚人人心,以广陵城为据点,逐渐将长江航道重新纳入秦国范围的计划。
朱襄和嬴小政又各自写了自己带兵出征的情况,解答了秦国朝野上下对长平君和太子这震撼人心的战绩的疑惑。
匆匆看完战报之后,子楚对战事有了初步了解,然后打开了朱襄的信。
朱襄开头连招呼都不打,先劈头劈脸把子楚骂了一顿。
夏同你生的什么儿子?!你知道政儿跑淮水去了吗!!他才十四岁啊!!
子楚:“……”
子楚:“乃公的!朱襄你还好意思骂我?!”
蔺贽挤过来:“让我看看,我看看……呃,不要脸,君上什么时候养过政儿?政儿学坏,怎么能是君上的错?”
子楚瞪了蔺贽一眼。你当我没听出你是在损我?
子楚继续看朱襄写的信,看几眼,把信扣在桌面上,咕噜咕噜灌水,浇灭心头的怒火。
你自己没看好政儿,写信来骂我?朱襄你要脸吗!
朱襄用了半页信纸输出情绪,骂子楚骂李牧,顺带把带坏嬴小政的蔺贽也骂了进去,然后说这仨为什么不向蔡泽学习,一个个都不靠谱,政儿被养歪了!
蔡泽不断干咳,嘴角止不住笑。
蔺贽夸张地扶额叹气:“是我们对他太好了吗?是我们对他太好了吧?君上,赶紧派人去把长平君抓入大牢,我受不了了!”
子楚继续咕噜咕噜灌水。
气煞寡人也!
子楚灌了一肚子的水,中途如厕一次后,才把剩下的信看完。
朱襄骂完损友教坏嬴小政后,把战报上没写的事一一道来。
项燕不仅屠掉秦军抵抗过的几座城的平民,还帮南楚君推行内迁令,强迫长江北岸楚人北上。
但南楚君只强令楚人北迁,却没有给这群北迁的楚人安排今后的生活。
朱襄猜测,南楚君新建国,缺钱粮也缺役夫兵卒。他大概是打着先收割一波北迁楚国士人买地置产的钱财,然后将无依无靠的流民充作兵卒和役夫,以填补新建的南楚国徭役和兵役需求。
南楚国的贵族们也能趁此机会大赚一笔,得到钱财和奴仆。
景昭二族带头叛乱,虽然成功建立了南楚国,但贵族们都损失较大,急需回血。
内迁的楚人就是他们的血包。
朱襄写信给项燕和南楚君,希望他们能放过广陵人,给广陵人一条活路。但项燕和南楚君都没有回信。
朱襄又写信给李牧,询问是否可以守城。李牧让朱襄守城十日,宣扬长平君仁名和项燕、南楚君暴虐名声,自己再带兵解围,可令广陵城之后无忧。
“原来李牧早就到了吴郡,领兵的其实是李牧。”蔡泽松了一口气,“他不显露自己的存在,是不想分薄朱襄和政儿的战功。”
子楚不满道:“政儿追敌的战功倒罢了,朱襄的战功完全是他自己的,李牧何功之有?”
蔡泽道:“所以李牧不显露自己的存在,装作还在南越。”
子楚舒了一口气,道:“李牧做得不错。”
蔺贽忍不住挠头:“这么说,不是李牧击退了项燕,是朱襄真的以两万守军击退……不,击溃项燕二十万大军?!朱襄领兵这么厉害?!君上,过去点,让我看看他怎么打的仗!”
子楚差点被蔺贽挤出椅子。
他无语地站起来,把椅子让给现在完全忘记自己是臣子的蔺贽,然后把蔡泽挤出了椅子。
蔡泽:“?”
你们两人有什么毛病!
他无语地走到蔺贽原本的位置坐下。
蔺贽和子楚脑袋挤在一起,啧啧称奇。
“没想到朱襄还懂守城,这守城三条防线可真能唬人。”
“三条防线都没怎么用上,还阻碍了守城军队出击。项燕这么无能?”
“朱襄说项燕很厉害,但每次收拢乱军的时候都被乱跑的南楚君打扰,实在是没办法。”
“哈哈哈,政儿也这么说。项燕撤退时本来已经整好队,结果南楚君无法控制自己的乱军,把项燕的兵阵都冲散了。”
“是啊,南楚君的军队还把项燕的军队当做了秦军,内讧严重,啧啧,好惨一项燕。”
“看来项燕还是有几分本事,就是轻敌了。他不该把南楚君带到战场上。”
蔺贽和子楚越说越得意,好像打胜仗的是自己。
蔡泽捧着茶杯走神。
他想问,朱襄和政儿还骂不骂了?如果不准备骂了,他可以回去补觉吗?
这几日政务繁忙,每日都只睡了两三个时辰。
……
廉颇驻扎在秦国和楚国边境屯田,比咸阳更早得知这件事。
他甚至派人顺着淮水东去,渡过淮水打探消息。
廉颇看着自己查到的消息,胡须都就扯断了几根。
“朱襄这竖子不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上战场吗?他居然主动上战场了?”
廉颇嘀咕了几句,然后似哭似笑,拎着酒坛面对西边,喝了一宿未睡。
“你又对了。没想到朱襄还是将才啊。”
“早知道就不和你对着干,全力支持朱襄入仕了。我执拗什么劲。”
廉颇想起从前。
蔺相如希望自己与他一同全力支持朱襄入仕的时候,廉颇总是敷衍。
一来他看不惯朱襄不愿意上战场的叽歪劲,二来朱襄年纪还小,还不到弱冠,不用这么急,应该多磨砺。
“唉,你总是对的。可这次我无法再向你负荆请罪了。”
第196章 桂花甜点宴
廉颇也让人送了一封信,狠狠骂了朱襄和嬴小政一顿,让他们以后别去危险的地方。
廉颇在秦国站稳脚跟后,他的两个儿子已经来到了秦国。
小儿子廉丕现在正在镇守北疆,摩拳擦掌说要凭借自己的本事建功立业,廉颇说廉丕别成为第一个赵括,把廉丕气得一年没给廉颇写信。
大儿子廉符留在廉颇身边奉养老父亲,并帮廉颇处理杂事。
廉颇在写信的时候,廉符委婉地提醒父亲,嬴小政现在已经是太子,直言训斥不太好。
廉符委婉以已经辞世的赵孝成王做例子,就算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当他身居高位之后,也该谨慎对待。
廉颇看了儿子一眼,道:“你有这份见解,以后我不用担心我死后家中事了。”
他肯定了儿子的意见后,继续在书信中骂秦太子政,还说自己若是在太子政面前,一定会狠狠揍太子政的屁股,揍得他不敢再乱来。
廉颇还给了李牧一封信,骂得更加厉害,直接在信纸中说要提剑戳李牧几个血窟窿。
廉符不由叹气。
他还以为父亲遭遇了那么多变故之后,脾气已经好许多,结果是他想多了。
廉符和廉丕与廉颇的感情都很差。特别是在母亲去世后,这两个儿子一年能有一封家书给廉颇就不错了。
不是廉符和廉丕不想当孝子,实在是廉颇那脾气,儿子都快四十了,他还拎着棍子把儿子当孩童揍,在家就是个超级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