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 柳莺莺的手法精湛准确,直射向沈琅的面门,不过沈琅身手敏捷,袖袍不过淡淡一抬,便准确无误的将那个果子稳稳握在了手中。
远远看了柳莺莺一眼, 到底停了下来。
柳莺莺见状, 白眼一翻, 下巴一抬,撩起裙摆大步踏上了那片嶙峋假山中, 隐入了秘道。
沈琅背着手立在那簇桃枝旁,一直目送那道倩影消失在眼前,良久良久,这才抬起手来,摸了下眉头,随即大掌盖在眉眼处,掌下那张清冷的面容上似染上几分无奈的淡笑。
这是将人彻底给惹毛了?
确实,惹得狠了些。
有些东西不尝则以,一尝……便轻易上了瘾,哪能轻易丢得开手?
沈琅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那颗青翠果子,片刻后,握着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忽而后知后觉想起还一直被他忽略在玉清院书房里忽略了一整个上午的大老爷沈膑,沈琅:“……”
眉头一挑,这时,心头忽而冒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来: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看来,古人之忧,并非没有道理。
这样想着,嘴角略微一抽,沈琅大步朝着书房方向而去。
话说被惹毛的柳莺莺一路骂骂咧咧,问了他沈家祖宗十八代,这才跋山涉水般通过长长的秘道回到了沁芳院前面那片林子。
在玉清院那两日柳莺莺虽有些迷迷糊糊,却也隐隐约约知道留宿不止一晚,她记得中途被沈琅喂过汤食,好似还起来沐浴清洗过一回,然后沉沉睡去,睡了许久许久。
不知沁芳院有无人发现她失踪了两日,桃夭是否应付过来。
一时,对那姓沈的愤恨又平白的增添了几层。
柳莺莺遂放轻了脚步,想要趁着无人之际回到西院,不想,正要跨出林子回到院门口之际,忽而闻得一阵说话声自院子外头的小径处远远传了来,柳莺莺定睛看去,便见浩浩荡荡一队人马自远处缓缓踏了来。
为首的赫然是沈月澶,宓雅儿二人,身后跟着苏子磬,沈月骊还有姚玉兰。
柳莺莺神色一凛,立马闪身避进了林间的荆棘丛中,便见一行人马已到了眼前,只听到沈月澶出声问道:“莺儿当真病的厉害么?”
便见那姚玉兰略有些担心的回道:“我也不知具体内情,只知虽与柳妹妹毗邻而居,却也已有五六日功夫没见过柳妹妹本人了,只知这几日柳妹妹一直闭门未出,不知是否病得厉害。”又道:“前两日她院里还熬了药。”
这时,苏子磬忽而插话道:“不知柳姑娘生的什么病?”
沈月骊道:“看平日里起色看着倒是不像是个病弱之人。”
姚玉兰想了想道:“听说是旧疾,每月都要不适几日。”又一时笑了笑,道:“到底是隐情,我不好过问,便也一直没有探过。”
姚玉兰此话一出,其余几人默了片刻,纷纷若有所思。
这时,宓雅儿忽而说道:“前些日子大凉,这几日确实不少人过了病气,怕是染了风寒也说不定。”
又道:“莺儿妹妹怕是面皮薄,不好意思派人寻医问药,月底祖母会请大夫过来诊脉,到时候她若需要可让大夫多跑上一趟便是。“
沈月澶却听出了旁因,一时眨了眨眼,笑着看向宓雅儿道:“听说你一早去了大哥那儿,大哥怎么样呢?”
说着,又有些难以置信的感慨道:“话说这么多年来,我还是头一回听到大哥生病了。”
宓雅儿闻言笑了笑,半晌,想起早上在玉清院的画面,只若有所思道:“是呢,这么多年来我也是头一遭听到大表哥生病。”
说话间,几人已跨入了院门,没一会儿锁秋和品月还有东院的吴妈妈立马匆匆赶来相迎。
柳莺莺远远见此状,神色一禀。
话说,院内锁秋和品月见沈月澶,宓雅儿到访,立马慌忙出来相迎接,并招呼一行人入内,沈月澶只摆了摆手道:“先不用多礼,我们听说莺儿这两日病得厉害,想过来探探病,你且进去禀告一声便是。”
话一落,只见锁秋和品月对视了一眼。
锁秋神色一怔,似有些迟疑,正要开口禀告时,这时,却见品月立马先一步插了话道:“禀大姑娘,那什么,柳姑娘犯病这几日从来不见外人的。”
品月绘声绘色说着,顿了顿,又神神秘秘道:“这几个月来但凡发病,只让她那个贴身的婢女随身伺候,连我跟锁秋姐姐都从未曾允许靠近过半分了,说实话,连我都已有两三日功夫没与柳姑娘打过罩面了。”
品月阴阳怪气的说着。
话一落,只见对面五人神色均是一怔,各自对视了一眼,眼里均是有些意外。
这时,锁秋立马瞪了品月一眼,将她往后一扯,片刻后,只得硬着头皮冲着沈月澶道:“大姑娘,别听品月胡言乱语。”
顿了顿,又道:“柳姑娘不过是幼时落了些旧疾罢了,由贴身婢女伺候惯了,我跟品月才刚过来伺候,到底不如桃夭熟稔罢了。”
又道:“听柳姑娘说,病情不算严重,不过偶尔犯犯,许是隐疾不想让外人探及罢了,也算情理之中。”
锁秋到底年长几岁,说话稳妥周到。
果然,沈月澶一听,顿时了然,正要开口,却见这时沈月骊眼珠子转了转,忍不住打趣般探问道:“所以,锁秋姐姐,连你也不知柳姑娘到底所犯何病对不对?可知究竟是哪方面的?”
沈月骊一脸的好奇。
话一落,便见沈月澶立马瞪了沈月骊一眼,道:“骊儿。”
沈月骊立马吐了吐舌头道:“我不过就是有些好奇罢了,好好好,我不问,不问了便是。”
沈月澶这才冲着锁秋缓缓道:“前些日子一直大雨不断,府里不少人染上了风寒,我还以为莺儿也受了凉,毕竟那日她下水救了人,唯恐落下了病根,只要无大碍便好,我便也能安心了。”
沈月澶说着,朝着院子里头远远看了一眼,道:“既莺儿无大碍,咱们便也甭打扰她修养了。”
说着,看了庭院里浩浩荡荡一行人一眼,正想着该何去何从时,这时姚玉兰忽而道:“来都来了,几位姑娘若不嫌弃的话,不若上我那儿坐坐?”
说话间,不知想起了什么,忽又见姚玉兰道:“对了,大姑娘,表姑娘,我忽而想起了咱们院子前头有一片林子,那片林子往日里并无人进出,有一回我无意间探进去时在林子里头竟发现了一窝野兔子,不过那日我一靠近便见那几只兔子吓得四处逃串了,眼下不知是否还在,几位姑娘要不要进去探探?”
姚玉兰笑着说着。
说完,语气一顿,忽又道:“不过里头好像有些荆棘丛,跟处野林子似的,怕是不好入。”
话一落,便见沈月骊双眼一亮道:“兔子?里头当真有兔子?”
说完,立马来了兴致,道:“我要去我要去。”
沈月澶与宓雅儿对视了一眼。
几人皆是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房小姐,对府门外的世界自然一片向往,见此状,不由忍俊不禁道:“也好,既来都来了,那便进去瞧瞧罢,便当作踏青了。”
第115章
“几位姑娘们来了怎么不坐会在走?”
就在沈月澶等人正要提步转身去往对面林间游玩之际, 这时,身后忽而传来一道盈盈浅笑声。
众人脚步一顿,闻声抬眼看去, 便见庭院的尽头一抹绫白身影自屋内缓缓推门而出, 正立在门口笑看着她们。
看到那抹身影后,众人均是微微一愣。
只见那人正是卧病在床的柳莺莺。
柳莺莺往日里虽穿戴素雅, 却多爱淡绿、烟绿之色, 还是头一遭看到她穿戴白色,竟没想到竟格外的契合。
眼下只见她一身白色裙袍加身,三千青丝未曾盘起, 不过随意拢在脑后,用一根素色帕子略微绑住, 又许是大病初愈,这会儿她脸上未施脂粉, 脸色虚弱无力, 细细看去还有些苍白,只觉得赢弱不堪, 远远看去, 只有种惊为天人的清冷飘渺感。
众人见了竟齐齐静默了片刻。
大家都没想到柳莺莺竟直接起来了,而这抹惊讶要属姚玉兰最甚,只见她神色一怔,似没料到她竟在屋内,神色愣了一下后, 很快恢复如常, 抬眼将人细看了去。
一行人当中还是沈月澶率先反应过来, 先是一愣,紧接着很快微微一喜, 道:“莺儿?你怎么起来了,病好了?”
说话间,立马笑着迎了上去。
柳莺莺也缓缓下了台阶,走到沈月澶跟前,与沈月澶牵手相握道:“老毛病犯了,叫澶儿担心了。”
说话间,抬眼看向众人,笑着道:“大家都是来看我的?”
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又一脸不好意思道:“瞧瞧,这太阳都要晒屁股了,我还在屋内酣睡,叫大家笑话了。”
又道:“方才在屋里睡觉,竟都不知几位姑娘们来了,也无人来禀,还是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外头的声音爬起来一瞧,才知大家来了,皆是我往日里松散,这才怠慢各位了,莺儿便在此给大家赔个不是。”
柳莺莺说话间,朝着远处几人福了福身子,见大家还一直齐齐看着她,一时低头四看了一阵,又道:“可是蓬头垢面,一身邋遢?大家可别笑话我。”
柳莺莺笑着自我打趣着。
沈月澶立马道:“说什么邋不邋遢,你如今还在病里。”又道:“不好好躺着,起来作甚?”
说话间,又连忙拉着柳莺莺的手,将她相看查看着。
这时,宓雅儿等人也反应过来,迎了过来,道:“莺儿妹妹可有大碍?方才听到玉兰说你病了,澶儿心急,咱们便直接过来了,也没提前差人通报一声,倒是搅了妹妹的清幽。”
又道:“若紧要的话,我这会子就去请个大夫来给妹妹摸摸脉。”
宓雅儿亦是一脸关切。
柳莺莺闻言却看了宓雅儿一眼,一时略有些心虚,一个时辰前她还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这样想着,柳莺莺不免又将某些人在心中千刀万剐了一遍。
不过,尽管内心羞耻,面上却还得端得一派淡定道:“已无大碍了,不过是些个老毛病,大夫来了怕也无济于事,便不劳大夫跑一趟了。”
柳莺莺冲着宓雅儿笑着说着,话一落,目光一抬,忽而越过宓雅儿落在了身后的姚玉兰脸上,笑着道:“多谢雅儿关心,亦多谢玉兰姐姐的挂念。”
柳莺莺微微笑着说着。
看向姚玉兰时,眼尾微微眯了一下,一瞬间恢复如常。
姚玉兰则抬着目光与柳莺莺对视一眼,方温柔一笑道:“妹妹说的哪些话,咱们姐妹一场,再者妹妹初来乍到,我自该多照拂一二。”
说话间,缓缓走了过来,想起了什么,忽而冲着柳莺莺道:“对了,我们方才商议着闲来无事,正要去前头林子里逛逛,前些日子我无意间在那片林子里发现了一窝野兔,妹妹身子若是好些了的话,可要随咱们一道过去散散。”
说着,又上下看了柳莺莺一阵道:“妹妹身子弱的话,正好可当作一道锻炼下。”
柳莺莺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好啊,我正好这几日窝在屋子里头窝出了一身懒病,正好可以随大家一道前去散散,呃,不过——”
说到一半,忽见柳莺莺不知想起了什么,忽而眉心一蹙道:“不过前头林子里头好像有蛇呃。”
此话一出,见大家齐齐惊诧的朝着她面上看来,便见柳莺莺耸耸肩道:“我倒也未曾亲眼见过,不过是日前听我那婢女桃夭随口说的,她说在前头林子里发现了一些蛇莓,就是一种红色的野果子,通常有它们的地方必有蛇经过,前些日子桃夭还特意叮嘱过我,无事少绕去那片林子,万一若真有蛇便不好了。”
柳莺莺娓娓道来着,话一落,又似不想扫了大家的兴,道:“不过也说不准,没准那丫头瞧错了也不一定。”
柳莺莺刚话一落,便见桃夭神出鬼没般踏了过来,道:“奴婢没瞧错,姑娘,那是蛇莓无疑,奴婢幼时村子里生了很多那样的蛇莓,有蛇莓出现的地方必有蛇出没,奴婢村子里三岁的小孩都认识。”
桃夭一本正经的说着。
话一落,便见沈月骊瞬间生生打了个寒颤,道:“我最怕那些软体动物了,若看到蛇,我怕是一准吓晕过去了。”
说话间,扫了姚玉兰一眼,一副隐隐后怕的迁怒意味。
沈月澶、宓雅儿几人闻言,则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被蛇咬了便不好了。”
又道:“横竖如今天气大好,过两日便要去寒山寺祈福了,想要踏青还是去郊外比较好玩。”
于是,柳莺莺一言,大家暂缓了入林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