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望兴园小区投毒的袁阔,最初确实是想毒死与他有冲突的那家人的狗,却意外毒死了小区里多户人家的狗。
前不久,有家长报警,称自家小孩在学校食物中毒,要求警方彻查幼儿园。
小孩被抢救回来,就是谁也不曾想到,这起事件与袁阔扯上关系。
经过排查,幼儿园里并未爆出其他小孩食物中毒的情况,警方反而在监控里查到了小孩的活动轨迹,小孩接近过袁阔投毒的监控盲区。
走出监控盲区之前,小孩手里拿着个面包,面包滚落,小孩追着去捡,重新回到监控区的时候,监控里没有面包了。
任谁都以为小孩肯定不会吃掉在地上的面包。
然而,具目击者称,那小孩不仅把面包捡回来,还分了一半给流浪猫,一人一猫就这么吃掉了。
猫死了,小孩进了icu。
所幸小孩中毒的检测报告还在,和新月医院出具的袁阔投毒的成分一比对,证据确凿。
袁阔投毒的事情,恶劣性质升级。
消息传到袁家父母耳朵里,犹如晴天霹雳。
尚且来不及消化,就被小孩父母带着亲戚找上门,两家大打出手,都进了局子。
自此袁家在望兴园小区的业主群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名声臭得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人人喊打,成为教育小孩的反面教材。
且不说袁阔在小区投毒,已经触犯刑法,危害公共安全未造成严重后果,会被处以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如今加上这个小孩还在icu里,具体是十年以上,还是无期徒刑,都看这个小孩的情况。
袁家父母发了疯,怒气转移,想起上次在医院里碰上的林医生和棠月。
知道林医生是出具检测报告的医生,至于棠月,明显就是帮凶,袁家人仗着袁父有一张精神病鉴定,无法无天,决定要她们好看。
联合之前去过医院那几个流氓亲戚,跟踪了两人一段时间。
摸清了她们的出行规律,那一晚总算是逮到机会,要狠狠教训她们。
邓清和带着助理赶到警局,代表棠月和林医生,提出对袁父的精神病进行司法鉴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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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卓衍在蓝禾堂定了位置,请邓清和吃饭,和他聊聊具体情况。
棠月也有事情想请教邓清和,遂和陆卓衍一同前往。
“我感觉那个袁父不像有精神病。”邓清和的助理是个心直口快的年轻人。
话音一落,邓清和轻飘飘看他一眼。
年轻人登时闭了嘴,意识到自己多话,不应该对当事人说太多类似于“感觉”这种不严谨的用词。
谁知,陆卓衍靠着椅背,单手支着下巴,另只手捏着茶杯,指腹摩挲着杯口,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我也觉得不像。”
语气慵懒,却带着极为明显的狠劲儿。
明显不想让对方好过。
助理看着老板,缩了缩脖子,觉得这位当事人很不好惹,说多错多,不敢再多话,闷头老实吃饭。
一道来吃饭的还有许皓,这人惯会活跃气氛,嘻嘻哈哈将话题带过。
倒是邓清和的话带了点试探,“目前除了袁阔,他父母以及相干亲戚都逃不了罪责,就看怎么个处罚力度了。”
“从重吧。”陆卓衍拿起盘子里整颗苹果,捡了把水果刀,慢条斯理地削皮,云淡风轻地道出底线。
登时,邓清和心里有了底,老奸巨猾地笑,“我尽力而为。”
很快,果皮分离,苹果被切成小块,陆卓衍勾了把水果叉丢盘子里,指节推了推盘子。
切好的水果就到了棠月面前,聊天的人不免多看了一眼沉默寡言的棠月。
桌上除了邓清和他们几个,没人知道棠月和陆卓衍的关系,以及棠月是这次的原告之一。
棠月听懂了他们的试探和交底,之前也上网搜过一些邓清和的历史官司,是个很厉害的律师。
要是当年就能认识邓清和这样的律师,或许针对虞文升的判决会有所不同。
和邓清和一起来的还有个方律师,刚出完庭,遇到邓清和,就跟着过来蹭口饭吃。
和许皓一样都是擅长活跃气氛的类型,与一板一眼的邓清和不太一样,喋喋不休地讲述着之前遇到的官司。
“……人家就走在大街上,那男的随机犯罪,手段极其残忍,我当事人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却造成了严重残疾,下半辈子都要躺床上过,可那男的家里有钱,请的律师有点来头,我们唇枪舌战了挺久,一审二审,最终我还是给当事人争取到了无期徒刑的判决……”
“赢了官司虽然过瘾,但只要想到我当事人的惨状,就觉得这王八犊子死刑都不为过,我当事人才19岁,人生刚刚起步的小女孩,都不认识那男的,真的是飞来横祸。”方律师唏嘘不已。
其他人也纷纷惋惜,开始讲述别的案件。
只方律师闷头喝了口酒,似乎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一直沉默的棠月忽然开口,“素不相识,可以讨得回公道,有了张结婚证,反倒什么也做不了。”
闻言,方律师微微一愣,“啊?”
陆卓衍停下和邓清和的交流,偏头看向棠月。
握着筷子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总是冷静又带着审视的眼睛里,压抑着某种惊涛骇浪的情绪。
眨眼睛,又消散得干干净净。
她的音量不大,好几个律师都听见了,邓清和和许皓都偏头朝她看来。
突然之间,邓清和觉得这个女孩有点意思,隐藏在冷漠的表面下,有一颗热血的灵魂。
他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听不懂她的诘问。
饭局结束后,众人分别,许皓跑来找陆卓衍嘻嘻哈哈扯皮,“走,带上棠棠去我家里,你有段时间没来,姥姥还挺想你。”
陆卓衍按了按棠月的肩膀,下巴颏儿扬了扬,“问她。”
许皓被酸出一身鸡皮疙瘩,现在找陆小花竟然还要报备。
“棠棠,怎么说,去不去,我姥姥会做你们慈山的酥饼。”
听见酥饼,棠月点点头,“好。”
于是,许皓钻进陆卓衍的车,副驾有主,他体会了一把后座的待遇。
陆卓衍启动车辆,车子驶入主干道,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流。
许皓接了个工作电话,察觉到车里沉默的气氛,小情侣都不说话,“棠棠,你吃饭的时候怎么会问那个问题?”
棠月原本低着头没出声,在和关景聊虐猫人的事情,又发现了一处垃圾堆,里面有很多被肢解的猫咪尸体。
陆卓衍靠在椅背上,腿微微敞开,竖着耳朵也想听听棠月怎么说,跟他的猜测是不是能吻合。
“没什么。”棠月这么说着。
在许皓要开口追问时,又听她说,“我有个朋友。”
你最好是真有个朋友。
陆卓衍是真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开口,单手把持着方向盘,另只手卷了卷卫衣袖子,折到手肘,露出清瘦小臂,漫不经心地问,“什么朋友?”
棠月瞥他一眼,“我朋友的爸爸家暴,打死她妈妈,加上别的犯罪,数罪并罚,判了十年。”
许皓微微一愣,“这应该是过去的判决了吧?家暴致死的话现在不能这么判。”
陆卓衍心底叹口气,棠月果然在生气,为了她的养母棠兰生气。
棠兰的一条命,只囚困了虞文升十年。
甚至这十年,还是建立在虞文升别的罪责加在一起,数罪并罚的结果。
所以她才会突兀地问出那句“有了张结婚证,反倒是什么也做不了”。
陆卓衍沉默着,脑子跟翻书似的,回忆起种种新闻内容,像是家暴,除非是社会舆论影响严重的残忍杀妻案,不然丈夫是很难被判决死刑或者无期徒刑,最多也就是十来年的牢狱生活,再加上狱中表现良好,保外就医等等,几年就能出狱。
但只要受害者和施暴者没有结婚证,没有情感纠葛,不靠舆论,照样能从重处罚。
棠月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面过多纠结,反而顺着许皓的话说了几句。
但陆卓衍知道,她只是在装。
到了许皓家,姥姥不知道陆卓衍要过来,大门打开,就听许皓嚷嚷开了,“姥姥,酥饼呢。”
姥姥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马上就能吃……”
看见陆卓衍,惊喜极了,“哎哟,阿衍,你好久不来了。”
陆卓衍两手空空,笑得特别不要脸,“姥姥,我什么都没带,来家里搬吃的了。”
逗得老太太哈哈大笑,眼尖看见他身后的女孩,眼睛都瞪圆了,“这姑娘哪家的呀,真俊!”
陆卓衍掌心蹭了蹭棠月的后脑勺,“姥姥,我家的。”
“喊人,棠月。”
“哦。”棠月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温和,跟着陆卓衍的称呼,低声喊,“姥姥。”
“啊?阿衍的女朋友,喔唷,瞧瞧水灵的呢!”老太太满脸喜悦,拉着棠月的手,招呼她进屋里坐。
从第一眼看见老太太,棠月就觉得亲切,她太多年没有跟长辈接触过了。
在沙发坐下时,忍不住悄悄嗅了嗅老太太身上的味道,那种独属于和蔼大方的老太太味道。
跟棠阿婆的有一点像。
怀念的感觉让棠月鼻酸,又担心被发现,和老太太随意聊天时,陆卓衍话不算多,就听老太太絮叨他很久没来,说着要给他做什么好吃的,让他带回家吃。
到这时,棠月才知道,原来她吃过几次老太太做的菜,还以为是陆卓衍打包的外卖。
“姥姥,你的锅。”许皓斜靠着墙,笑呵呵地嗑瓜子,看着老太太。
棠月看着他手里的瓜子,许皓:“嗑瓜子,有滋有味。”
刚这么说完,棠月的左手被握起,抬头看着陆卓衍,却见掌心多了一小把瓜子仁。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剥的。
许皓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酸了吧唧的,“陆小花,你变了,你爱棠棠,不爱我了,你只给棠棠剥瓜子,不给皓皓剥。”
一句话,让陆卓衍和棠月都愣住了。
棠月低下头,在想,陆卓衍是爱她的么?
而陆卓衍沉默地剥着瓜子壳,在想,棠月还是不爱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