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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翕是景家二少爷的养子,二少爷那时候没有孩子,景老爷想给他领养个孩子冲喜。好巧不巧,第二年弟弟就出生了,取名从云。
  在身份证上,符翕的名字依然是景符翕,可是他不喜欢别人这么叫他,他知道爸爸妈妈不喜欢他这个便宜儿子。景从云一岁多就会像模像样地说话了,跟他比起来,六岁还沉默寡言的符翕就不怎么讨人喜欢。
  符翕九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姑姑景曦的女儿——刚出生不久的表妹景楚虞。符翕清楚地记得,景家一屋子男女老少众星捧月一般围着那个小婴儿,景老太爷年过七十,笑得满脸褶皱。
  哪怕是后来景家四少爷家龙凤胎诞生,哪怕是后来景楚虞的母亲一次次犯下错误,都没能动摇她景家大小姐的地位。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景家注重传统,每年春节必定是各直系旁系齐聚一堂的时刻,就连被打发到英国留学的符翕也不例外,他不常见到养父母和弟弟,兄弟之间最多是点头问候。景老太爷也老了,符翕还记得当年他被领进这深门大户后第一眼见到老太爷,仪表轩昂,威风堂堂,眉目间不怒自威。而现在坐在新年宴会席上的,已是一个面目慈善看着子孙的老头子了。
  唯一不变的,大概还是活跃在宴会中心的焦点人物——九岁的景楚虞正靠在外祖父身边,另一旁坐着景从云和大哥景炀清。
  四少夫人像是邀宠,席间要小女儿景浅玫给爷爷表演芭蕾舞。景浅玫聪敏,只不过平时胆子小,众目睽睽之下表演也放不开,穿着藕色的小裙子跌了好几跤,硬是爬起来跳完了一支舞,末了期待地等着爷爷的夸奖。景老太爷表扬了孙女一番,又转头数落四儿媳妇:“大过年的,怎么不穿得喜庆些。回头叫景曦给孩子多挑几套衣裳。”
  四少夫人答应了,脸色不太好看。景浅玫看着妈妈不开心,以为自己又招爷爷生气了,不吭声躲在一旁。
  符翕面露讥讽,看看,就连血浓于水的亲情也会分个高低贵贱,会哭闹的孩子永远有糖吃。
  景楚虞在外公数落四舅妈时就坐直了,她看了看外公,之后从主位跑下来去找表妹了,她拉着景浅玫的衣袖,要跟她一起出去玩。
  时间还早,符翕知道宴会还要持续好几个小时。他端着酒杯准备去花园透气,景家嫡系子孙周围大都围满了亲戚,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腔调听了让人反胃,倒是符翕身边没一个肯上前搭讪的。
  “你看那个......是不是景家那个养子,长得还蛮帅!”
  “人在外面留学的,肯定有女朋友了。”
  少女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进入景炀清的耳朵,他意外地挑眉,冲符翕笑了笑。景炀清身为景家长孙,对弟弟妹妹们向来宽厚,也不将符翕看做外人。
  只不过没想到符翕那小子还挺招女人喜欢,他扭头问景从云:“你哥有女朋友了吗?”
  “怎么可能没有?”景从云咧嘴,“我每次见的都不重样,符翕玩法可是花的很。”
  “你们两个小屁孩胡说什么呢?”景曦从后面敲了俩人脑壳。
  “哎呀,姑姑您新年好呀。”
  “好个屁,老娘烦死了。”景曦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从包里掏出烟。
  景炀清微微皱了下眉,一旁的景从云提醒她:“姑姑,爷爷不是要你戒烟?”
  见景曦闷闷不乐地收起打火机,景炀清问道:“今年姑父没有过来吗?”
  “他?”景曦低头拨弄着婚戒,肩膀垮下来,“他早逍遥去了,哪敢来这里挨训!”
  景从云缩起脖子,事实上,景曦的丈夫自从景楚虞出生后就变心了,景家上下都知道夫妻俩常年吵架,现在索性分居了。景老太爷极宠景曦,当年见女儿倒追人家,便有意促成了这桩姻缘,接受了这个入赘的穷女婿,事到如今大家只好默契地瞒着老人家。
  景从云心里是同情表妹的,父母平时都不管她,其他亲戚也只顾着看笑话,只有爷爷还把孙女当个宝贝。瞧瞧这宴会上多少捧着她的都心怀鬼胎,景楚虞不过是个争宠的工具罢了。
  花园里,景楚虞跟景浅玫说悄悄话。
  “浅玫,这是我做的贺卡,我给每个人都画了画像,你看。”
  “这有什么用啊?”景浅玫的声音里带着疑惑。
  “这张是我给外公画的,你把这张送给外公,他肯定会高兴的!”
  “真的吗?可是你画的好丑哦。”
  景楚虞听见身后好像有人在笑,她不高兴地撅起嘴:“我上回给从云哥哥画的生日贺卡他就很喜欢。”
  “那是因为从云哥哥很温柔呀,你要是给另一个……那个哥哥送,他一定会笑话你的。”
  “那是符翕哥哥,他不会笑话我的……”景楚虞小声争辩,“他很好的!”
  “骗人,他长得那么凶,肯定会不理你。”
  小小的谎言被拆穿却毫不羞愧的景楚虞依然嘴硬:“我没骗你,他……他还经常见面就抱我呢!”
  景浅玫虽然比姐姐小,但比天真的景楚虞聪明多了,她指着景楚虞手里的一迭贺卡,细声细气地说:“那你去给符翕哥哥送贺卡,我要看看他会不会抱抱你。”
  符翕本来不是刻意躲在灌木丛旁边的,只不过恰巧听到了两个小女孩幼稚的攀比。正如景浅玫所说,他并不像其他大人一样,愿意假惺惺地奉承景楚虞,相反,他最不喜欢这种脑袋愚蠢且自以为是的女孩子,失去了外祖父的庇护,景楚虞还有什么呢?像她妈妈景曦一样骄横和虚荣吗?
  所以,当景楚虞给所有长辈送上贺卡,得到一致的称赞与嘉奖,鼓起勇气给符翕送上最后一张贺卡的时候,这个不需要巴结景老太爷的少年接过,冲脸上写满期待的景楚虞开口:“谢谢。”
  看得出来这个妹妹是有些怕他的,她用小手绞着裙摆,垂下头不肯走,眼睛盯着这个陌生的哥哥理得整齐的裤脚,景楚虞身高也就到他的腰,满眼都是西裤包裹的长腿。
  等了一会儿,景楚虞听到从头顶传来的轻飘飘一句话:“浅玫,你的舞跳的很不错。”
  景楚虞抬头瞧的时候,少年已经走远了。
  景楚虞十岁的时候跟着妈妈去了美国,她舍不得离开家,但是妈妈说去美国可以见到爸爸,她就欢天喜地地答应了。
  临走的时候,景从云和景炀清一家来送她们母女。
  “外公为什么不来呀?”她左右张望着。
  “他怕舍不得楚楚走。”景从云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
  景楚虞点点头:“哥哥,我走了你可不能忘了我。”
  十四岁的男孩个子已经窜的很高,景从云蹲下看着依然瘦瘦小小的妹妹,语气柔和:“怎么会忘了你,想哥哥了就回来。”
  景楚虞这才露出笑容,她穿着漂亮的百褶裙和小皮靴,精致得像个洋娃娃。
  她和景从云最亲近,因为家里的别的兄弟姐妹大多不喜欢和她玩,她听不懂别人的话中话,为此总是受捉弄。景从云对她最有耐心,景楚虞上小学时被人欺负了,也总是他替她出头。妈妈景曦爱出去鬼混,爸爸又一年到头不见踪影,景从云填补了景楚虞童年的大片空缺时光。
  大舅景宫送给她一部新手机,告诉她:“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找炀清这小子也行,到了国外千万不要任性,多听妈妈的话。”事实上,景宫是根本不放心景曦的,他很清楚她是什么烂脾气,肯定又会丢下景楚虞,自己跑出去快活。
  景楚虞没来得及回答,妈妈就把她拉走了。景曦阴沉着脸:“一个个就知道骂我,你少听他们说闲话。”
  景楚虞偷偷回头望去,想要牢牢地把亲人的样子记住。她似乎已经预感到了未来的变数与风波,酝酿在尚且平静的景家。
  符翕再听说景家的新闻又是多年之后,景老太爷去世了。有人说是被子女气死的,有人说是因为遗产纠纷被下毒了,还有人说他是罪孽太重活不长久。总之在京城掀起了不小的舆论,在他去世的一个月后,摇摇欲坠的景氏集团终于宣告无力清偿债务。树倒猢狲散,曾经的手足情在景行倒台的那天也不好使了,更是有人借机倒打一耙,没多久景行就因为公司涉嫌不正当竞争被拘留调查。
  人们都在津津乐道景家的大少爷为什么不肯保二少爷——在危难时刻还袖手旁观,景行肯定恨死景宫了。只有景从云知道,他们家恨的不是景宫的见死不救,而是景曦的拖人下水。
  景曦追到美国照旧挽不回丈夫的心,她终于破罐破摔了。不但丢下自己的工作室,还染上了毒瘾。起先娘家的财力还撑得住她骄奢的生活,后来景宫看她实在不像话,彻底断了她的生活费。景曦以景楚虞做要挟,几次寻死觅活要钱,彻底跟大哥翻脸。她抓住大哥和二哥的矛盾,借机向二哥出谋划策,用景行的信任搞出皮包公司,到东窗事发的时候,她直接转头甩锅景氏集团,自己携款潜逃了。
  景行这几年做生意也并非全是上得了台面的勾当,国内的竞争对手抓住这次的机会直捣黄龙,把景氏打压得翻不了身。景行只能偷偷挪用景老爷子的资产,直到彻底补不上窟窿,被景老太爷发现了端倪。
  终于得知了女儿婚姻的实情,景老太爷的旧疾复发,他撑着签署了遗嘱,随即昏迷不醒,不久后便撒手人寰了。
  潜逃的景曦没有好受几天,她的尸体在一个月之后的芝加哥被发现了,死法在意料之中——吸毒致幻淹死在泳池里。
  附:景家人物关系表
  长子:景宫儿子:景炀清25
  次子:景行儿子:景从云19养子:景符翕23
  三子:景则无子女
  老幺:景俞儿子:景泽霖13女儿:景浅玫13
  长女:景曦女儿:景楚虞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