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一时竟下不了手。
迟疑片刻,她咬了咬唇,蓦地收回手。
罢了,且放他一马。
不料,沧凌忽然睁开眼眸,眉梢眼角蕴着得意。
“本座就知道你舍不得杀我。”
梨霜面上一冷:“谁舍不得了!我们天界之人,素来恩怨分明,你救了我两次,我权当回你了,若是下次再让我寻到时机,我绝不会心慈手软!”
“是吗?那本座可等着瞧哦!”
似笑非笑的样子,令梨霜生死一股无名火,瞪了他一眼,大刺刺走开了。
这边沧凌起身,正要逗弄她,九黎国主却领人闯了进来。
“国师,不好了!将士们不知怎的,都突然手脚发软,瘫在那里动不了了!现下正是我九黎与天族决一胜负的时候,你可得救救孤王啊!”九黎国主扑过来,紧紧抓住沧凌的胳膊。
不曾想沧凌却把手抽了回去,好以整暇地坐下去:“对不起,本座也无能为力。”
“不可能!这药是你给孤王的,你怎么会没有法子?”
沧凌挑了挑唇:“俗话说天上不会掉馅儿饼,若非本座赐药,九黎焉有实力与天族一战?王上既得了便宜,可不就得出点血。”
九黎国主身子一晃,脸色煞白:“这岂是一点血,这是要亡我九黎啊!”他眸光一厉,揪住沧凌的衣襟,怒斥:“既然你知道会这样,为何还要给孤王药,撺掇孤王谋反?”
沧凌眼里露出厌弃,重重将他甩开:“你若不想谋反,本座撺掇你也无用,怪只怪你太过无能!”
“你!”九黎国主气的脸色铁青,拔出佩剑就往沧凌胸口刺,沧凌冷然一笑,徒手抓住佩剑,一掌拍在他胸口上。
“咔嚓!”
伴着肋骨断裂的声音,九黎国主喷了口血,瞪着眼珠子,倒地身亡。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众将士都懵了,反应过来后,纷纷举着兵器朝沧凌攻去。
对于这些小虾米,沧凌连理都不理,带着梨霜瞬间消失了,徒留一众没头苍蝇似的的兵将。
云端上,梨霜黛眉紧蹙:“难怪世人都说你心狠手辣,九黎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害得人家国破家亡?”
沧凌勾了勾唇,笑的漫不经心:“那是他们太过贪婪,他们若本本分分归附天界,本尊纵有三头六臂,也做不了梗,你说呢?”
梨霜面上一滞,噎得说不话来。
沧凌不再理她,携着他往西面飞去,约摸过了半日,才带着她驰往下界。
但见黄沙漫漫,绵延千里,天地尽头一轮落日缓缓下沉,夕阳如血,映得大漠格外荒凉。
面对这样的地方,沧凌居然展开双臂,长长地吸了口气,一副极为陶醉的神情。
见他如此,梨霜嘴角抽了抽。
似是察觉她的神情,沧凌唇角一勾,抱着双臂慵懒道:“本座知道,你瞧不上这个地方,但你可知,数万年前,这里也曾水草丰茂、绿树成荫。”
“嗯?”梨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不信?”沧凌瞥了她一眼,随手挥出一面光镜,里面战火纷飞,天族士兵和妖族打的你死我活,为首的正是沧凌和紫萸神女。
紫女神女一袭银甲,身姿飒爽,将手里的银剑舞的所向披靡。
沧凌且攻且守,与之打得难解难分。
紧接着,画面一转,天族众将将妖族围的水泄不通,半空中,几位天将将一个硕大的玄铁炉鼎倾倒,火红的岩浆如洪流般铺天盖地,将一众妖族活活吞噬。
伴着漆黑的浓烟,原野上响起一阵阵凄厉的嚎叫,此起彼伏,震破九霄。
望着这惨烈的场景,梨霜整个人都呆住了。
“是浑天炉!”浑天炉是太上老君锻造的,里面承载着数不尽的红莲业火,燃之吞魂噬破,焚化八荒。
“不错,正是浑天炉!”
沧凌冷冷一笑,眼里蕴起刻骨的怨毒:“那一役,本座与紫萸足足打了十日,都没分出个高下,天族为了速战速决,竟不惜红莲业火,对付我妖族。”
“可那里不仅有妖族的将士,更有无数无辜老弱妇孺,他们就那样被活活烧死了!世人都说我狠辣毒绝,但是与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神仙相比,本座还真是自惭形秽呢!”
他咬牙切齿,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梨霜面上一僵,抿着拳头没有出声。
沧凌继续道:“也就是那一役,本座被那群臭不要脸的神仙设计偷袭,逼到了绝境。或许紫萸也耻与他们同流合污,手下留情,放了本座。可本座元丹受损,法力失了大半,只得寻了处秘境修养,好不容易养好了,又被银川那竖子追杀。”
“若非本座的法力只恢复了七成,以银川的实力,如何能胜得了本座?”
听了他的话,梨霜的唇越抿越紧,半晌,才幽幽道:“所以这次你煽动九黎叛乱,就是为了报仇,而你设计将银川引入那火山,也是因为当年天界用红莲业火对付妖族?”
“不错!”
短短两个字,彻底让梨霜陷入沉默,她知道天族与妖族的那场大战,却不知背后还隐藏着这样的秘辛。
在她心里,神仙都是以护卫三界为己任的良善之辈,可按沧凌的话,天界的手段与妖魔又有何异?
望着她的神情,沧凌挑了挑,眼里闪过一丝讥讽,举步走向远方。肃杀的寒风中,他一袭玄色衣袍,身姿端傲,火红的头发随风飞舞,如同红莲烈火般夺目。
梨霜静静地望着他,依稀看见他是如何在那场惨烈的战役中,浴血厮杀。
她的手越攥越紧,心口好似被石头压着似的,又闷又堵,直到沧凌回头扫了她一眼,才默然跟上。
她不是不想逃,而是逃不掉。
绕过几处山丘,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不远处有一片湖泊,湖畔绿草如茵,一座古城巍峨矗立,远远便能听到喧嚣的人声。
“绿洲!”梨霜眼前一亮。
沧凌点点头,带着她入城,在她的映像中,妖魔都是各自为战,成天不是抢夺地盘,就是寻着邪魔外道修炼,那种本本分分想成仙的,则窝在山野密林里,如同她成仙之前。
可放眼望去,沿街尽是摊贩商肆,叫卖之声不绝于耳,除了小妖们的模样有些渗人,和凡界的城镇无异。
“这...我没看错吧?”梨霜满脸惊诧。
沧凌挑了挑唇,抱着双臂很是自豪:“你没看错,这边是本座治下的西荒,像这样的城池,在西荒不下几百座。”
梨霜颔了颔首,东看看,西看看,跟着他进了王宫。见他回来,众妖纷纷迎上去,有两个年老的更抹着泪,一顿哭诉。
沧凌安抚好众妖,命一位黑衣侍女将梨霜带进后殿安置好,自己则留在前面处理事务。梨霜待了半晌,有些无聊,便随意漫步,不知不觉走到一间宫殿,透过窗户看到沧凌正与两位大妖议事。
“主上,你出事之后,北荒、东荒便伺机作乱,幸而靠着您之前布下的阵法,才躲过灾祸,现下你终于回来,请您一定要为大家报仇!”
王座上,沧凌摩挲着玉扳指,眼里闪过厉色:“好一个东西二荒,本座知道了。”
见人家在商谈要事,梨霜也不好听墙根,正要离去时,脚边却是一寒,似是有什么滑了过去。
她低眉望去,却看到一直红斑银蛇,正昂头吐着信子。她素来怕蛇,顿时吓得汗毛竖起,嗖地跳起来:“啊!”
听到动静,沧凌嗖地飞出来,见是她,摸着鼻子揶揄道:“原来你怕蛇啊!”
见到他,梨霜好像看到救命稻草似的,连忙跑过来,抓着他的胳膊,瑟瑟发抖:“救、救命!”
沧凌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将银蛇吸到手中,在她手上蹭了蹭:“这有什么好怕的,你看,多滑溜!”
梨霜身子一僵,脸都白了,飞也似地往外跑,却被沧凌伸手吸了回去。
“真的有这么可怕?”
“嗯!”梨霜连忙闭上眼皮,头点得好似捣蒜。
沧凌偷偷一笑,凑到她耳畔道:“只要你亲本座一下,本座把蛇拿走。”
梨霜面上一怒:“休想”,她本能地睁开眼睛,看到银蛇后,忙又闭上眼睛,满脸恐惧。
见此情形,两位大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契地退下了。
沧凌笑了笑,将蛇丢了出去:“好吧,就不逗你了。”说着拉着梨霜往里走。
梨霜紧绷的心弦这才松开,片刻后,二人进了内殿,沧凌随意地坐在王座上,拿起一枚苹果咬了一口。
“站那么远干嘛,怕本座吃了你?”
迎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梨霜顿时明白了他的潜台词,颊上倏地红了,淬道:“你胡说什么,我、我想问你一些事。”
“哦?”
梨霜抿了抿唇,半晌,才鼓起勇气:“你能不能和我说一说……紫萸神女。”
第19章 银川又弃了她
(对不起。)
“紫萸?银川可是她的弟子,你不去问他,倒问我,可真有意思。”
梨霜面上一僵,没好气道:“不想说就算了。”说罢,转身往外走。
“谁说的,你坐过来,本座就告诉你。”
梨霜怔了怔,回身望去,见沧凌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眼里泛着揶揄。她眉头微蹙,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坐下了。
只她不想离他太近,便故意坐得远些,沧凌自然看出来了,笑了笑,一把搂住她的肩膀。
“说起紫萸,那可要从八万年前说起,当时本座有事去了趟人界,随手杀了几个不长眼的人,岂料被银川那竖子碰见,非要杀本座。那时候,银川可不是本座的对手,很快就为本座擒住,就在我要杀他的时候,紫萸出现了。”
说到这里,沧凌眸光一烁,脸上泛起灼灼的光彩:“自本座纵横妖魔两届,还难逢敌手,只听闻天界有位女战神,但本座想着不过是个女子,想必也是沽名钓誉,是以从未放在眼里。”
“谁知道,这次总算让我碰到对手,这一战我们打得酣畅淋漓,直到今日都令本座怀念得紧。只银川那不长眼的,见她师傅被本座打伤,居然乘机偷袭,本座哪受得了这个鸟气,当下便要结果了他。”
“不料紫萸为了银川,居然束手就擒,连寒月剑都敛了。本座对此嗤之以鼻,就说,他不过是你徒弟,死了再收一个便是,你倒好,竟把命往本座手里送!”
“紫萸却说,她此生只有银川这一个徒弟,宁弃命,不弃徒!”
“宁弃命,不弃徒...”梨霜胸口似被撞了一下,喃喃道。
“对,本座当时也惊了,本座可从没见过这个蠢笨的人,世上哪有人把别人看得比她自己的命还重要?本座思来想去,觉得她约摸只是装装样子,免得别人说她枉顾师徒情谊,便告诉她,只要她肯在冥渊的红莲业火里待七七四十九天,本座便放了银川。”
“谁料她想都没想,一口便答应了。要知道,等闲的神仙跳进去必定烧得灰都不剩,这个傻子,她竟真的跳进红莲业火里!她在里面待了四十九天,本座便在崖上看了四十九天,到最后本座得出了一个结论,她一定是脑子有病。”
“不过本座言出必行,最后放了银川。”
听完这段往事,梨霜呆愣了半晌,脑海里不禁浮现出,紫萸神女在熊熊业火里苦苦煎熬的情形。
昊京曾说紫萸神女曾为了银川跳进红莲业火,想来就是这次吧。
忽然,梨霜脑中电光一闪,想起上次她问银川,是不是他取了西荒妖王的首级,才让天帝封赏她,当时他虽承认了,但却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