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小镇的路不算短,齐寻走得很吃力,累了,他把帽子摘下,脸颊两边都是冷汗。
周围没有歇脚的地方,只有早起的流浪狗和远处的鸟啼、鸡鸣,薄雾笼罩在山间,一方万籁俱静。
他愈发固执地走几步,腿脚就愈发无力。
这种感觉从大脑蔓延至全身,有那么一瞬,他眼前出现了一片黑暗,鸡鸣、鸟叫,他想强打起精神,却都不管用了。
双眼欲合之时,远处骤然传来两盏光。
还没来得及看清来者是谁,齐寻晕厥倒地。
再有意识时,齐寻先是闻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他感到身上沉甸甸的,有点热,手脚毫无知觉,仿佛有团火在体内灼烧。
眼睛没有完全睁开,齐寻猜测,自己是被人送到诊所了。
谁帮了他?
就在他想竭力睁眼之时,屋内传来一阵开门声。
伴随着略微促狭的呼吸,齐寻眼睁睁地看着管嘉明走到他身旁。
齐寻微微眯眼,发现管嘉明没有离自己很近,隔着一米多的距离。
他手里拿着单据,看得出神,宽肩遮住了窗外的光线,影子分割在白墙上,留下一道墨影。
没多久,他的目光就转移到了齐寻身上。
“怎么还不醒?”管嘉明嘀咕,“明明退烧了。”
下一秒,他挪了张椅子,将一米多的距离缩短,像照看孕妇一般,用一种生死难料的目光盯着齐寻。
齐寻:……
管嘉明猫着腰,齐寻的脸隔得近,他连他脸上的痣都看得一清二楚。
齐寻的肤色很白,脸上干干净净,如同瓷器一般,唯一的一颗痣长在眼角下,睫毛很长,不说话的时候,透出一股莫名的乖张。
从小心地偷看,到光明正大地盯着,管嘉明的转变时间不长。
他发现齐寻闭眼的时候,远比睁眼的时候要可爱,想起第一次见他时,那种逼王转世的模样,跟现在说不了话只能干躺着的齐寻简直判若两人。
莫名的,管嘉明开始贴近齐寻,他的动作轻微,怕把齐寻惊醒。
离脸还有一寸,管嘉明垂眸,闻了闻齐寻身上的味道。
除了有淡淡的消毒水味,他还闻到了一股素雅的清香,有点像沐浴露和洗发水混杂的味道。
这个味道管嘉明无比熟悉,因为这些东西都是他家里现成的。
他昨晚洗澡了?
难怪烧到39度。
管嘉明摸了摸鼻尖,此刻,齐寻的味道几乎占据他整个大脑,他又克制又警觉地保持距离,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靠得太近了。
“跟个初中生一样。”管嘉明总结评价。
他昨晚没有回家,除了鲤鱼队的应酬之外,还有就是他发现自己对“见到齐寻”这件随时有可能发生的事,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应激。
这种感觉不是空穴来风。在鲤鱼灯表演之前,他绝无这种想法,可在鲤鱼灯表演完之后,他发现自己居然格外在意齐寻的一举一动。
就好比在“齐寻会不会等他回家”,这种毫无营养、没有可讨性的问题上,他会纠结很长时间。
他摸了摸脑袋,直起身,轻叹口气,“你这回好了之后,别再逞强了。这次倒在路边,还好我路过,下次你要倒在哪个我不知道的地方,你可能就被野狗啃掉了。”
说完,管嘉明站起来,走到门口,没迈出门,又转头看向齐寻,补充一句:“小屁孩。”
不说话的齐寻,还是有点乖的。
他掏出手机,给病床上的人拍了张照片。
照片不讲究构图,只放大焦距,齐寻像一条濒死的咸鱼,飘浮在照片中央。
管嘉明乐了,美滋滋地收好手机,大摇大摆地走出病房。
死一般的宁静过后,齐寻猛地睁开了眼。
他动静不大,身板有些僵硬,略微动了动,床板就传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佛祖一般地翻了个身,管嘉明的气息像阴天里的云霭,怎样都散不开。
虽是装睡,齐寻也不是没有反应。
相反,他反应很大,在被窝里,他的拳头握得很紧,只要管嘉明再往前多靠近一寸,他必然会毫不留情地发起自我防卫。
……太近了。
呼吸、心跳、气味。
齐寻蒙上被子,企图阻隔空气来源,可到头来不舒服的还是自己。
显然有大病初愈的征兆,可他并没觉得自己好多少。
就在他想得混乱之际,衣服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王珂的电话,齐寻看了眼时间,将近七点,还没到拍摄的时间。
“阿寻,你在学弟家里吗?”王珂问。
这句话提醒了齐寻,他的电脑还在管嘉明家里,没带过来。
齐寻:“我在诊所。”
他说明了自己状况,语气平静、淡然,而电话那头的人听完,顿时心急如焚。
电话挂断的十分钟之后,王珂就带着许艺悠一同踏进病房大门。
“阿寻你没事吧!”王珂像滑铲一般,三步当两步跨进齐寻跟前,许艺悠紧随其后,两人都满面焦急。
“我没事,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齐寻支起身,强撑着坐起来,“我的电脑还在管嘉明家里,你们先过去拍,我很快就能赶来。”
王珂无动于衷。
“你拍啥拍,今天你啥也别干,拍摄的事情就交给我和许艺悠,你好好休息。”王珂就知道齐寻会这么说。早在大一的时候,齐寻的这个踏实肯干的人设就立起来了,一开始王珂也觉得装,没想到齐寻坚持了整整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