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管得有点多了。
这些按下不表,齐寻从包里拿出一张手写的分镜,上面林林总总一百多个镜头,那是他一个上午的劳动成果。
他看着分镜,朝管嘉明问道:“这附近有没有还没收割的油菜花田?”
管嘉明突被点到,还没反应过来,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说:“有。”
齐寻客气说:“那就麻烦管老师了。”
管嘉明:“……”
*
管嘉明领着他们来到蓝又树家附近的油菜花田。
这块他很熟悉,小时候不知道来过多少次,那时候他经常去各家蹭饭,十五六岁的年纪,还能帮点农活,所以这片区域是谁家的他都很清楚。
齐寻一行人架好相机,管嘉明杵在一旁观摩。
蓝又树一路上叽叽喳喳,他的话密集又聒噪,在管嘉明眼里,他就是个毛头小子,玩笑话简单粗俗,浑身散发着想要逗乐齐寻的劲。
管嘉明以为齐寻不吃这一套,可齐寻的表现却超乎他的想象。
蓝又树说一句,齐寻唇角弯一弯,有了反馈,蓝又树更来劲了,将清丰镇大大小小的事情说得天花乱坠。
本以为齐寻只是一听一过,用敷衍的态度回了就完事,结果齐寻非但没表现出任何不耐烦,反而十分配合地搭话,时不时还回以一个笑容。
就像唐玄宗为博得杨贵妃一笑,大张旗鼓地采买岭南荔枝。
这情形,看得管嘉明都差点绷不住。
大伙都在忙,他在一旁地田埂上点了根烟。
蓝又树这小毛孩,怎么回事儿?
平时没见对谁感兴趣,怎么今天就孔雀开屏。
就在管嘉明不动声色地想着,远处王珂朝他喊了一声:“学弟!能过来搭个手吗?人手不够了——”
他把烟掐灭,用纸包起来丢进口袋,抖掉脑子里胡乱的想法,拍了拍手才起身过去。
走到王珂身旁,管嘉明瞄到齐寻的侧脸,他工作的时候几乎和平常无异,没有表情,格外专注,若不是知道他发过烧,管嘉明还真有可能被他这副淡然无常的表情欺骗。
不舒服就该好好休息,强撑什么。
他暗自诽腹,目光移到他的手。
手上还贴着创口贴,血迹明显干了,衬得齐寻的皮肤格外白。
管嘉明觉得脸有些热。
王珂:“阿寻可能要移动机位,这边的路不好走,你帮我看着他,有坑知会一声就行。”
管嘉明:“好。”
目光又看回齐寻,管嘉明看到了他脖子上的汗,“你要不擦擦。”
齐寻的视线没移,盯着监视器回答:“你有纸吗?”
“有。”管嘉明话音刚落,远在天边的蓝又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了过来,从兜里掏出一包纸,递给齐寻。
“用我的!”蓝又树说,“齐寻哥,你拿着相机,方便擦吗?要不要我帮忙?”
齐寻:“不用,谢谢你。”
蓝又树:“小意思。”
管嘉明掏一半的手,就这么无地自容地缩了回去。
他看向齐寻的后背,真是瘦得没边了,这要掉下去了估计得跟瓷娃娃一样给淬了。
拍摄开始,齐寻身形往后倒退,管嘉明站在一个不规则的坑里,意图堵住齐寻后面的路。
在离他还有一米的距离时,齐寻的步子大了不少,速度也快了,他钉在原地,堪堪将齐寻的背影尽收眼底。
管嘉明发现,齐寻虽然瘦,但也不是完全没力气,他手里的云台很稳,手腕固定在一个区域,基本不动。
他见过很多人的背面,他们班里那群臭老爷们的背雄壮得像箍着副盔甲,齐寻的背虽很瘦,但很直,体态也很好,下午的阳光倾泻而下,覆在他的肩头,显得整个轮廓柔和又干净。
管嘉明看得出了神。
还没反应过来,身前的人突然往他靠近,没几秒的功夫,齐寻的背就牢牢地靠在了他的胸前。
这股触碰没维持多久,齐寻像被灼伤似的光速撤开。
管嘉明看着他转过了身,手还微微发抖。
“你怎么不动?”齐寻先开口。
管嘉明原本想解释自己忘了,可他很快领悟自己是看着齐寻的背影才忘的,立马在心里换了套说辞,“这里有个坑,怕你掉进去。”
齐寻没说话了,把相机云台立在地上,神色淡然地蹲下身,没几秒之后又起来,目光偏冷,乌云密布。
“你不用占了,我不会掉。”齐寻说:“辛苦你了,你先休息吧。”
他就这么不讨喜?
齐寻把话说得客气又疏远,管嘉明不是傻子,他听得出齐寻的意思,可现在他一时半会有点撑不开脸面,因为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嫌弃。
管嘉明搔搔下巴,“那你看着点。”
齐寻:“好。”
管嘉明:“真看着点,别回头掉坑里了,又得上诊所一趟,我记得学校不报销医药费,别挂着彩回去了。”
怎么啰里吧嗦的。
管嘉明眼睛盯着地面,三四只蚂蚁围在他脚边,碰到他这只拦路虎都不怕躲。
他反倒缩起脚来了。
齐寻:“知道了。”
管嘉明只觉得脸热几分,回了一句“好”,就往原来的田埂那块走。
他又回到原点,也学着齐寻蹲在地上,觉得莫名烦闷,掏出烟盒点了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