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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子慕冰冷的情绪有了裂痕,死死抿住苍白的唇,眼眶不由自主红了起来。
  奸佞,小人,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那么多人用千千万万种词形容过他,只有钟慎还会叫他英雄。
  他少时所求不过一声英雄,今朝难求亦是一声英雄。
  心防如蚁穴溃堤,泱泱洪水一泻千里。
  但他的语气依旧恶狠狠,仿佛只要他一露出软弱,藏在暗处的獠牙就会伺机而动,立即咬断他的脖颈。
  “可是我今天受伤了。”宋子慕说,“我不是英雄,也不再是天下第一了。”
  “阿慕。”钟慎上前一步,给了他一个轻柔的拥抱,“没有人是不会受伤的,也不是只有天下第一,才是英雄。”
  宋子慕闻言愣怔了很久,慢慢地心里涌上了委屈。
  他的呼吸颤抖着,一下一下,逐渐放缓放轻,生怕一个呼吸间就让自己紧绷的心弦断裂。
  可等他自己再恍惚回过神时,才发觉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压抑不住的哭腔,泪流了满面而浑然不觉。
  “哥。”
  “阿慕,我在。”
  我永远在。
  宋子慕幼稚地问:“哥,我是不是好坏?那么多人死去,我却无能为力。”
  哭不敢肆意,任性也总是委婉。
  明明希望得到否定的回答,却偏要将自己先贬入了尘埃,方才愿意听别人的反驳。
  就像是他将自己贬得越低,旁人的反驳才越显得真心。
  钟慎拍了怕他的背,没有直接反驳这句话。他的侧颜在昏黄暮色的照耀下显得温柔,反问道:“阿慕,你一个人累不累?”
  在人人都热衷评判宋子慕好坏与否的时候,钟慎只问他独自提灯照夜累不累。
  听到回应的宋子慕泪流愈凶,抓住钟慎衣服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抓得住眼前的人。但只片刻,又松开攥紧的手指,改成了更加温和、更加信任的拥抱。
  宋子慕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旧街巷的稚童,被欺负了回家向亲人告状都不敢大声,只能小声哭诉,又因为委屈至极,抽抽噎噎说不清原委。
  脸上的伤口似乎又开始泛起细密的疼痛,他直白地诉苦:“哥,好痛……我好痛……”
  “我知道的。”钟慎不厌其烦,一遍遍重复,“哭吧,没关系。我们阿慕就算是个爱哭鬼,也是大英雄。”
  呜咽逐渐转变成嚎啕大哭,这么多年被误解的委屈在这一瞬间爆发。自十八岁那年沉剑入仕,他就再没有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过脆弱的情绪。
  五年的沉郁积在心里,让他越来越易怒暴躁,阴晴不定。此刻哭得哀恸,却让心头的压抑散去许多。
  一路走来,每到伤心委屈的时候他就会在心里反反复复告诫自己,不能哭。
  可是此时此刻,在这样一个寻常的日子,抱住他的人手臂结实有力,胸膛宽大温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暖柔和:“哭吧,我一直在,不要怕。”
  人们总说哭出来就好了,不是因为哭出来了伤痕就会被抹平,而是因为哭出来了,你的生活也就能过得下去了。
  归根到底,人生碌碌几十年,最难的也不过就活着一件事。
  生活。
  先生后活,生而听天命,活而尽人事。
  千万般身不由己,世人皆不同。
  第35章 劈昼
  像是怕惊扰了这两个人, 张霖喊“咔”的声音都很轻。
  所有工作人员停下手中的工作后,依然沉浸在这场表演里,为庭仰的表演而震撼。
  这已经……不能用单纯的演技好来形容了吧。
  几乎没有人会觉得庭仰是在表演,他与宋子慕浑然一体, 仿佛生来就是一个人一样。
  一场戏已经结束, 庭仰却抱着祁知序不松手。
  在场的人都能理解, 毕竟这场戏对演员的要求太大, 一时之间无法出戏是很正常的。
  慢慢的,庭仰的哽咽停住了。
  他的身体开始僵硬起来, 显然自己抱着祁知序不撒手这个行为让他很尴尬。
  祁知序觉得有些好笑,对工作人员比了个手势,让他们自己去做其他事。
  免得某个尴尬的乌龟把自己缩进壳里,不敢出来。
  “好了,人都走了, 你可以抬头了。”
  听见祁知序这话,庭仰欲盖弥彰道:“我没有不好意思。”
  祁知序从善如流点点头, 说:“好的。”
  一看就是没信。
  庭仰撇撇嘴, 假装若无其事。
  *
  明天的戏还挺温情的。
  ——这是上飞机换场地之前, 祁知序给出的评价。
  庭仰看了看剧本, 又看了看祁知序, 真诚给出建议。
  “祁哥, 这话以后你可别被粉丝听见, 我怕我以后见不到你了。”
  祁知序:“……”
  庭仰怼完导演神清气爽,觉得自己一定是全世界最嚣张的演员。
  其实明天的戏虽然说不上温情,但是和今天下午那场比起来, 的确温暖不少。
  心理上温暖了,身体上就要受冷了。
  明天要拍的是实景户外雪景戏。
  这场戏其实一直到开拍, 都没决定好取实景还是人造雪。
  因为开拍地点在寺庙前,用人造雪,一个不当就会扰了佛门重地的庄严。
  结果前两天,张霖正巧查到有座北方的古寺近期有大雪。寺庙不是有名的大寺,大雪天不会有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