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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洁白崭新的纱布看不出一点异常,旧的纱布也丢进垃圾桶,被庭仰故意制造出的新垃圾盖住。
  祁知序面无表情地看完这一段监控,帮忙查监控的人有些紧张,往边上走了走。
  可祁知序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大步走回庭仰的病房。
  在庭仰疑惑的表情里,他将垃圾桶里最上面一层的塑料袋拿开,露出一团揉起来的纱布。
  “庭仰,我记得今天还没到换药的时间吧,垃圾桶里为什么会有纱布?”
  庭仰一点也不慌张,“伤口不小心裂开了,我自己换下来的。”
  又是这种回避的谈话。
  祁知序有些难过,庭仰明明知道自己能知道这件事,一定是因为查了监控,可他却还是用这种一戳即碎的谎言来敷衍他。
  如果祁知序再成熟五岁,就能理解庭仰并不是在敷衍他,而是真的没办法。
  你能和一个患有梦游症的人说,“等你睡着了不要梦游”吗?
  不可以,因为他们自己也没办法控制。
  这一年祁知序十八岁,他活在敞亮的环境里,爱人的遭遇是他光明锦绣的人生里见过的最黑暗的事情。
  他知道、却无法第一时间想到人是真的会被逼疯的。
  于是他只能难过地祈求庭仰:“你难过也不要伤害自己,我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顿了一下,他说:“求你了,答应我好不好?”
  庭仰无法第一时间给出肯定的答复,他知道自己无法做到。
  所以祁知序的祈求就不再是祈求,而是像坍塌的山一样压得他喘不上气。
  其实事情到了这种地步,除非自己失去所有记忆,不然自己与祁知序绝对无法拥有一段健康的爱情。
  分手是最好的选择,可是这样对祁知序太不公平——受苦的人还在苦苦支撑,被包容的人却选择放手,这不公平。
  “我没办法控制自己。”
  最□□仰还是实话实说。
  话刚说完,庭仰就看见祁知序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这几天他看见祁知序哭的次数,比认识这么久还要多。
  “那我就多和你待一会。”祁知序露出了个期待又畏怯的笑容,“你看见我,心情会不会好一点?心情好一点,你会不会就不想……不想伤害自己了。”
  “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庭仰回答了前半句话,后半句没给出任何回复。
  祁知序故意没听出庭仰的话外之意,“那我们一直待在一起,我想要你开心一点。”
  庭仰有些苍白的唇弯起一个弧度,唇间溢出一声叹息似的呼吸声。
  “如果你可以接受,我愿意让你见证结果。”
  *
  掩耳盗铃这个词,从古至今都是被人用作愚蠢的代名词。
  但这世上永远不缺掩耳盗铃的人,因为捂住耳朵的行为,会让他们悲哀的生活好受许多。
  庭仰自己去精神科查了一次,倒没什么意外的,是精神分裂症。
  医生给他开了药,他把所有用药的注意事项记得清清楚楚。
  这么久以来,庭若玫从来没有吃过他买的药,但是他自己会好好吃药。
  他也希望自己可以早点康复。
  后来祁知序知道这件事,找医生把大大小小的注意事项问得清清楚楚,比庭仰听的时候还要专心。
  为了防止之前的事再次发生,祁知序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庭仰身边。
  晚上睡觉时,也不睡在医院准备的家属房,而是要了张折叠床,睡在庭仰的病床边上。
  半夜时他偶尔会被惊醒,醒来后忍不住轻手轻脚翻下床,待在庭仰身边听着他的呼吸声。
  这是他这段时间新找到的,唯一可以令他安心的方法。
  庭仰准时吃着药,他和祁知序之间依然是无话不谈,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祁知序是这样想的。
  不是的。
  某一日正午,祁知序推开病房的门,下楼拿午餐时,突然就明白了。
  他转过身重新推开病房门,庭仰正巧背对着他在吃药,没注意他又折返了回来。
  桌上的温水是祁知序走之前就晾好的,庭仰苍白的手拿起水杯,就着温水吞服了几颗药。
  从药板里拆出来了很多药,一杯温水喝完,药还剩下一颗。
  庭仰盯着那颗多余的药发了会呆,没有再接水,直接将苦涩的药片干咽下去。
  干咽药片很难,庭仰好不容易把药片咽了下去,却被苦涩的味道激得反胃,趴在垃圾桶上干呕了几下。
  为了不把刚才吃下的药吐出来,庭仰仰起头,捂着嘴屏住呼吸。
  等胃部翻涌的感觉渐渐消失后,庭仰慢慢跪在地上,瘦削的手腕握住病床的铁栏杆,头抵在手背上,很久都不动一下。
  他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打湿,身体在细微的颤抖,压抑着莫大的痛苦一般。
  慢慢的,病房里响起了压抑的哭声,正在哭泣的人似乎也在害怕什么,连哭都不敢肆意。
  只是因为实在忍不住了,才放纵自己短暂地发泄一下情绪。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格外的难过。
  大概是因为剩下的最后一颗药是所有药里最苦的,又或者今天早上,他发现花瓶里最喜欢的那支花有了枯萎的迹象。
  大多都只是小事,却让他难过得恨不得痛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