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曹时抱有同样心态的人很多。
他们表面上没有反对,可沉默已经是态度的体现了。
如果天幕没有出现的话,曹时会继续坚持自己的选择。
可它出现了,还带来这么一个糟糕的谶言!
要是真出现五胡乱华,中原沦陷。
他们这些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曹时立刻改变了态度,他令仆人给自己换上官服,准备前往未央宫觐见。
官服繁琐,还未穿好,平阳公主就带着奴仆,浩浩荡荡的走过来。
她眼尾泛红,脸上带着掩盖不住的惊恐:
“驸马,那天幕——”
曹时连忙对着平阳公主摆手,示意她不要说出来,又安抚道:
“莫急,我这就去面见陛下。”
还未等平阳公主说些什么,只听得天音又道:
【这场浩劫,从上至下,无人能够逃脱,后人有诗曰:天街踏尽公卿骨,内库烧做锦绣灰……】
公卿骨?内库…锦绣灰?
平阳公主和曹时瞬间想清楚了其中的含义,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
墨家
“五胡乱华?胡人入侵中原?”
“大汉只剩下八百万汉人?!”
癫狂的常生,还未从坚定反对天幕国度中走出来,就被这巨大的消息砸得头晕目眩。
他僵在原地,粗喘着气,胸膛疯狂起伏着,像破旧的风箱,发出‘嗬——嗬——’的声音。
其余墨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原本沉默的状态被打破,墨者们瞬间炸了锅,纷纷争吵起来。
天音是否为后世之人还是鬼神,亦或者天幕展现的‘未来’,对于墨者们来说,都太过于遥远。
但五胡乱华,汉人锐减这种事情,却是他们未来将要面对的事情。
只是天音的谶言,太过于模糊。
胡人,到底是何时入侵?
近两年,十年以后,百年以后,可不是一回事儿。
不同的时间,他们能做出的选择,实在是相差太大了!
所以墨者们针对时间问题,吵的极为激烈。
有人认为这是极快就会发生的事情,必须要立刻准备应战。
还有人认为现在国力还算昌盛,而且天音说的是胡人,不是匈奴,应该不是最近几年的事情,可能要等个十年二十来年才会发生。
更有人认为南北朝是大汉后期,至少要百年之后才会出现这种事情,所以目前不必忧虑。
三方各执一个观点,吵得不可开交。
常生没有参与到争吵之中。
他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突然转身离去。
一直注意他的墨家钜子喊道:
“常生,你要去哪里?”
常生头也不会的说道:
“去长安,参军!”
常生厌恶官吏,更厌恶那些权贵。
可若大汉倾颓,抵挡不住胡人南下,那中原百姓将会任人宰割!
天音,可是说汉人沦为了两脚羊啊!
这只是史书所记的部分,那未曾记的呢?
经历过战乱的常生,只要一想,就不寒而栗。
官吏负我,百姓未负。
百姓有难之时,我未挺身而出,与畜生何异!
必需抵御胡人于关外!
抱着这样的信念,常生的脚步走的极快。
墨家钜子还想再问,人已经走远。
他似有所悟。
抬头看了看天幕,墨家钜子同样在心里下了决定。
他看向还在争吵的墨者们,说道:
“诸位,我打算辞钜子之位!”
这话一出,还在争吵的墨者们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一个墨者问道:
“钜子,您这是何故?”
“我也要去长安。”
已经不再年轻的墨家钜子挺直腰背,郑重的向这些墨家子弟拱手行礼:
“神降谶言,我汉人将沦落为猪狗!某不才,只会打铁制刀,唯剩这点儿本事,愿去长安,求份冶铁的职位,煅兵甲利刃,以供汉兵征伐胡人!”
墨者们瞬间反应过来。
钜子这是打算放弃墨家道义!
不然,以墨家钜子的身份,做个县令都绰绰有余,何必做个小小的冶铁匠人!
一个。脾气暴躁的墨者直接站了起来:
“公何至于此!”
“天子厌恶墨家。”
墨家钜子眉宇间带着微不可查的疲倦。
“墨子的道义,任何一个君主,都不会采用。”
“如今天生谶言,也是时候作出选择了。”
做选择?
是继续坚守已经无法维持的墨家道义,在这乡野之中困守下去。直至看着墨家消失,还是去长安做一个匠人,为避免谶言所说的人祸。出一份力?
墨者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要做何应答。
半晌,一个年长的墨者问道:
“墨者十志,兼爱,非攻,钜子己不可守也,不知剩余八志,钜子可还遵守?”
墨家钜子掷地有声:
“某自守也!”
“那,某也随钜子前往长安!”
年长墨者话音刚落,其余墨者纷纷应和起来:
“某也去!”
“某擅造车!亦能为汉军出力!”
“某善制箭!”
“某也算一个!”
“对了,还有常生!”
“我们去找他,一起去!”
墨者们行动起来,他们迅速打包行囊,前往常生家。
常生在和女儿道别。
他的女儿擅长指挥造屋,不过未入墨家,听闻父亲打算投军,沉默片刻,便给父亲收拾起来行囊。
她没有任何阻拦。
哪怕,父女一别,几乎是此生不得再见。
常生狠下心,拿起来行囊走出院落。
刚走出一段路,就听得背后有人大喊。
“常生!你等等!”
常生转头,见一群墨家子弟追了上来,和自己相熟的墨者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去长安,怎么能没有我们呢?”
“就是!”
“我们墨家子弟,要走一起走!”
常生看着昔日的同伴,双唇抖了几下,应道:
“好,我们一起去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