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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全书 > 综合其它 > 得食闲饭 > 得食闲饭 第14节
  认识很久,一直是李均意去她家吃饭,易慈从未踏足过他生活的地方……主要是以前也没什么机会来,偶尔过来找他,也只是在门口等。
  盛德路46号。铁门边上有两个告示牌,左边是天主教教堂守则,右边是一个教堂活动时间表,写了弥撒时间。易慈仔细看完那两块牌子,记住上面的注意事项,深呼吸,走进去。
  是一个哥特式风格的老教堂,本市著名景点。远看,教堂尖顶边停着些白鸽。穿过一条鹅卵石小径,两边是打理得很好的草坪,时不时会有些看起来很古老的雕塑。
  老教堂哥特式的建筑风格华美且肃穆,带着一种浓重的历史感,置身其中,总感觉自己走进了什么电影拍摄现场。
  他住在这样漂亮的地方。
  提着东西在正堂外面张望了会儿,易慈发现里面人蛮多,好像要进行什么活动。她不敢贸然进去,打算先给李均意打电话,门口有个义工发现了她,很热心地走过来问是不是来观光教堂的游客。易慈忙说不是,说她来找李均意。对方了然,笑着说,他在后花园忙,还给她指了路。
  提着东西走过去,易慈最后在一个小花园里找到了李均意,他正在擦洗一尊圣母像。
  看到她来了,李均意抬头笑了笑:“还真来了?”
  易慈点头:“说了来肯定会来啊。”说完提起手里的东西给他看。
  李均意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不多,能吃完。”她问,“要不要帮忙?”
  李均意摇头:“马上好,你等我一下。”
  易慈只能提着东西站在边上等。等着等着,一大群白鸽突然从空中飞舞而过,有几只落在李均意正在擦洗的那尊圣母像边,还有一只居然乖顺地停在了他的手臂上。
  易慈忍不住惊叹:“你们教堂的鸽子不怕人吗?”
  “不怕,反正不怕我。”李均意抬起手臂,让那只鸽子飞走,“平时都是我照顾它们。”
  易慈恍然。
  李均意抬起头对她笑:“想喂吗?”
  对视两秒,易慈两眼放光,用力点头。想!
  “我裤兜里有一小包食料。”他朝她摊了摊手,“手脏,想喂你自己来拿。”
  在心里斟酌了几秒合不合适, 摸他口袋合不合适,会不会显得有些暧昧。可最后还是没抵抗住喂鸽子的诱惑,易慈把吃的放到一边,走过去翻他的裤子口袋,找到一小包食料,在李均意的指导下开开心心喂起了鸽子。
  打扫完毕,鸽子也都吃饱喝足散了,他带着易慈往他们的生活区走。他住三楼的一个小阁楼,房间有点小,十平米不到,但有一扇雕花彩色玻璃窗,很漂亮。
  他的房间干净得有些过分了,东西都收拾得井井有条。
  李均意拿毛巾擦着手,问她:“叫你带英语练习册带了吗?吃完我顺便给你讲讲题。”
  易慈:“………没带!成天做题做题,我们聊点别的不行吗?”
  李均意问她:“那你想聊什么,我跟你聊聊《圣经》?”
  易慈:“……别聊,吃蛋糕。”
  他们坐在那扇彩色窗户前分享下午茶。一缕光透过窗跑进来,正好照到脚踝。易慈晃着腿吃东西,终于感觉有一些轻松自在。李均意吃得比她慢一些,时不时停下来跟她说两句话。
  吃了会儿,易慈撞他肩膀一下:“以前我爸帮我跟她说过很多次送我去学球,林老师一直不同意。你那天都怎么跟她说的?讲讲,我也学习下跟林老师怎么沟通。”
  “我说,你这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心思单纯,很适合练体育。”
  “……信不信我打你?”
  “我还说,你打球还算有点天赋,以前过我很难,现在我要赢你已经没那么容易了,让你试试也好。”
  易慈一脸莫名其妙:“李均意,你是怎么做到一脸平静说出这么自恋的话的?”
  “这难道不是事实?”
  ……呵呵。
  易慈:“你说嘛。”
  他慢悠悠吃了口蛋挞:“求我。”
  易慈:“…………”
  深呼吸。
  “我可以在教堂打你吗?这地方允许我打你吗?”
  “不允许。”
  “不允许你就赶紧说!!别等我动粗!”
  “明天给我买早餐我就告诉你。”
  “没钱,没钱!给你买这堆吃的我已经很肉疼了好吗!”
  “求我。”
  “李均意!!”
  ……
  吵吵闹闹吃完东西,易慈最后还是没从这人口中问出真相。但问着问着她也没那么想知道了,结果如她所愿就好,没必要太纠结过程。
  吃完东西,李均意又带她参观了一圈教堂。
  别的地方易慈感觉长得都一样,唯一印象深刻的是花园边一个放杂物的工具室,李均意说那里算是他的小基地,他以前会在里面做一些手工,做一些小实验,还在那里养过蝴蝶和其他一些昆虫,但后面他父亲不让养了。
  角落里有他培育的一些植物,大多是花,白玫瑰,茉莉,小雏菊,看起来打理得蛮好。
  易慈一盆盆看过去,最后在某个花盆前沉默了会儿。
  她指着一盆植物问:“这是葱吗?”
  一盆葱夹在花丛中,有些突兀,也很格格不入。
  李均意说:“看起来是葱,但其实不是葱,长得像而已,这叫葱兰,也叫葱莲,花语是纯洁的爱。”
  易慈完全不信:“……你确定这是花??”
  李均意淡定点头:“嗯。”
  “这就是葱吧,什么葱兰啊还纯洁的爱……”
  “真的有这种葱,你回去自己查。”
  “你又开始了是吗李均意??我看起来很傻吗??”
  ……
  参观了一圈,他们走到正门外,里面有很多人走出来,之前的活动好像结束了。有人走过来跟李均意打招呼,他们说话都很轻,很缓。
  最后有一个穿黑袍的中年男人走出来。他个子不高,长相普通,头发梳得很整齐,目光……易慈总有点怕这个人的眼神,好像能洞穿人心。
  他走过来,对易慈笑了笑:“小慈。”
  易慈乖乖跟他打招呼:“神父,你好。”
  李均意叫他:“父亲。”
  他叫父亲,不是爸爸,易慈之前听到过。她一直觉得奇怪,李均意和他爸爸的相处模式太客气,他在神父面前总是很小心翼翼,带着点讨好的意思……看起来实在太不像父子。
  神父对他点点头,没跟他说什么,又转头跟易慈讲了会儿话。
  他问易慈,你之前跟我说的烦恼,解决了吗?易慈看看李均意,说,已经解决了一部分。神父颔首,说只要虔诚地对主祈祷,主一定能听见你的愿望。易慈说,可是我个子还是没能长高,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长高,是不是因为我不是虔诚的信徒,主不想理我?神父摸摸她的脑袋,说还没实现也很正常,那一定是主对你的试炼,你应该相信主,相信自己,相信你的那个愿望,不要怀疑。
  说完话,神父走了,一句话都没跟李均意说,直接无视了自己的这个养子。
  易慈看李均意的表情,感觉他似乎有些失落。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神父对自己收养的孩子并不亲近。李均意对她说过,从小到大,神父一直对他严厉而冷淡,少有慈爱。小时候他曾以为是因为自己不听话不够优秀才不被父亲喜欢,所以一直努力做人群中最优异的那个人,可后来发现,无论做得多好,父亲也不曾对他另眼相看,大部分时间都在无视他的存在。
  神父的感情似乎都给了信众们,他并没有得到多少偏爱。
  易慈那时只是觉得,这样的家庭关系安在李均意身上好像合理,又好像有些悲哀。
  之后李均意继续带着她在教堂里参观,给她介绍各个房间的用途。让易慈最好奇的是室内一个像盒子的建筑,有点像……木盒子式的电话亭?问这是做什么用的,李均意说,这是忏悔室,是信徒们像圣职者诉说自己的罪、请求得到赦免的地方。
  在这种地方走着,易慈都不太敢跟他嘻嘻哈哈,等李均意送她出教堂才顺过气来。
  他一直把易慈送到公车站,拒绝了易慈说一起去打一局篮球的提议,表示还要回教堂干活,打扫讲堂,他说周六周日教堂会比较忙。
  “你们教堂里面好凉快,是不是都不用开冷气?”易慈说,“话说我都没去过冷的地方……李均意,你去过北方吗?有没有见过雪?我都没见过雪,有点好奇是什么样子的。”
  雪。
  “按理来说应该是没见过的。我爸爸是在这边收养我的,我后来去香港上学,现在又回这边……我没去过别的地方,香港不下雪,这里也不会下雪。”李均意答她,“但奇怪的是我总是梦到雪。”
  “梦到雪?”
  “嗯,而且是同一场梦,梦里面有雪。”他说,“不知道怎么给你形容……像是我去过的某个地方,可我不记得是哪里。下得很大,白茫茫一片,除了雪,什么都看不清。”
  她感叹一句:“好想去会下雪的地方看看。”
  “以后如果真的做运动员了,说不定可以去下雪的地方比赛。”
  “嗯。”易慈点头,“到时候你要来看我比赛!”
  李均意顺手拍了下她的头:“你现在应该关心的是中考。”
  易慈立刻跳起来拍了下对方的后脑勺:“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唠叨。”
  “以后周末可以有空过来。”他说,“来帮我干干活,我到时候带你望弥撒。”
  易慈摇头摇头再摇头:“不想来了,来这种地方我有压力,都不好意思在里面大声说话。”
  他低头想了想,若有所思道:“好像大多人都会这样想,觉得教堂太庄严肃穆。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从小到大都没有同学来教堂找我玩过。嗯,你是第一个。”
  这话易慈沉默了会儿。
  她最后拍拍他的肩膀:“如果你的主不介意不信教的人总往教堂跑打扰到他,以后只要周末不打球,我带着吃的过来。”
  车来了。
  她坐上公车,隔着车窗看他。想着,太聪明好像也很可怜,都没几个朋友。
  林以霞跟她说过,李均意从小就是十分优异聪明的孩子,看图像文字几遍就能记住,过目不忘。小学时因为心算太厉害差点就被什么心算队招走,初一就自学完了初高中数理化的课本,读初二时学校推荐他去上什么少年班,他不去,学校说让他跳级,他也不跳,说就想正常上完学,和大多数人一样,完整过完自己的学生时代。更难得的是,这人不仅智商高,情商也不低,待人接物都十分得体,可以说是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人才一枚。
  易慈猜想他过往的学生时代一定过得很孤单,毕竟同龄人能跟他对得上话的太少,他无法和身边的人相互理解。
  这样的人,居然跟自己变成了朋友。
  易慈无所事事地盯着车窗外面看,李均意还没走,插着兜看她。
  他边上有一个穿紫裙子的女人,牵着孩子等车,是个小女孩儿,拿着个泡泡机吹泡泡玩。妈妈打着电话没空理她,小姑娘注意力转移到边上的李均意身上。她抬起脸看了看这个相貌英俊的大哥哥,举起泡泡机,对着他轻轻一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