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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著名的“政治魔术师”拿破仑三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而他也利用这一点创造性的使用了“全民公投”这种工具:1848年,他当选为短命的第二共和国的唯一一任总统,靠着外省七百万农民的选票,这个几乎从未在法国建立过任何影响力的落魄亲王击败了另外四个经验远比他丰富的多的政坛老将;1851年12月发动政变后,他也举行了一次全民公投,将他的任期延长至十年,并赋予他一人独裁的权力;1852年,他又效仿他的伯父,对帝制进行公投,为自己加冕称帝涂脂抹粉。在他作为皇帝的十八年间,每当帝国的统治遇到危机时,他就运用公投这个有效的工具,通过“诉诸全民”的方式来堵上反对派的嘴——这一招十分有效,在第二帝国崩溃以前,巴黎已经对帝国厌恶至极,但是在全国性的公投当中,支持帝国的人还是能够占到一个安全的多数。
  布朗热将军如今面临的局面与当年的拿破仑三世类似,他不受到传统政界的欢迎,但如果诉诸全民,将那些被掩盖的声音展示出来,那么布朗热将军完全可以绕开对他充满敌意的国民议会,从人民那里直接获得成为独裁者的授权。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发生,那么局面对于口口声声高呼保卫民主的共和派而言,可就非常尴尬了——如果他们承认这样的结果,无异于缴械投降;若是拒绝承认,就成了口是心非的伪君子。
  因此,吕西安的话音刚落,布朗热一派的议员就欢声雷动,他们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在空中挥舞着议程表,“全民公投!全民公投!”
  当吕西安走下讲台,朝自己的座位走去时,右派的议员像潮水一样朝他涌来,上百个人齐声向他大声祝贺,他们伸长手臂,都想在吕西安经过的时候和他握一握手。在他们的头顶上方,云层突然散开了,强烈的阳光透过玻璃穹顶,照在吕西安金色的头发上,让那头发如金羊毛一般光芒四射。掌声在大厅的柱子间回荡着,这座罗马式的建筑仿佛都要在掌声当中坍塌了。吕西安·巴罗瓦取得了空前的成功,他不但回避了对他的指控,还把共和派推到了这样尴尬的境地,他维护了自己的名誉,顺道用漂亮的一剑把敌人当胸捅了个对穿。这样精彩的表演,在这个议会当中可不是每天都能够见到的。
  “o tempora!o mores!(拉丁文:时代啊!道德啊!)”吕西安低声说道,他的声音近乎于耳语,并没有任何人听到他说的内容。当他在自己的座位上重新落座时,一个念头突如其来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若是喀提林有他吕西安·巴罗瓦这样的口才,那么历史上被驱逐出罗马的,恐怕就要换成西塞罗了。
  第161章 婚礼
  在第二天的一次竞选集会当中,布朗热将军向观众承诺,他将尽全力推动一次全民公投,以“让全体民众就关于国家前途命运的重要问题发出自己的声音”。于是,几乎在转瞬之间,“诉诸公投”这句话,就成为了布朗热派的新口号,几乎所有亲布朗热将军的报纸,都在头版头条长篇累牍的表示他们对于用一场全民公投决定国家未来这一提议的赞同。
  对于布朗热派的这一轮气势汹汹的攻势,共和派的应对实在是软弱无力——由于他们自命为民主和人民权利的守护者,因此对于“全民公投”的这一提议,他们无法采取过于尖锐的反对立场,于是就只能用一些诸如“公投的成本难以计量”或是“在这样的条件下无法保证投票的公正性”这样的理由来搪塞。克列蒙梭倒是发了一些关于“暴民的狂欢”之类的牢骚,但报界都十分谨慎,并没有刊登他这种有可能得罪上千万潜在选民的言论。
  在这场关于全民公投的政治风暴不断发酵的同时,巴黎的社交界也迎来了一桩大事:著名的银行家(投机商人)杜·瓦利埃先生的两个女儿,在夏季结束时宣布订婚,而她们的婚礼也将会一起在十二月的第一周举行。这些上流人物的婚丧嫁娶,一贯是爱看热闹的巴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这一次的婚礼尤其如此——两个女儿在同一天出嫁,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但当然也是很少见的。
  关于这场婚礼,最受到非议的一点,是从宣布订婚到婚礼举行,时间才不到三个月,而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上流社会结亲,订婚期通常需要一年之久,至少也得六个月。可杜·瓦利埃先生办起喜事来真有当年做龙骑兵的风范,实在是雷厉风行,一点也没有自矜的贵族们那样从容不迫的气度。因此,这些日子里,从不止一处沙龙当中都传出了对于“暴发户”的鄙夷,甚至有人说了一句恶毒的俏皮话——“杜·瓦利埃先生甩卖他女儿的速度比他抛出垃圾证券的时候还要快”。
  在深知内情的吕西安看来,这句话可真是歪打正着地说中了真相——杜·瓦利埃先生如今家业倾颓,他急于把女儿嫁出去的原因和一艘正在下沉的船的船长急于抛弃船上的载重的心理别无二致。他想要不花一分钱嫁妆就把女儿嫁出去,同时用婚礼纸醉金迷的大场面晃花巴黎人的眼睛,以打消那些对他资金状况的顾虑。但如果要举办两场盛大的婚礼,对于银根紧缩的杜·瓦利埃先生而言,花费实在是有些太多了,因此他就想出了把两个女儿的婚礼同时举办的好主意,这场婚礼将是对杜·瓦利埃银行进行的一次广告宣传,而这位甲方希望用最小的花费达成最大的宣传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