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那句心里话荀衍未曾说出口。
江黎睨着远处,轻声道:“衍哥哥,我从未害过人,一直以来对人也算和善,你说,为何老天爷对我如此不公呢?”
荀衍知晓江黎的心病,他缓步走到江黎面前,定定道:“放心,我一定为你寻到你的家人。”
“若是他们都不在了呢?”
“那我便是你的家人。”
江黎苦涩笑笑:“我的家人都不要我了,你还愿意做我的家人?”
荀衍深邃的眸子里淌着光,身影被日光拉扯的很长,衣摆纷飞,他的声音夹杂在风声里。
江黎听到他说:“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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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的游玩因江黎身子不适终止,回程途中,遇到了驾马骑行的谢云舟,自从那日给江黎服下心头血后,谢云舟这两日都在忙着暗查匈奴使者的事。
为何如此急迫,只因匈奴侍者再次奏请,问何日可商议和亲之事,他们可汗还等着呢。
大燕朝皇帝本就没有和亲之意,之所以这样拖着也只是想多些时间来安排后面的事。
见使者催的急,也只能给谢云舟施压,是以,谢云舟这两日未曾有过片刻的歇息。
他想着,赶快查清楚赶快去见江黎,谁知,会在街上巧遇。
谢云舟识的江黎的马车,打马上前,站定在马车前轻唤道:“阿黎。”
单单这两个字便叫他心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那三年他到底是如何忍住不想她的。
或许如谢七所言,爱而不知,故此才能不想。
爱?
谢云舟第一次对“爱”有了意识,心跳瞬间加速,原来不是喜欢,是爱,是比喜欢多很多的爱。
他爱江黎。
谢云舟勒着缰绳的手指轻颤了下,从未惧怕过任何事的镇国大将军,因为一个“爱”字,慌了神。
他轻咳一声:“阿黎,你身子可好些了?”
车帘随风动了动,有淡淡的清香顺着风流淌出来,是谢云舟熟悉的清香,他又道:“为何不说话?”
少倾,马车里终于有了动静,白皙的手指慢慢掀开了车帘,随着那人的出现,谢云舟脸上的笑容生生顿住。
是荀衍。
他为何在马车上?
谢云舟每次看到荀衍心情都会不好,“阿黎呢?”
他朝马车内看,不知荀衍是故意的还是其他,整个身子挡着,里面遮挡的严严实实。
“谢将军好啊。”荀衍含笑道。
谢云舟原本是好的,只是见到他便不好了,“我问你阿黎呢?”
“阿黎现在好的很,谢将军不用挂牵。”荀衍气人道,“谢将军还是好好忙正事的好,至于阿黎,有我照看便可。”
“荀衍,”每次荀衍都能激起谢云舟的火气,“我再问你一次,阿黎呢?”
风里夹杂着剑出鞘的声音,谢云舟的手放在了剑柄上,手指握住,缓缓的抽出。
“我在。”江黎的身子从荀衍身后移出,面上表情淡淡,“有事?”
“阿黎,”谢云舟顿时变了脸色,唇角含笑,“你还好吗?”
“劳大将军惦念,我很好。”江黎眉眼轻扬,“谢将军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们要走了。”
江黎今日穿的并不少,手里还拿着手炉,可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冷,凉意一阵阵袭上,越发显得没有精气神。
“你是不是不舒服?”谢云舟打量着她,见她脸色不好,担忧道,“要不要去看大夫。”
“不必了,”江黎淡声道,“我很好,谢将军多虑了。”
不知为何,江黎今日看谢云舟心里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她想起了那日的梦,莫宁的梦境中的声音同谢云舟的声音重合到一起。
遂,她摇摇头,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大抵是她吹风吹糊涂了吧。
荀衍挑眉道:“劳烦谢将军让让。”
谢云舟坐下的马儿发出鼾声,但他没让,眸光一直盯着江黎看,见她皱眉,便知她不好。
“不行,要去看大夫。”谢云舟对车夫说道,“去常府。”
“不去。”江黎出声阻止,“我的身子我自己知晓,我无事。”
谢云舟也不管还有外人在,柔声轻哄,“阿黎乖,身子不舒服要看大夫,你听话,跟我去躺常府好不好?”
“不好,”江黎现在只想回别苑歇息,旁的地方哪里都不想去,低声对荀衍说道,“衍哥哥,我想回去。”
荀衍对江黎言听计从,但凡江黎说的荀衍都会去做,他道:“好,送你回去。”
随即抬眸:“谢将军若是再阻拦,我便不客气了。”
闹事打架有失体统,谢云舟只能让行,但他眸光一直落在马车上,即便车子走远了他依然还盯着看。
谢七打马过来,“将军走吗?”
谢云舟收回眸光,说道:“走。”
他想,等他忙完后便可以去看江黎,继时他会给她带些吃食。
想象的很美好,但没能实现。
谢云舟倒是去了别苑,只是没见到江黎,问了下人才知晓,江黎去了江府。
谢云舟疑惑道:”为何这几日阿黎一直往江府跑?难不成江府有什么事?”
谢七说道:“江大人不是新添了麟儿吗,二小姐应该是回去看孩子的。”
话是这般讲,但谢云舟不知为何心有些慌慌的,后来发生了让他更为慌乱的事。
金珠急匆匆回来,正巧谢云舟还尚未离开,金珠见到他急切说道:“将军你快去救我家小姐。”
“阿黎怎么了?”谢云舟问道。
“方才我们回来途中马车突然坏了,我下去查看,有人趁机带走了小姐。”金珠急的哭了出来。
谢云舟手指攥的咔咔响,沉声道:“谢七,找人。”
以谢云舟在燕京城的势力很快便把人寻到,不只寻到了江黎还寻到了那个带她走的人。
是赵云嫣的表哥,一个纨绔子弟,很早之前便觊觎江黎的美貌,但因她嫁进了将军府才断了念想。
后得知江黎同谢云舟和离,便一直找机会想见见江黎,等了许久才寻到今日的机会,本想把人抓走,待生米煮成熟饭后再行后事,这样,江黎不从也得从。
只是还未碰触到江黎的头发尖便被谢云舟给寻到了。
男子当即吓得尿了裤子,跪在地上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谢云舟最不屑的便是他这种人,饶命?做梦,他会让他这辈子都在牢里出不来。
先是把人打了一顿,随后让人带走去审讯,听闻,用的刑罚比那些匈奴人还惨。
当然,这事只有牢里的人知晓,其他人无从知晓。
江黎受了惊吓一直高烧不退,常太医亲自开了药也不太管用,谢云舟急的红了眼眸,对着庭院中的树木一通乱砍。
谢七上前规劝被他厉声骂走。
谢云舟折腾下来,怒急攻心吐出一口血,胸口处传来惊涛骇浪般的痛意,无论你怎么压制都止不住。
疼痛蜂拥袭上,让他的四肢百骸都不的安宁。
那是种无法消弭的痛,想起江黎缩在墙角的样子他便想杀人。
不只是想,他也如是做了。
谢七来报:“主子,那人死了。”
谢云舟抬手擦拭干净唇角的血,冷哼一声:“死的好。”
谢七又道:“主子,还有一事。”
“讲。”
“此人同江大人有些渊源。”
“嗯?”
“他是江夫人的表哥。”
“……”谢云舟眸色变暗,像是拢了乌云般,咬牙切齿道,“谁?”
谢七定定道:“江夫人,赵云嫣。”
谢云舟手里有半截树枝,当即折断。
无人知晓谢云舟去江府说了什么,只知那夜还在做月子的赵云嫣哭了许久,求江昭放过她。
江昭暴奚落片刻,最后拂袖而去。
那夜,谢云舟留下照顾江黎。半夜,江黎梦魇,做了很可怕的梦,胡乱间她手摸向了枕头下。
摸到一物后,眼睛都未睁便朝靠近的气息扎去。
用力一戳。
簪子插入了谢云舟侧颈,半截簪子入肉,闷哼声传来。
江黎身子半探,白皙玉手握着簪子久久没有松手。
外面的谢七听到动静推门进来,见此情景惊呼出声:“主子。”
谢云舟冷声道:“出去!”
须臾,房门开启又关上。
沉睡中的江黎听到声音从梦魇中挣脱出来,她缓缓掀开眸,看着侧颈上插着簪子的谢云舟猛地一颤。
下一息,她的眼睛被他捂上,又听到他说:“阿黎,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