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丑了。
丑到不算什么,疼才是最难忍受的,夜夜不能安寝,辗转反侧,她再也不要尝试了。
“还没走吗?”她刚要抬起头,又被谢云舟按下去。
谢云舟道:“别动,还在,不是一只,是两只。”
“两只?”江黎想死的心都有了,抿抿唇,闷声说道,“我们要不要先离开这里?”
她真的怕死了。
“不能动,它们会发现的。”谢云舟定定道。
这要搂抱着一时片刻还行,时间长了总是不妥,江黎白皙手指缓缓松开,欲退开时又被他拉了回来,“你想被蜂蜇?”
江黎当然不想了,她摇头。
“那便不要动。”谢云舟垂眸,眸光落在她发顶,眼神温柔缠绵,从没想到老天爷会如此厚待他,九死一生后,还能等来这样的光景。
他只愿,这刻能再久些。
他有多久不曾抱过她了。
真的,很久了。
“好像又飞来一只。”
“那怎么办?”
“无妨,我带你离开。”谢云舟衣摆就着吹拂而来的风拍打出声,他的声音也混在其中。
“好。”江黎早便想离开这处了。
“你闭眼。”谢云舟又道。
离开为何要闭眼?
江黎没问,而是听他的话,闭上了眼睛,眼睛闭上那刻,她似觉脚腾空而起,身子瞬间打横。
她下意识勾住了谢云舟的脖颈,脸贴着他胸口,心砰砰跳个不停,“你、你干嘛?”
“带你离开。”谢云舟步子迈得很大,还能听到他踩在石子上发出的细碎声音。
“我自己可以走?”这个样子成何体统,虽是为了帮她,可这般,还是不妥的。
“不怕被蜂蜇了?”
“……”
江黎还是怕的,抿抿唇,“怕。”
“怕便不要动,乖乖的。”谢云舟把她往上托了托,“我刚发现了一只蜂巢,里面峰不计其数。”
江黎闻言,连呼吸都屏住了,眼睛紧紧闭着,脸转向里侧,心砰砰砰跳快。
她心脏跳地快,同此时的迤逦景象完全无关,是不安在作祟,手下意识的扯上了他的衣襟。
这是江黎害怕时惯会做的小动作,那些年同谢云舟关系还算和谐时,她也扯过他的衣襟。
不过,时间太久,她记不清具体是几岁发生的事了,或许是很小的时候。
谢云舟心猿意马,眉宇间笑意加重,看着前方低头吃草的马儿,他有些不太想走过去了,若是能这样一直抱着她该有多好。
他故意放缓了步子,头微低,下颌若有似无地轻触她发顶,隐约的,他嗅到了她发丝间的清香。
没忍住又蹙鼻闻了闻,顿觉心旷神怡。
谢云舟眼神有些许闪烁,脚下的步子再度放缓,江黎心一直提着,没注意到这些,只是觉得,这段路程有些许长。
想抬头去看看,再次被谢云舟制止,轻柔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乖,别动。”
声音太过轻柔动听,江黎这些更不敢动了,不用讲话,只需要细细感触,江黎耳畔被他剧烈的心跳声震得发颤。
他,心跳怎么这般快。
或许是抱她太吃力的原因,江黎心道。
路终归是有尽头,便是再不舍,谢云舟还是把人放了下来,他手扣住她的头,平复心跳。
似乎…不太管用,心跳又快了。
江黎不明所以,颤着眼睫问道:“怎么了?峰还在?”
谢云舟看着前方一望无垠的草,压下了想唬人的心思,若是被她发现他诓她,江黎会生气的。
也会不理他。
谢云舟喉结轻滚,在开口的那一刹反悔了,生气便生气吧,他想多同她温存一会儿。
“嗯,还在。”谢云舟道。
“……”看不见的地方,江黎一脸苦恼,她有心想去转身看,又怕被蜇,只能静静倚着谢云舟什么也不做。
风吹来,隐约的把更远处的声音吹拂过来。
银珠笑着道:“谢七,你主子越来越坏了啊,竟然感诓骗我家小姐,哪里来的黄蜂,睁眼说瞎话。”
“我家主子是想同你家小姐相处,”谢七道,“你是不知在军营这几个月主子过的什么日子,差点死掉。”
随后,谢七又道:“昏迷的时候唤的还是你家小姐的名字呢。”
银珠撇撇嘴,“哪有那么夸张。”
“怎么没有,”谢七想起那日救谢云舟的情景,心都是颤的,“主子身上都是伤,大伤小伤,伤口有深有浅,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谢七不是吓银珠,他只是想告诉银珠,便是那般难捱,主子想的依然是二小姐,这份情深义重可不是谁都会有的。
银珠没亲眼见,但听谢七说起,也挺吓人的,皱眉问道:“那你呢?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银珠围着谢七转起来,边转边扒拉着看,“那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谢七拦住她,“我没事。”
说话间,两人的眼神对视到一起,随即又分开。
银珠抬手理了理鬓角的发丝,“我去找小姐。”
谢七想拦住她的,但晚了一步,随着银珠那声:“小姐。”
江黎像是骤然从梦中清醒般,抬起头看了眼谢云舟,瞥到他发烫的视线后,她急忙朝后退去。
退得太快,险些摔倒,谢云舟见状伸手去扶她,冷白修长的手指方要碰触上,被她侧身避开。
她躲避的动作同之前一般,谢云舟荡漾的心就这样沉了下来,唇角的笑意也顺势收起,指尖微缩,感触到风在上面留下肃冷的气息。
他指尖似被冻得发麻,征愣须臾后,手指蜷缩到一起,然后收回。
方才江黎投怀送抱的那幕,好似是做梦,来的悄无声息,消失的也悄无声息,梦醒后便什么都没有了。
胸前的暖意也没了。
谢云舟想留住,伸手拢拢拢衣襟,才发现胸前变凉,他终是…又没留住。
就像梦里般,他每次都想留住她,可每次都未曾留住,她走得决绝,仿若今生不会再同他有丝毫牵扯。
心里有道声音在叫嚣,阿黎,别走,求你,别走。
撕心裂肺的声音,到底也只有谢云舟自己一个人听到,心酸压上心头,谢云舟的脸色暗下来。
忆起江黎喜欢看他笑,他牵强的勾起唇,本欲笑给她看,后来才发觉,心太痛,他连扯动唇角的力气都没了。
眼神里倾诉着太多的情绪,酸涩,难过,失落,寂寥,心痛,最后凝聚在一起,是万般的不舍。
不知今日这般际遇他日还能否遇到?
他想,怕是不能了吧,等江黎回过味知晓他骗了她,大抵还会不想见到他。
谢云舟敛去了眼底苦涩的笑意,柔声道:“阿黎,我送你回去可好?”
江黎乘坐的马车还未曾修好,车夫道,还要等上半个多时辰,这里风大,且天气有变,兴许会下雨,淋了雨便不好了。
江黎抬眸看了眼暗下来的天色,抿抿唇,有些犹豫不决,在她迟疑空挡,谢云舟许是心魔作祟。
亦或是历经生死后的执念,他不想再忍了,趁她征愣时,伸手揽住她的腰肢,纵身一跃,两人同时跳坐到了马背上。
江黎在前,谢云舟在后,他把她紧紧护在怀里,之前他们也曾同乘一骑,但那日江黎还要抓着缰绳,今日的她什么都不要做。
谢云舟身子前倾,双手拉着缰绳,头微偏,脸颊贴上她的脸颊,声音就那么涓涓溢出。
“别紧张,不会让你摔的。”
“怕的话闭上眼。”
他带着她策马驰骋,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明明很冷,可江黎却觉得耳根发烫,只因他的脸自始至终贴着她的脸。
她眼角余光里,都是他的影子,剑眉入鬓,漆黑狭长的眸,高挺的鼻梁,鼻翼两侧映出淡淡的影。
薄厚适中的红唇,精致的下颌,不知何时他衣襟送松了些,隐约的,她还看到了他一侧的锁骨。
男子的锁骨同女子不同,越发挺立勾人些。
之前做夫妻时,江黎不曾注意过,大抵也是他们每次同房都在夜里,他又那般急迫,叫她没机会细看。
此时诈见,她在那片冷白肌肤里失了神,眼睫簌簌发抖,脑海一片空白。
他昔日穿衣可未曾有过这般不严谨的时候,哪次不是打理密不透风,晃神中,江黎抿唇移开了视线。
她太过紧张,未察觉身后那人唇角很轻地勾了下,然后眼神下瞟扫了自己领口一眼,随即露出更为满意的轻笑。
某个念头再次窜出来。
阿黎,他是决不能放手的。
“驾——”高呵一声,马儿飞驰的更快了。
江黎怕摔,身子后倾倚上他,方才她怕贴的太近不合适,还特意空出了些许距离,这下好了,他们之间再无一丝缝隙。
她贴着他,他揽着她,从后面看过去好似一个人。
唯一不妥的是,他心跳太快,都要把她背脊震麻了。
江黎不安的朝前移了移,还没移开多少,谢云舟又是一鞭打在马背上,马儿受痛疾驰。
江黎不差,没坐稳,朝后倾倒。
谢云舟再次如愿,把美人抱满怀,他道,还是老天爷懂他,让变天来的如此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