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宋知正色,诚恳地告诉他,“我很害怕,因为那是我打算至死不说的秘密,我不想任何人知道。”
“那为什么会告诉江舒月?”陈焰脱口问。
宋知便垂目:“你应该早就猜到了,我怎么会主动告诉她。”
女孩的情绪沉下去,凤眼垂着,尾部却微微扬,楚楚可怜的。
陈焰明知道,如今的她那么狡黠,极可能是故意如此,叫他心软。但他依旧情愿上套。
他居然跟她解释:“她特意单独告诉我一个人,不就是想让我相信?”
宋知蓦地抬眼。
却听少年继续道:“我不信,那位江小姐怎么会觉得打败了你?”
宋知怔忪。
所以玩游戏那时他根本没信江舒月,或许最初从甲板离开,也只是想让江舒月觉得自己得逞。
他看出江舒月对自己不怀好意,将计就计,令她免于女生的其他招数。
在自己面前,他好像一直都如此赤诚。
宋知将少年望住,接下来要说的话,她差点羞于启齿。
但,周亦婵在她心中始占上风,她最终还是说出口:“所以,你愿意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对吗?”
陈焰微微俯身,离女孩更近了,几乎像将她拥抱入怀。
他问:“那样我有什么好处?”
“你可以开价。”宋知意有所指。
陈焰勾出点笑意:“上次生日的承诺都没兑现,大小姐就又给我画饼啊?”
宋知蛊惑他:“那你开价吗?”
陈焰说:“为什么不?”
宋知心头微松,却也奇异地同时紧绷。
她问:“那你的定价是什么?”
“什么都给?”
“什么都给。”
她开价了,少年反而噤声。
空气骤然寂寂。
陈焰的头更低垂一分,碎发的尖扫在宋知额上,微痒。
极度暧昧和危险的距离,她甚至,能呼到他含带酒香的气息。她看见少年的眼里,有霓虹的光在闪动,又见他喉结轻滚,似要开口叫价。
或许是这样的越轨之举在他们之间已发生过太多次,仿若一种无言的默契,以至于她对这个少年过分信任。
结果,始料未及地——
陈焰竟会猝然低头,吻住她。
刹那,混含水腥的夜风凛凛刮过,扬起她的衣裙,带走她的呼吸。
像下坠,宋知本能反手握住游艇铁栏,耳畔鸣鸣炸开,顷刻心荡失魂。
远处塔钟隐隐敲响零点的钟声,脚底下的派对上似乎涌起新一轮的狂欢,似乎连泰晤士河的水都沸腾起来。
然而,宋知一无所觉。
她只看见陈焰邪气地一笑,呼吸落在她眼上。
他说:“封口费,我收下了。”
第31章
“封口费, 我收下了。”
少年的声音令宋知陡然惊醒,她几乎是立刻伸手推开了陈焰。
宋知该气愤甚至该直接给这轻浮之人一巴掌的, 但她的心莫名跟着身后的潮水在翻涌, 脸上也烧得厉害。
分明是在夜风习习的湖面,她却感觉置身于炙晒的炎阳之下,又热又闷。
少年的眼睛被月光映得发亮,宋知深深呼吸, 最终只是冷言道:“我当你是喝醉了。”
话毕, 她错身要走。
陈焰却将她手腕捉住, 握得很紧, 指骨都更分明。
“生气了?”他低喑地问她。
宋知努力平复心中巨浪, 反问:“我不该生气吗?”
“陈焰,你放手。”理智告诉她, 她应该尽快离开这里, 远离此刻危险的他。
陈焰却将她捉更紧,他说:“我哥有未婚妻了。周亦婵, 你不如选我。”
宋知猛地侧首, 她看见少年的眼睛从危险又变得多情,他是讲真的。
这一刻,她终于确定, 伦敦全部的暧昧都不是错觉。法拉利车畔的牵手,昏暗里的对视,庄园里的共犯,都是少年所释放的讯号。
他甚至讲出如此荒唐的话。
宋知哑然,顿时不知该回应些什么。
她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少年, 她也不是真正的周亦婵,目下的一切已超出她的经验范围。
怔忪间, 却见陈焰嗤地笑起来,仿佛被她的反应逗乐。
他似不可思议:“大小姐,你在国内该不会从来没参加过派对吧?”
“什么意思?”宋知是真迷惘了。
陈焰却没答,手臂使力,轻而易举地将她揽腰入怀。他锢住女孩细肢,问:“知道今天的派对主题是什么吗?”
两人贴身,少年的气息肆意侵袭,一股淡烟草暖木香顺着醉人的酒气钻入宋知鼻息。
她呼吸微微急促:“是什么?”
“everything boat party。”
陈焰几乎明示:“意思就是,百无禁忌,在这艘船上做什么都可以。包括——”
“可以了!”
宋知打断他即将出口的话,她知道他要说哪两个字,但她不愿再被提醒再去回想。
她说:“我今天大开眼界了,派对王子,可以放我走了吗?”
这个人时而赤诚,时而浮浪,宋知也分不清他今晚究竟哪句话才是真心。
但她急需越过接吻的话题,她不是他,她很有所谓。
“不是要跟我道别?”陈焰终于松开她,“别走,等着我。”
他话毕转身,走进了艇身内部。
而宋知紧紧握住铁栏,俯身望着滚滚翻涌的河面,大口大口呼吸。
她已经努力不去回想那瞬,然而少年的笑意与眼神,却于她脑中盘旋,久久无法消散。
某些东西在改变,界限亦模糊,就在这临别之夕。
她应该就此与陈焰彻底诀别的,可当少年拿着他曾发来过的那支蓝瓶酒去而复返,宋知却借着“正式告别”的理由又留下了。
好像面对陈焰,她从来心软,从来妥协。
宋知后来回忆这夜,始终归咎于酒精作祟,但无论如何,她这刻终究是选择留下。
少年少女,并肩靠坐在游艇甲板边缘,脚底人群喧嚣,两侧霓虹渐退。
陈焰为宋知倒了半杯酒,她才发现,其实酒瓶是透明,天蓝是酒本身的成色。
“怎么不满上?”她疑惑。
陈焰呵笑道:“怕有些人醉了,这次想玩点更大的,直接跳海。”
宋知想起上次醉醺醺拉着少年爬墙又爬树的糗样,唇角不由无声上扬。
“那你可得看好我。”她说着,主动向他提杯,“敬承诺。”
叮一声脆响。
陈焰却说:“敬今夜。”
少年仰头全干,宋知却盯着他不动,仿佛在等待。
“行行行。”陈焰便抬手摸着自己的心脏说,“我用赛道上的幸运发誓,会帮你保守秘密。大小姐,这样满意吗?”
宋知不太确信地问:“赛道上的幸运是指什么?”
“在银石你不是看见了吗?”陈焰说,“开赛车的,拿奖和保命,有时都需要一点幸运。”
宋知愣住,静默半晌她才告诉他:“其实你也不用这样,只要你一句承诺,我就会信。”
“不。”
少年手拎着酒杯,搭在曲起的腿上轻晃,初见的那股痞劲再现。
他反驳说:“我收取了高昂封口费,就该拿出诚意来。”
宋知感觉耳后整片热起来,连泰晤士河的夜风也无法令之冷却。
她觉得少年又在引自己上套,并不接茬,直接转移话题:“这船要在河面游一整晚吗?”
“那估计你明天又得上医院了。”陈焰并不得寸进尺,话随她走。
宋知些许惊讶:“你知道我生病的事?”
陈焰表示:“毕竟也有我的一份责任。”他问她,“怎么样,大小姐觉得冷吗,需不需要转移到室内?”
宋知摇摇头:“不用,上次是意外,我没那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