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雨先行吻上他,手不能搂,肩不能靠,方雨光凭卖力的唇舌也能让他们难舍难离。
最后还是方雨头偏了偏,结束这一吻。陆与闻那一瞬间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他想带着方雨一走了之,远远地逃离这一切。
没有什么不可以,只要逃得足够远,这个世界总还存在避世的岛屿。
陆与闻看着方雨问:“我带你走好吗?”
“走去哪?”方雨和他对视,“电影不拍了?”
“你知道我接这个电影是为了你,”陆与闻坦率道,“我最看重的是你,你觉得我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方雨的手从大衣里伸出来,抱了抱陆与闻的腰,他用故作轻松的口吻道:“你要是不演,导演会疯的,你不是还投了钱进去?”
陆与闻不答话,方雨分明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也给出了自己的回答——他不会跟他走。他的第一反应是搬出不能走的理由。
“我让你很累对不对?”方雨两眼凝注着他,“拍完这部电影,你去休假,去认识新的人,如果我让你很累,那就不要管我了好不好?”
陆与闻盯住方雨,“不管你,我也彻底忘掉你,你找不到我,想我也见不到我,这样你满意吗?”
“只要你好,”方雨忽而涌起泪意,他迅速用笑来做掩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第一次,陆与闻心里横生出忧惧,他从方雨眼里看到了认真,他意识到方雨或许真的能如他所言。他差点忘了,过去十多年来,方雨就是这么做的。
陆与闻不想让方雨看出他的畏怯,这是一场角斗,心软和求饶不会换来爱人回头。
他半真半假地恐吓:“我不会好,你不在我魂也丢了,我会走路不看路,出门被车撞,开车把油门当刹车踩——”
“你别瞎讲!”方雨立即捂住他的嘴,瞪着他,着急的神色显而易见。陆与闻不介意再添一把火,他用和方雨如出一辙的认真神情道:
“你知道我是认真的,到时候你也管不着我,你能确定你想我的时候,我是活着还是死了?”
“陆与闻!”
方雨气得大叫,从床上起来,气势汹汹要找他干架的模样。陆与闻伸手护着人,以免他摔倒,谁知方雨下一秒扑到他身上,双臂死死地搂着他,力度大得甚至无法挣脱。
“你不能吓我,”方雨带上了哭腔,“你必须好好活着。”
陆与闻叹了口气,大手拢住方雨的后脑勺,轻声道:“爱我吗?爱我就一直看着我,在我身边确认我是活着的。”
夜深,方雨睡下以后,陆与闻悄悄起身,拿着手机进了浴室。邮箱收到一个压缩包,他点了下载,解压出二十多张照片。
曾医生把找到的那本相簿里的照片全部扫描,传送给他。一个月前,在确定相簿的照片都归属于方晴后,他拒绝了曾医生拍下照片传给他的提议,他对探知他人隐私没兴趣。
那时他觉得,方晴的照片和方雨没多大关系,直到这晚方雨告诉他那件事之前,他依然这么认为。
可结合曾医生透露的房子的信息,与方雨叙述里的细节相对照,他忽然有种预感,或许事情没有他所想的简单。
于是他麻烦曾医生拍下相簿里的照片,他一张一张的查看。
起初没察觉哪里不对,每张照片都有拍摄日期,均在二十多年前,按照片上的日期推算当时方晴的年龄,最小摄于十三岁,最大摄于十六岁。
所有照片集中于这几年,或者说,相簿里只有十三岁至十六岁的方晴。
曾医生最早告知他这本相簿的存在,他便是靠照片拍摄时间确定人是方晴,因为这几年方雨还在国内。
陆与闻看完十多张方晴的单人照,余下的全是方晴和一个男人的合照。这个男人约莫四十多岁,眼眶极深,一头蜷曲金发,身材高大壮硕,被其纳入怀里的方晴娇小得像洋娃娃。
曾医生说这个男人正是卖房给他的房主。
随母嫁去美国,和母亲的丈夫、自己的继父拍下合照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陆与闻接连看了几张,照片里方晴顶着漂亮的金发,站在其继父身旁,笑容很漂亮,有着与年龄相符的天真烂漫。
许是因为方晴笑得太过灿烂,陆与闻一开始没有往不堪的方向去想,直到他看见某张照片,男人的手放到了方晴腰上。
再往下看,有一张两人并肩站立的合照,方晴用力盯着镜头,笑容有种刻意挤出来的僵硬,而有一只手正从他侧臀探出。
陆与闻霎时一阵恶寒,他几乎能想象那一幕——方晴的继父把手放到方晴臀上,罪恶的手指头出于炫耀或其他目的,光明正大地伸出来,在镜头前暴露为人不齿的意图。
这个看似寻常的动作却让他窥破隐藏其中的秘辛,不为人知的罪行,陆与闻关掉照片,脸色异常难看。
他回想方雨说错的细节,房子的三楼没有无比坚固的门,三楼也不住人,而二楼有一间打通了两个房间的主卧,主卧的门是特制的,女主人不住主卧。
方雨的母亲又怎么会冲上三楼叫嚣着要烧掉死人的东西。
除非方雨在心里为弟弟建了一个固若金汤的房间,房间有扇难以攻破的门,火烧不着,子弹打不穿,谁也进不去。
这一刻陆与闻终于明白方雨对旧事的执着,明白为何回到他身边的方雨,看起来总像要碎掉了。他的人也像他的眼泪一般,脆弱,苦涩,一碰即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