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个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等他把身体养好了,身上有了力气,到时候,凭他的本事,仅仅是赤手空拳到山上打猎也没有问题。
对于范菊花的话,宋向军也不在意,重生一回,他不再是那个青涩需要别人拿主意的小青年了,他有自己的想法。
范菊花见宋向军吃得正欢,只能按照宋向军说的,到隔壁林婶子家换鸡蛋。
刚进林家,就看到刘兰花的闺女林小芳正站在院子里扫地。林家养了两只鸡,因为是散养的,鸡屎常常拉得到处都是。
偏偏,刘兰花却是个爱干净的人,于是就使唤林小芳不停扫地。偏偏林家就只有林小芳一个女孩,林家的活计全都交给她一个人,十七岁的林小芳,也因为常常做农活,手非常粗糙,皮肤也黑得很。
有那人家中老人看中她干活勤快,就想要娶回家当儿媳妇。可林家却嫌人家给的彩礼少,非要人家出到二百块钱。
这彩礼贵一点也就罢了,可林家却还要留林小芳到二十岁再出嫁,这意思摆明了是想要留她在家帮着再活,人家一听条件这么苛刻,甩脸就走。
后来,那人回去一宣传,弄到最后,附近十里八村的,谁都知道林家是要留林小芳在家当丫鬟呢,说不准将来连一分彩陪嫁都不给,毕竟那林家确实是个重男轻女的人家。一家人都叫林小芳“赔钱货”,仿佛她根本没有名字似的。
现在,林家连说媒的人都没了,范菊花有些同情林小芳,可女人就得认命。
林小芳听到动静,抬头一看是隔壁的邻居,她正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范婶子找我娘?”
范菊花点点头,“我找你娘有点事儿。”
林小芳立刻高声朝屋里喊了一声‘妈’,却没有人回应。林小芳又喊了一声,“妈,范婶子来了。”
刘兰花这才从堂屋里头走出来,“哟,范大姐,你咋来了?稀客呀!”不等范菊花回答,她又瞪了一林小芳,“你范婶子来,你咋不直接把人请到堂屋里去?太没眼力劲儿了!”
林小芳低着头,乖乖听着她妈说话。
范菊花忙道,“我才来没多久,别怪孩子。”
刘兰花这才对林小芳说了一句,“把活干完,干不完不准吃饭。”
林小芳立刻拿起扫把,继续扫地干活。范菊花神色有些复杂。
刘兰花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开门见山问,“你来啥事呀?”
范菊花僵硬地挤了一个笑容,“我来你家换点鸡蛋,我家向军这些日子帮着他二叔家盖房子,把身体累垮了,我这不寻思帮他补补嘛,这年纪轻轻的,要是烙下一身病,将来可咋整?”
刘兰花看她篮子里头空空的,想到她来的目的不是换,而是买,立刻笑眯眯地应了,“行,我这就给你拿。”
范菊花把篮子递给她,站在外面等她。
等刘兰花把篮子拎出来的时候,范菊花数了一下,一共二十个,鸡蛋七分钱一个,她给了刘兰花一块四毛钱,林婶子数过之后,笑得眉开眼笑的。
见范菊花神色恹恹的,刘兰花就觉得自己做为过来人帮着劝一句,“你们都分家了,你准备咋过呀?”
都是一个村的就没有不知道他们家的情况的。虽然宋二叔,宋三叔和宋四叔在宋爷爷走后三天就闹着要分家。可谁也没有说什么。
毕竟按照乡下的规矩,最小的孩子成家之后就分家。
可宋小妹嫁出去已经有八|九年了,可他们家依旧没有分家,大家伙都有微词,暗地里都说宋爷爷这人做事不地道。只一味地压着其他儿子养大房的孩子,这样恐怕会让大房产生依赖,更不能独立。
还说,分家之后宋家大房就要惨了,全家人指着宋向军一个成年劳力来挣工分。现在宋向军不把身体补回来,等再过一个月,队里要安排他们到麦地里拔草,他还怎么下地?总不能指着范菊花一个女人养家吧?
在乡下,再能干的女人挣得工分也不到十个,多数都是八个,而男人最多可以有十二个,多数都是十个。
以宋向军的年纪挣十个工分完全没有问题,范菊花也能挣到八个工分。
相差好像不大,也就只有两个工分。可一天是两个工分,一个月就是六十个工分,一年就是七百二十个工分,按照以前一个工分四分钱,那就是二十八块八毛钱,这就很多了。
这年代,在乡下一年也就只能结余的上百块钱。一下子少了这么多钱,想想多难。
范菊花也有些发愁,虽然她手里有四十二块钱,可这点钱也不够生活的呀。她叹了口气没说话。
刘兰花凑过来,小声说,“我看你不如让春丽那孩子下来。一个丫头片子念那么多书干啥?”说着,她呶了呶嘴,“你瞅我家这个赔钱货,都十七了,我给她念过书没?识点字,不是文盲就成,你还真让她考大学,嫁给城里人呐!我看你家那丫头,人太贼,你这么善的人,心眼没她多,将来得悬!”
范菊花听了若有所思。
刘兰花也知道她这人性子软,她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至于她做不做,就是她的事儿了。
“我再想想吧。”说完,范菊花在刘兰花看傻子的目光下,神色恹恹地提着篮子回家了。
林小芳站在她后面,看着她的背影,神色有些哀戚。
刘兰花扭头就看到自家赔钱货在发呆,忙抽了她一下,骂骂咧咧起来,“快点扫地,傻站着干啥,干完了,就到山里捡点柴火回来烧,赔钱货!”
第13章 、
范菊花拎着篮子回来的时候,只有宋向军一个人在家。
今天是周三,孩子们一早就去上学,大人要去盖房,他们新批的宅基地都在村东面,离得有点远。所以,家里的一口锅已经被揭过去做饭了。
他们家正在用的这口锅偏上一点的地方豁了一块,后来虽然补好了的,可是却不能烧太多的水。不过,炒菜做饭还是能将就着能用的。
范菊花想到自家大儿子说身体虚,就想着先给他煮个鸡蛋,先补补。
她舀了三舀子水到铁锅里,拿了两个鸡蛋,把它的表面洗干净。然后把它放到锅里。
盖上锅盖,拿稻草烧火。
十分钟之后,当范菊花用搪瓷缸舀着两个鸡蛋端到宋向军面前的时候,他还有点发怔。
“妈,你吃了吗?”宋向军从凉水里捞了一个鸡蛋问。
范菊花哪舍得吃这么金贵的东西,摇头道,“妈身体好着呢,吃什么鸡蛋,多浪费!你快点吃了吧,一会儿弟弟妹妹就回来了。”
宋向军剥鸡蛋的手一顿,抬头惊讶地看着他妈,“妈,你没有给他们煮吗?”
范菊花白了他一眼,“一个鸡蛋要七分钱呢,每人都吃,家里那点钱有再多也不够造的。”
宋向军一想也是,一天一个鸡蛋,五口人就是五个鸡蛋,一天就是三毛五,他挣一天工分才四毛钱。这几乎等同白干了。
他吃了一个鸡蛋,又把剩下的鸡蛋推给他妈,“妈,这样吧,我和你三天吃一个鸡蛋,向党他们三个孩子,一周吃一回。他们虽然不挣工分,可身体也很虚。还是适当补补吧。”
说到底,他还是自私的。前世,他是个一心关爱弟妹的好哥哥,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紧着下面三个小的吃。
可现在,他是自私的,他首先想到的是保护好自己的身体,然后再是照顾家人。他不是那个纯真的宋向军了。
范菊花有点诧异,可想到手里还有四十多块钱,就咬牙同意了。
宋向军接着又道,“妈,你放心,等我身体养好了,我再去打猎,到时候,咱们家吃顿肉。”
听到有肉,范菊花眼睛亮了一下,随后又暗了下去,“打猎太危险了,哪能天天去。还是过几天吧。”
宋向军一想也是,自己只是吃了一个鸡蛋,又不是灵丹妙药,哪能一下子就涨力气。还是再等等吧。
剩下的一个鸡蛋,范菊花死活不吃,“我还是不吃了吧,等你小弟回来留给他吃!”
宋向军却摇头不允,“如果让向民和春丽看到了,心里得多难过呀。”
范菊花一想,也对。只能自己吃了,她也是好久没有吃过鸡蛋了。乍然间吃到蛋黄的时候,脸上竟露出一抹幸福的笑意。
这抹笑,让宋向军觉得有些心酸。
想到,前世自己没有尽过孝心,这辈子他一定要好好孝顺母亲,“对了,妈,咱们家今年也养两只鸡·吧?”
这年代家禽是限数目的,一户只允许养两只鸡。如果都是母鸡,天天都能下蛋,攒下来,足够他们一家吃的了。
范菊花显然也想到这点,笑着应了,“过两天就是集市,到时候,我逮几只去。养鸡会死,到时候要多逮两只,到时候也送几只给你奶,她也算是一户。”
闻言宋向军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很快,孩子们就放学回来了,等他们吃完饭,就在院子里玩。
他们家是三间瓦房,堂屋是住他们一家,中间用个帘子隔着的。
宋春丽和范菊花住在里间屋子,她收拾衣服的时候,看到床底下居然有小半篮子的鸡蛋,里面足足有十八个,震惊无比。
自从分家之后,两只母鸡通过抽签法,二叔和三叔一人抽了一个。他们家没有份。那这鸡蛋哪来的?
宋春丽把篮子放回床底,把门送上,看到自家大哥在磨洋铲,这是大哥向队里借的工具,说是要翻一下自留地。队里登记之后就让他拿回来了。
宋春丽用眼睛扫了一眼院子,看到正在疯玩的向文,向东和向西,到嘴的问题又憋了回去。
等他们出了院子,家里只剩下他们大房一家的时候,宋春丽凑到宋向军面前,小声问,“大哥,我和妈睡的那张床底下有鸡蛋。”
宋向军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十分心酸,“嗯,那鸡蛋是妈买的。以后,一个星期可以吃上一回鸡蛋。”
宋向军的声音没有像宋春丽那样压着嗓子说,所以正在玩陀螺的宋向党和宋向民听到有鸡蛋吃,立刻跑过来追问。
以前,别说一个星期了,半年能吃上一回就已经不错了。家里的那两只母鸡攒得蛋都是用来换钱的,哪省得自己吃呀。上次,他们吃到鸡蛋还是去年端午的时候,全家炒了一盘韭菜鸡蛋。
所以,他们怀疑自己听错了。
直到宋向军重复一次,他们才真的相信,自己居然可以吃上一回鸡蛋了。两个孩子在院子里乐得手舞足蹈的。
相比之下,宋春丽就温和多了,不过一想到鸡蛋那香香软软的味道,她就想留口水。宋春丽笑得一脸谄媚,“大哥,那咱家明天是不是就能吃鸡蛋啦?”
宋向军点了点头,“行!”
宋春丽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试探着问,“大哥,咱家哪来的钱买鸡蛋的?”
宋向军随意地答了一句,“我昨天去山里打到一只马鹿。”
宋春丽眼睛亮得惊人,打猎?她大哥居然可以打到马鹿。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以后可以吃上肉了?
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丝毫没有她大哥到深山里打猎会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
宋向民听到他大哥找到一头马鹿,眼睛也亮了一下,不过他想的倒不是吃肉,而是也想跟着一起去。
他蹲下身|子,凑到宋向军跟前讨好卖乖,“大哥,你啥时候再去打猎?也带我去呗?”
宋向军磨刀的手一顿,他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他这二弟,前世回乡的路上,他小弟跟他说起过二弟的事情,说他在家不学好,改革开放之后,更是离家二十多年也没回家,连封信也没寄,妈临走前,都没有看到他最后一眼。
当时的他听了很气愤,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这个弟弟只是学习不认真,整天只知道东面摸鱼,西面打鸟,人品还是不错的。可事实上,他就是个二流子!连家也不回的二流子!
他低下头,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不行!”随后,他看了一眼春丽,“家里条件不好,明年,你和二妹只有一个人能上高中。谁成绩好,我就供谁念书。”
听到这话,春丽低垂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
宋向民一愣。他撇撇嘴,谁愿意念书呀,打猎多有意思呀。想到这里,他眼睛一亮,一步一挪地蹭到宋向军的身边,“哥,如果我不上高中,你能带我去打猎吗?”
宋向军都要气乐了,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上不上高中跟我有关系吗?爱上不上,念不下去就回来挣工分!”
宋向民一愣,他总觉得自家大哥刚刚看他的那个眼神有些冷意,他想了想,最近他没有干什么坏事呀。他很乖呀,怎么大哥这么看他?他想不透,看到大哥根本不关心他上不上高中,心里又有些闷。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又有些混账了!家里的重担都压在大哥一个人头上,他学习却不认真,实在是不应该。
想到这里,他刚刚兴起的打猎心思又咽了回去,回到屋里拿书本,到院子里写作业。
屋里光线太暗,为了省钱,他们都是在院子里写作业的。只是,他们家没有书桌,所以,宋向民把吃饭的凳子搬到院子里,自己就拿本书垫在屁股底下当板凳。等做完语文,再把屁股底下的数学换下来,继续写数学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