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她才哽咽着说:“安秦不是人。”她说的断断续续,“我昨天......”
安秦毕业后,跟美院的同学一起开了个工作室。早先,在居民楼里租了两套房子干,后来做起来了就搬到了写字楼里。
他不搞纯艺术,什么赚钱搞什么。
女朋友就没断过,谢听然之后又谈了两个,一个是客户的女儿,一个是美院的小学妹。就是不给邹喻一点机会。
他跟那个小学妹分了有段时间了,昨天邹喻下了班去找他。他对邹喻也算是有求必应,除了感情。
之前邹喻被公司里一个男同事死缠烂打,他出面给摆平了。她次次搬家找房子,他都在。她在北京,总觉得他是可以依靠的,当然安秦也在给她释放这种信号。
可是当她问他要感情的时候,他又是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
昨晚两人在她住的房子附近吃完饭,安秦送她回去。
这几年,大家都变了。安秦性格里的那种颓唐渐少,他已经很少画画了,用来抠胶布的指甲也剪得干干净净。他在以一种极其进取的姿态将自己融入俗世的规则中,应酬、恭维信手拈来。
但他面上又是清清爽爽的俊朗,一点也看不出内里的冗杂。
月影憧憧,北京也开始降温,到小区楼下,邹喻拢了拢衣领,抬眸看他一眼问他:“你要不要上楼喝杯茶再走?”
安秦怎么会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按照他的性格,以往他会用温柔地又漫不经心的语气跟她说:“不要在我身上花心思,你跟安平一样,只能是我妹。”
但是,这次他没有。
他凌厉的眼神里带着恶趣味,挑眉看了眼高耸入云的楼房,将手里剩下的半截烟碾灭,弹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兴味十足道:“好啊,喝杯茶。”
上了电梯,邹喻有点不敢看他,但是他又表现的很正常,好像真的要去朋友家喝杯茶。
但他的伪装撕碎的很快。
邹喻输入密码,门开了后,她先进去,刚把钥匙放在玄关的鞋柜上面,安秦就从后面压过来,一手扣着她肩膀,一手捏着她下巴将她脸转过来,唇重重地碰在她柔软的但冰凉的唇瓣上,他手上动作不停,扯掉她的外套,又去扯她底下的毛衫。
边扯边说:“我的女人就只有一种,能跟我睡的。”
邹喻很害怕,她身体在抖,眸子里有水汽,她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
安秦捏着她下巴的手使了点劲:“你是要和我睡,还是不睡?”
邹喻挣脱他,主要是安秦在她试图挣扎的时候已经松了力。她转身,后背抵在硬邦邦的鞋柜上,甩手给了他一巴掌。
眼泪开始哗哗往下流。
安秦对她那一巴掌浑不在意,低头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神情淡然。他伸手揩掉她脸颊上的眼泪,沾了泪渍的手指在掌心揉了揉,转身走了,门被带上,锁扣声落下。
邹喻才觉着自己从那种兵荒马乱里面逃出升天,获得了一点喘息的机会。
安平摸到床头柜上的纸巾盒,从里面抽了两张出来,扔到邹喻面前的被子上,算是安慰:“你爱他什么呢?”
一个极富野心又自私的人。
邹喻擦掉鼻涕,靠近安平,哽咽:“我不知道,我好像习惯了爱他。我一直在追逐他,从宜阳到北京,我很想他好好看看我,而不是用这种方式。”
安平想邹喻应该也能明白的,安秦是在用那种方式让她对他死心。
但是安平也同样怀疑安秦的心思,只能说他太狡猾了。
他应该并不是如他自己所说那样对邹喻心思清白,但是不管是隔在这其中的安宗荣和邹喻妈妈,还是他自己滥情的本性,都让他无法端正地对待这段感情。
所以,他既无法克制自己任她一个人在北京,不管她。又无法泰然处之,所以用一种几乎是侮辱的手段,让邹喻自己主动做那个断臂的人。
真的很狡猾。
安平自己的感情生活一塌糊涂,她也没法提供什么建议给邹喻,只说:“你甘心让他这么消耗你吗?”
邹喻需要的也只是有人听她倾诉,她说:“你说我是不是太自恋了?”
自恋到以为只要她坚守的时间够长,付出的够多。安秦就会浪子回头,浪子回头金不换啊,对她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她以为自己是独特的,跟安秦以前的那些烂桃花不一样。
别人在他身边来来往往,只有她一直都在。她为自己设定了一个美满的结果,为了这颗果实,不断地剥削自己。
可是,昨天晚上,他真正给她上了一课。
她擦掉眼泪:“你说是不是我离开北京就可以忘了他。”
“也许吧,”安平摘掉眼罩,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穿透遮光帘的光泼在 pvc 板上,她说,“距离拉开确实有这样的效果,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你的工作,你的生活圈子都在北京,你不应该舍弃这些。”
邹喻抽泣:“他真的太坏了,我再也不喜欢男人了,爱情就是个狗屁。”
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窗户边进来的风还拂动着窗帘。一个受了情伤的女人,在呜咽,在发毒誓。
安平感慨,苍天还真是公平。饶是邹喻这样一路往上,一直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都有她的软肋。
她们这种从教育最卷的地方卷出来的学生,上了大学名列前茅也不是什么难事。本科毕业的时候邹喻凭借着好成绩去了一家知名的外企咨询公司,升职涨薪,真真让人嫉妒。
安平转身,手垫在耳朵下面,看她:“邹喻,”这次她叫对了她名字的音调,“其实人真的特别顽强,比自己想的要皮实多了。受了伤害后还会受伤,等你这会疼过了,还是会饿,会渴,甚至还想要爱。只是我们一开始对爱情和另一半的预期过于宏大和高调,这不能接受、那不能接受,一定要这样,一定要那样,但是当看到藏在迷雾后面的真相朴实到粗俗后,人会妥协的,一点点降低自己的准绳。”
邹喻呜呜:“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嘛,还是你要站在你哥那边?”
“我总不能因为他不和你在一起就谴责他吧!”安平躺平,“那你昨天就跟他睡啊,你看他怎么办。”
邹喻又怂:“他昨天太吓人了。”
安平想,他故意吓你的,能不吓人嘛!
邹喻的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得,刚才还哭得要死要活,这会抹干眼泪问:“你都谈了两个男朋友了,有没有做......哎呀,就是那种事有没有做过?”
安平眉毛拧到一起,瞥了她一眼,要翻身下床。邹喻拽住她:“你说说嘛,我太好奇了。”
她还真是纯洁的令人无语。
安平甩了甩胳膊:“你找个黄片看看不就知道了。”
邹喻摇头:“我是想知道有感情的两个人做那事会是什么感觉,真有那么爽?”
安平被她拽住动弹不得,又躺回去,她想了想说:“是很爽,那种爽除了生理上的快感之外,还会让你觉得,哇,原来能跟他距离如此之近。”
那种错觉就是最初的爱情,只停留在生理层面的。
邹喻凑近问:“冒昧问一下,你比较喜欢我发小,还是喜欢那个林老师?”她笑得狡黠,顶着两个肿眼泡,太搞笑了。
安平侧过身,背对着她,失神:“知道冒昧你还问。”
“小气,不问了。”
安平转过身,看她:“那我问你,怎样才能跟你一样一年赚到五十个?”
邹喻两根食指压在她的肿眼泡上,嘟着嘴:“很简单啊,高考考个六百多分。”
安平忍着把她踹下去的冲动,说了一个字:“滚。”
邹喻又叽叽喳喳一会,后面话题又回到了安秦身上,她又哭了几下。终于折腾够了,睡下。
安平被她搅得没有了睡意,起来到客厅去工作。
她将所有的资料备注过完,编辑了短信发给跟团的游客,又一一打电话通知了一遍。
至于王培清,她没有把他放在第一个,也没有放在最后一个。他在那张表格上在什么位置,她就给他排到什么位置打的。
在她拨过去电话之前,他就回了条短信:“好,收到。”
电话拨通,安平听见他的声音隔着话筒传出来,她说:“提醒你一下,明天一点准时在中铁大厦门口集合。我们安排了七座的商务,直接送你到机场。需要准备的物品和注意事项我已经发短信告知了,你提前准备一下。”
他这次又很好说话,心情听着不错:“知道了,明天见。”
第35章 chapter35 .一直往北飞
近郊的风要比市区大,下午三点,厂区忙忙碌碌。
王培清挂了电话,看着邵纪正让人把东西搬到车后备箱,他将手机揣兜里,过去跟李厂长又寒暄了几句。
邵纪从兜里摸出烟递给对方一根,又转手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支,点燃。
烟雾缭绕中,三点钟的阳光为人和景都加了层高斯模糊,对方又说现在实体工厂不好做,上游要求高又压款,还要赶货,到头来赚不来几个钱。
王培清笑了下:“我不压货款,您这边也按时出货,合作共赢的事,往好处看。”
又约了顿饭,两人才回了车上。王培清开车,邵纪将车窗降落一半,散了散身上的味道,他揉着眉心,有点疲倦:“长白山,这个季节去应该正好下雪了吧?”
“应该。”王培清看了眼后视镜,汇入了左车道。
邵纪打起精神说:“昨天,前天都面了几个人,能留下的我都把简历发给你了,你再筛一筛。”
“张正和姓瞿的那个,你更倾向于谁?”王培清问。
“不好说,张正是外企零售的背景,现在很明显是骑驴找马的状态,但他每年的销售额很漂亮。”
“他问题也很明显,我看了他经手的单子,全是散客,靠做客情维护做上去的销售额。而且有外企出来的通病,只能做螺丝钉。”
邵纪认同:“确实,外企更看重企业的发展,至于个人.....你是害怕他挑不起大梁?”
“挑不起,或者他也不想挑,我们能吸引他的估计也就只有薪资了。”王培清觉得头疼,脑子里一堆事,一件件排着队敲他,他说,“算了,还是定另外一个吧。”
“你不觉得年龄有点小?我们招的是经理级的销售。”
“先招来试试,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能输出的人,不需要再招一个郑姐,”王培清说,“等我这趟回来了,你也休一段时间。”
邵纪偏头看他一眼,哼笑一下:“假模假式,我知道你去干嘛的,不用跟我装的真去休假一样。”
王培清头往后靠在座椅上,看着前面的车流缓下来,红灯,他踩了刹车,嘴角噙着笑:“等会回去,你先陪我去买两套衣服。”
“哈哈,”邵纪觉得舒心不少,“你这是开屏呢?还要打扮打扮。”
王培清不理会他的调侃:“导游让准备点保暖的衣服,还是你想让我冻死在长白山,然后你跟梁璟把公司做成夫妻店?”
邵纪觉着他的嘴要能哄到姑娘,南极洲都要北极熊泛滥了。他白了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确实。”王培清还大大方方的承认。
“我跟你那个梁博士根本就不是一路子人,你再别打趣我了。那天我就说了下她那个爱哭唧唧的组员把郑姐手下的得力干将撩的七荤八素,她就给我上升到歧视女性了,说我刻板印象。我有病我才看上她。”
王培清看着前边的车缓缓开动了,他松了刹车,瞥了眼邵纪,话专挑他刺:“反正我是没住上你的婚房。”
邵纪气晕,不解释了,装死。
两人到商场楼下,停了车上去买衣服的时候,王培清不是嫌太臃肿就是嫌款式太单调。
邵纪无语:“你搁这选美呢?从没发现你这么难伺候。”
“从你衣柜里给我挑几件吧,”王培清转头看他,诚诚恳恳,“没摘牌的。”
邵纪觉得这人丧心病狂:“不行。”不过看别人疯癫也有意思,他说,“除非你给我讲讲你这段情史,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这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