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的时间不剩下多少了。
悄然做完这一切之后,谢春山俯下身,在萧怀舟半梦半醒的眼眸上轻轻落下一吻。
随后他的身影便消失了。
王都之内法术禁行。?
有几个人会舍得燃烧自己的神魂去使用逆天的法术,谢春山便是其中一个。
其实那日的“谢春山”拔出本命剑来直接刺伤萧怀舟,却没有使用任何法术。
当时的萧怀舟应该就已经可以判断出来那人不是谢春山了。
若谢春山真的想要杀他,根本不必用凡人的方式。
除非无法使用法术,或者是不想使用法术。
谢春山的身影很快便出现在与萧王府隔了一条街的苍梧大道上。
谢长行紧紧跟在他身边:“大师兄真的要这样吗?”
“你既已知因果,就该知道师父的心魔已经控制不住。”
谢长行垂下头沉默。
他确实知道,可是他又舍不得大师兄去死。
师尊的心魔全都是因为大师兄,因为大师兄不肯放下心中的情,一心飞升成大道。
所以师尊执念成魔,最终选择做了一些错事。
身为弟子,眼见着师尊误入歧途,谢长行心中不可谓不心痛。
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一边是师尊,一边是大师兄。
若想要师尊彻底放下心中的执念,放下心魔,除了师尊身死之外,就只有一个办法。
那便是谢春山殉道。
只要谢春山死了,师尊的执念自然也跟着磨灭了。
大师兄都不在了的话,师尊再也不可能找到一个像大师兄这样天纵奇才的人,像大师兄一样接近天道的人。
没有这样的人选,师尊就会没有任何执念。
谢春山当时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谢长行第一个举手反对。
然而反对之后又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反对的理由,因为他们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谢春山不再言语,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封叠的整整齐齐的纸交给谢长行。
“我死之后,把这个送给萧怀舟。”
谢长行颤着手接过,无法接受大师兄要殉道的事实。
待他接过来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张写着和离书三个字的纸。
轻轻薄薄的一张纸上,并肩落款两个名字。
萧怀舟和谢春山。
第一个名字墨迹已经干了许久,一眼就看见是很久之前写下的。
而第二个名字上还有隐隐没有干的墨水,印了一点在旁边的纸上。
是大师兄刚刚写下的。
这张和离书,大师兄应该一直带在身边,却从来都不愿意签下自己的名字。
直到今日。
直到他要去殉道。
谢长行:“大师兄……”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好像是苍白无力的。
谢春山没有在看那封和离书一眼,当他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那封和离书就算是正式和离了。
之前写下的婚书上,归云仙府的金印逐渐消退到黯淡无光,最终彻底消失在婚书上。
这便预示着他们二人之间再无婚约。
一别两宽,永不相欠。
“你的化寿丹还够吗?”谢长行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随便找了个话题。
其实化寿丹够不够已经不重要了。
谢春山既然已经决定殉道的话,要去拼的就是神魂,仅剩下的那么数年的寿命也没有任何意义。
可这种时候,谢长行给不了大师兄任何的帮助。
哪怕是一点儿微末的法力。
谢春山知道自家师弟心中伤怀,也只能硬忍着情绪交代接下来的后事。
“王都法阵素有缺漏,我离开之后你要时不时回王都来查看一下,不可让它破裂,殃及百姓。”
“嗯。”
谢长行听话的像个孩子。
“师尊道心崩塌或许会闭关,不理世事,宗主令我今日交给你,归云仙府也交给你。”
谢春山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剑令牌,放在谢长行手心中。
谢长行起初往后缩了缩。
可手心被谢春山紧紧握住,不能再后退。
冰凉的小剑落入他的掌心,他才方知这枚令牌的沉重。
“我,谢长行……定不辱命。”
语气之中已经带了些许呜咽。
谢春山,转过身不再看他。
一直待在他怀中的白色云雀骤然飞出,一路飞向萧王府的方向。
“我走之后,他就自由了。”
萧王府中,几只雀鸟落在雕花窗户棱上,齐刷刷看着一只白色的云雀。
白色云雀扇着翅膀躲在萧怀舟枕头旁。
它的身上没有锁链,可它却完全没有想到要扇扇翅膀离开。
反而慢悠悠的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安静的在等待自己的主人醒过来。
萧怀舟这一夜睡得极其香甜,一点儿梦都没有做。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种好觉了。
一觉醒来的时候整个人精神奕奕,感觉身上的伤口都恢复了不少。
他坐在床上才伸了个懒腰,观书就急匆匆走进来:“四公子,这是您的加急信件。”
观书手上捏着一件小巧的竹筒,大概只有拇指般粗细,竹筒上还缠着细小的绳子。
飞鹰传书,东夷国善用的手法。
这一看就是故里祁派人送过来的。
萧怀舟缓缓解开竹筒上的绳子,拉掉竹筒在投资上的封漆,一个小小的羊皮卷掉落下来。
因为竹筒很小的原因,所以羊皮卷上只简单的写了几个字。
“发现萧长翊,天亮围剿。”
信中只有短短九个字,可萧怀舟隔着这封信,却能够感受到那边的剑拔弩张。
故里祁从东夷带兵而来,在路上一路搜索的话一定能找到萧长翊一些踪迹,只是想要出兵围剿萧长翊,还是有些难度的。
萧怀舟紧皱着眉头,也不知在替谁操心。
可是他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故里祁带着的是东夷的精兵,而东夷人擅长躲藏作战,兵术并不会输给大雍。
至于故里祁的安危就更加不用担心了。
他们俩身上有同心蛊,故里祁若是出了事情,死的最多是他萧怀舟,也牵连不到东夷。
想到同心蛊,萧怀舟便放下了一颗心。
无论如何有着这个蛊虫,他还是可以随时知道故里祁的动向,萧长翊这件事情必须得很快解决掉。
让萧长翊在外面逃得越久,萧怀舟的一颗心就越放不下。
萧怀舟将手中的羊皮卷卷回原来的弧度,塞进竹筒里递回给观书。
“把这送进宫去给太子。”
若围剿了萧长翊,太子需早做准备立刻登基,以免夜长梦多。
果然当初放出太子要登基的消息,萧长翊就会蠢蠢欲动,按耐不住。
故里祁多半是在半路设了兵拦截,然后准备大半夜悄悄摸摸探进去擒贼擒王。
计划十分周密,萧怀舟想不出还会有什么别的问题。
但他心中总有一些惴惴不安,只能让人将顾亭安喊了进来。
他们二人协商到万家灯火点亮,依旧没有协商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而同一时间。
故里祁其在一匹浑身黑色的骏马上,站在一个小山坡上,凝视着下方忽明忽暗的篝火。
“再去探萧长翊的动向。”
探子接了命令,悄无声息的隐于黑暗。
起初故里祁是准备到达王都之后与萧怀舟汇合,再去考虑追捕萧长翊事情。
可也许天意弄人,就在他离王都还有几日脚程的时候,他派出的探子说看见了一伙鬼鬼祟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