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潜移默化
天雅医院。
“我不做手术，我要出院！”
“阿姨，您别乱动，现在还不能下床。”
“你们别碰我，不然我喊人了！”
……
中老年妇女的嘶喊声从住院部走廊传来，似乎在挣扎着什么，而这其中也夹杂着护士和医生的劝说声，嘈杂的声音引起了每一个路过的人注意。
刚来上班的叶清泠正好听到这个声音，本着好奇心和责任心，她匆忙换上工作服之后赶着去了。
去的路上她遇上了迎面匆忙而来的秦雪，显然是来搬救兵的，看到她来的时候。
她自然地走到了她的身边，“25号床的李阿姨，今天一早就开始闹着要出院，还拒绝住院，林医生和护士在里面劝着呢。”
25号床的李阿姨，不就是昨天他们讨论的那个病例？她眉头皱了皱。
她想了想问：“傅主任来了吗？”
这个时候就算是她一个人过去，她也不能保证可以说服得了那个阿姨，她没有什么信心，多一个人一起总是好的。
叶清泠走得很快，连迎面走来和她打招呼的同事她都没空搭理。
“我刚刚就是准备去找傅主任的。”
秦雪这会才想起来她出来是干嘛的，刚刚看见清泠来，她有点激动就给忘了。
“你去找他吧，我先过去。”
“好。”
两人在途中“分道扬镳”离开，很快叶清泠就到了那间病房，在病房门口就听到了病人如日中天的声音。
她手插在衣兜里，前脚刚走进来，林涵就跟见了救命稻草一样跑过来抓着她的手，“叶医生你来得正好，快帮忙劝劝李阿姨吧！”
中年妇女看见又来了一个医生，一声冷笑发出，最后盯着叶清泠看了好久，眼里似乎有恨。
她看着叶清泠朝床边走来，随后说：“你们医院就爱赚这些钱，我跟你们说就算你们来多少个医生我都不会做手术的，一个手术做下来得花几十万，我没病我才不要花这个冤枉钱，我要出院！”
“阿姨，您知道您现在的病情吗？”
她没有直接回应中年妇女的话，她只是有一个疑问，她如果知道自己病的很重不应该是要想活下来吗？
为什么还要拒绝手术，她不明白。
中年妇女没有说话，视线也没有从她身上离开，她的眼睛空空的。
叶清泠见她不说话，继续说：“阿姨，经检查您脑子里有一个肿瘤，是第二期良性的，所处位置压迫到了神经。
最近半夜您时常会觉得头疼，甚至呕吐，早上您会觉得越来越看不清东西，食欲越来越不好，如果您想放弃手术，就代表放弃了一次生的机会，
这个手术的成功率很高，您真的要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经历脱发，呕吐，失明等病变症状，然后再这样没有尊严的死去吗？
还有阿姨，我要纠正您一下，我们作为医生护士，并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为了能让每一个患者脱离病痛，能让他们有更多生的可能性，
我们这一行很苦，我想不用我说，您应该也明白，我希望您可以着重考虑一下，您还这么年轻应该还有很多享受人生的时间。”
叶清泠说完这一番话的时候，旁边的护士差点都听哭了，他们也是父母眼里的孩子，
可是正如叶清泠说的那样，他们为了拯救病人成为了一名医护人员，这其中的苦他们经历他们深有体会。
中年妇女没有说话，视线慢慢从她身上离开，坐在床上微微躺下来，侧着脸望了出去，眼神空洞，像是在发呆又好像是在接受什么。
叶清泠见她这样，没有继续停留下来，没有闹了就说明事态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从病房走出来的时候，傅宇谦就站在门口。
刚刚她说的话都听到了？
叶清泠盯着他看，两人四目相对，她居然有点不好意思，
她平时不是这样的，不是刚刚和患者说话那个冷漠的样子。
傅宇谦没有说话，视线移开，从她身边走过去，淡淡的冷杉味扑鼻而来，让她有点安心。
“你做的很好，转机今天就会出现。”傅宇谦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说了这句话。
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看见他离开的背影，他这是在肯定她吗？
林涵突然把手搭到了她的肩膀上，笑了说：“叶医生今天很严肃啊，第一次看你这样，竟然有点像第二个傅宇谦，你学到他的精髓了。”
“我……过奖了。”
叶清泠无奈地笑了笑，随后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拿下来，然后离开了。
潜移默化吗？
跟在他身边久了，处理能力也变了……
这也太可怕了吧！
叶清泠上了一天的班，浑身疲惫，这时候有一个小护士敲响了科室的门，她伸懒腰的时候听见的。
她说：“请进。”
小护士进来的时候客客气气的，她说：“叶医生，25号床的李阿姨要见你。”
见她？
见她做什么？
想到这里的时候，傅宇谦今早对她说的话从脑中浮起，这是……
转机？
“好，我现在过去，你去忙你的吧。”
说完话，护士离开后，她已经开始收拾好东西，拿了病历表离开科室，蹬蹬地朝病房走过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整理了一下的仪容，稍微挤了挤笑容，走到门边敲了门，“阿姨，您找我？”
“叶医生请进。”中年妇女的声音比早上要轻很多。
叶清泠点点头，走进来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并拢双脚，打开了病历表，
她观察了一下中年妇女的脸色，比早上稍微红润一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躺在床上的李阿姨看她一直在记录东西，随后笑了笑说：“叶医生，陪我聊聊天吧，想和你讲个故事。”
讲故事？
叶清泠停下了写字的动作，随后收了病历表，抬眼看她，她现在看起来轻松了许多，好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
见叶清泠不说话，李阿姨开口道：“我年轻的时候在我父亲厂里认识了一个人，他经常会帮我做很多事情，也会送我回家，偶尔会给我写信，
后来我和他结婚了，虽然他家境很贫困，可我还是不顾家里的反对嫁给他。
后来我们生了一儿一女，我父母去世了，赶上那时候行情不好，
他几次生意失败，那段日子我们过得很难，幸好苦尽甘来了，他却因为车祸撒手人寰了。
那时两个孩子才十几岁，我靠做几份工维持生计，抚养孩子，洗碗，保洁工，缝衣服，这些我都做过。
好不容易盼到子女事业有成，结婚成家，他们却嫌弃我老了，也不待见我。
距离上次和孩子见面，已经是两年了，这次病倒也是意外，
我想着我现在活着也没人管，倒不如跟着老头子去得了。
可是……”
第35章 体面地离开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阿姨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叶清泠没敢打断她，听她继续说：“可是今天叶医生你说我是要体面地死去还是没尊严、苟延残喘地离开，
我想了很久，我也不甘心，年轻时我也是出生在富家的千金，我也有我的骄傲，我为了爱情吃苦并没有后悔过，
我的后半生坎坷，如果让我连死都要那么没尊严，我想我也会死不瞑目的吧？
我想过了，儿女不管我，我也要为了自己活下去。
你说得对我还有很多时间，何必要这么早说放弃？”
说完这番话的时候，李阿姨潸然泪下，叶清泠拿了纸巾给她，这哭是不甘心还是后悔？
还是心寒？
她不知道，她知道的是李阿姨释怀了，放下了一些沉重的东西。
“阿姨，您很伟大，您抚养儿女长大已经很了不起了，可是您病了为什么不和他们说？照顾父母是作为孩子的义务，怎么可以让他们这样？”
叶清泠有点心疼她，她曾经也差点成为了母亲，她可以体会到那种感觉。
没有了丈夫的依靠，就连孩子也不闻不问，身为母亲辛苦了半辈子，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果，让人怎能不寒心？
李阿姨笑着摇了摇头，“根本就联系不上，我也不期望了，我还有棺材本，大不了拿那个钱出来做手术了。”
“阿姨您放心，我会帮您联系的，这段时间您好好保重身体，有什么事尽管跟我们说，我们会帮您的。”
“叶医生你是个好孩子，阿姨知道的，早上是阿姨说的话太冲了，对不住了。”
李阿姨摸着她的手笑了笑，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慈祥和温和。
叶清泠摸着她粗糙，皱巴巴的手，有点想念自己的母亲，眼眶热热的，她说：“阿姨没事的，我知道您的苦衷。”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阿姨拍了拍她的手，说：“孩子，我家里的柜子里有一个保险箱，密码是我老头子的生日，如果手术失败了你就和我儿女说，里面是我留给他们的东西。”
这话有点像是在交代身后事，她听到这话有点不舒服，这种交代的感觉很不好，她有点忌讳。
“阿姨，您这是做什么？我说过手术的成功率很高的，您不用担心，您一定会好好的。”
李阿姨别开了头，看到窗外的月亮说：“今晚的月亮很圆，孩子，如果你遇到很喜欢的人，希望你可以好好珍惜，爱一个人真的不容易，稍不留神你们就天各一方了。”
这句话让叶清泠的心震了震，好好珍惜，
曾经她也想过好好珍惜的，
可是后来，是那个人不要自己的，她又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