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笑着,温声解释了一番。翠翠听到他说惊喜,好奇的触觉试探性地往前伸了伸:“什么惊喜?”
“到厂里你就知道了。”章渝州顺势问:“你想什么时候搬家?”
翠翠:“谷子打完吧。”
搬走后回来的时间就少了,大队的工分她可以不挣,但自留地的粮食全是她亲手所种,必须收了再搬家。
蔡婆子听见两人对话,插了一嘴:“打谷子缺你一个啊?你安安心心跟着小章搬厂里去,自留地的粮食我和你爹去收拾,到时候放你屋里,你抽空回来搬。”
章渝州吃完饭,靠在椅子上打盹。
翠翠看着他眼底的黑眼圈,没舍得叫醒他,让魏学明拿了枕头垫在章渝州脖颈处。
这一觉章渝州睡得出乎意料的沉,从下午睡到晚上。
“我看你挺累的,别赶夜路回去了。今晚就到我家里睡,反正我那炕特别宽,躺七八个人都没问题。”
章渝州:“……”
七八个人,大可不必啊,媳妇儿!
第30章
章渝州这晚没回去。
连续一个礼拜高强度的工作,每天只眯上三四个小时,他确实很疲惫。
在魏家吃完饭,翠翠就领着他回自己家休息,章渝州几乎倒炕上没五分钟,就睡熟了。
因着屋里有人,翠翠下午没去上工。
她不出现,关于她的新闻却一点没落下。
晌午何大苗闹那么一出,围观的人不少,平时大家干活时很少埋头就万事不理了,大都边干边聊旁人家的八卦,这不,你说一句我说一句,没一会儿整个大队的人都晓得翠翠嫁人了。
“唷,那谁要失望了唷。”
“可不是。我跟你们讲,上回那男的说提亲没成功,后面这么多天也没来找翠翠,她就以为人家婚事黄了,高兴得咧,吊了一晚上嗓子。”
“活该呀,虞翠翠又没应她,她就到处跟人吹牛说虞翠翠的房子迟早是她家的,什么人呀?跟吃绝户差不多。”
另一人就怪笑。
神情不屑道:“还不如吃绝户!吃绝户的好歹得占个亲戚名义,刘利和四大娘啥人啊,跟虞翠翠啥关系没有,就想娶人家进门占别人的房花别人的钱,算盘珠子拨得河对岸都听得到。这下好了,落空咯。”
刘利正好路过,听了个话尾,表情变了变。
哎呀一声尖叫,冲过来就把正说话的那位推到田里面:“胡咧咧啥啥,老娘好心把我外甥说给她,到你们嘴里就成吃绝户了,满嘴喷粪看我不挠你们。”
就算心里是那样想,刘利也绝对不能承认。
“我登虞寡妇的门顶多也就三回,哪像三伯娘天天上门,恨不得住虞寡妇家里,咋呀,她能上门说亲我就不能了?我给我外甥说亲就是吃绝户,其他给虞寡妇说亲的就是一片好心了?我呸!”
刘利见众人面露鄙夷,赶紧把“最缺德”的帽子往三伯娘头上戴。
三伯娘本来就没打算插嘴,结果被刘利那个棒槌点了出来。
她横了刘利一眼,讪笑两声。
“我也是看虞翠翠没个男人辛苦得很,再说我不像你呀,我介绍的几个条件都和她登对,不是我自家亲戚,我才不像你盯上人家的房子。”
至于说成后对方给她二十块谢媒钱的事,三伯娘绝口不提。
两人说着说着,开始翻旧账。
一个骂为老不尊偷鸡蛋,一个说不尊老专占便宜,越骂抖出来的龃龉越多,最后已经不争论谁缺德,而是纯纯无意义的爆粗口。
其余人忙着拉架:“诶,吵吵就吵吵,别动手啊。”
“关你啥事,你让开!”
“哎呀,你推我,刘利你个小贱人,看我不修理你。”
“来呀,你个老贱人,说我一肚子坏水,你才是肚里流脓坏到根。你不馋虞翠翠一个人住那么大间屋子,那你还掰着手指算她起了房子后还留下多少钱?当我不知道。”
一听这儿,众人哗然,拉架劝架的都愣了。
三伯娘脸色发青,原地蹦了一下,一把揪住刘利的头发,随即便是一声惨叫!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滚着滚着跌进存水的沟渠。
噗通一下,所有人如梦初醒,连忙下沟渠捞人。
人捞起来,还不消停,一人站路上一个坐沟渠旁,继续对骂。
“……”
其余人听得津津有味啊。
也忍不住算起虞翠翠的家底来。
许雯丽当初说漏嘴的事其实不是秘密,虞翠翠离婚分了至少三百块。
那可是三百块!!
再看虞翠翠那房子,瞅着面积大,实际上用到的材料比别人家少不知多少。
办立房酒那天大伙儿进屋瞅过,那么宽一间屋没做墙,随便算算就知道省好大一笔钱了,这钱现在还捏在虞翠翠手里,不怪刘利和的三伯娘都盯上了。
换了谁娶她过门,都是人财两得啊。
至于捡的小拖油瓶,随便养养呗,一小姑娘能吃多少?养到五六岁就帮家里干活,十五六岁还能换一笔彩礼,咋算都不吃亏。
想到这儿,没起歪念的人都忍不住偷偷扼腕。
不过大家还是要脸的,不会把心里的盘算宣之于口。
继续劝刘利和三伯娘:“就算今天天热,浑身湿着也不舒服嘛,况且虞翠翠嫁都嫁了,你没撮合成,三伯娘也没撮合成,有啥必要吵得跟斗鸡眼似的?”
“不过,那小伙子条件真的那么好啊?你们问清楚了吗?他是哪个厂子的?”
若是什么纺织厂食品厂这些生产刚需产品的大厂,那得跟虞翠翠搞好关系,可不能再背后说人家。毕竟,在这个买东西需要票的年代,凭着乡里乡亲的情分,多少能跟着沾沾光。
“这哪知道,没来得及问虞翠翠就把人弄进屋去了。人家一家子吃饭,咱也不好跟进去呀?不过是不是工人也不一定,反正也没证明,都是他自个儿在说。”
说话的人撇嘴,不太相信章渝州条件能多好。
这年头工人多吃香啊,哪里用得着跑村里找对象?
说出去都没人信。
牛桂芬觉得这事她有发言权:“翠翠男人是五金厂的。”
见大伙儿摸不着头脑,牛桂芬顿了顿,提醒道:“开年山里不是进了好多人吗?当时就说在建厂子。”
众人恍然大悟。
山里建厂的事大伙儿确实知道。当初传出消息时,她们私下还议论过,想不明白好好的厂子为啥要建在山里。
印象中,厂子不都在城里吗?
谁家若是有人进城当工人,那就是祖坟冒青烟。
当工人每个月发工资,还能吃供应粮,多让人羡慕啊!
可这厂子在山里的话,厂里的工人究竟算城里人还是农村人呢?
他们是不是还得自己种粮食?
这么一想,众人对章渝州的“工人”身份就不那么看好了。
“山里的厂子……多埋汰啊,没啥前程!要我说,虞翠翠这婚还是离亏了,她还以为能找个比魏华明更好的呢,兜兜转转不还是农村户口吗?”
“话不能这么讲,就算在山里人家也是工人,也有工资领,比嫁给庄稼汉子强太多了。我听蔡大姐讲男方已经分了房子,以他这个年龄能分房,工资级别肯定不低的。翠翠嫁过去,那就是掉福窝了。”
牛桂芬的话,赞同的多数。
“……如果厂子招工就好了……”有人感慨。
其余众人也若有所思,心有戚戚的点头。
谁说不是呢?
厂子招工,没准自家人也能进厂,每个月固定领工资那多美了。
好一会儿后,有人站出来说了这么一句:“咱都是一个村的,翠翠这些年不容易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往后可别在背后道她是非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附和道:“嗯嗯,是这样没错。”
“……”
翠翠还不知道刘利和董老婆子打了一架,更不知道只因为章渝州的工人身份,自己人缘一下变好了。
她整个下午都窝在家里收拾行李,看着屋子里大大小小的东西,内心涌出一股不舍。
“宝宝,过来!”章渝州睡得很熟,翠翠招招手,把正在玩玩具的初七唤过来:“宝宝,一会你爸醒了你就叫我,懂吗?”
虞初七小朋友歪着头,看看炕上的章渝州,小眼神里盛满了疑惑:“爸爸?”
翠翠重重点头,一点儿没觉得这称呼不对,肯定道:“对呀,我是妈妈,那他不就是爸爸咯?”
小胖妞咬着指甲,看着翠翠思考了两秒。
突然,她眼睛亮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又更亮了,小奶音脆甜:“爸爸是不是会抱宝宝会给宝宝买糖糖?!”
小家伙期待地望着翠翠,眼睛亮晶晶的,笑得格外灿烂,露出脸颊的两个小酒窝。
翠翠点头,更加坚定道:“不仅会给你买糖糖,还会陪你玩,是不是很棒?”
溜孩子太累了,尤其是小胖妞这种精力充沛型,以后这个活儿可以甩给章渝州了。
小家伙还单纯,看不懂妈妈急欲甩包袱的险恶用心。
欢快的小嗓音响起:“嗯,棒棒哒,宝宝也有爸爸了!”
翠翠摸摸小胖妞软软的头发,在孩子看不到的角度磨了磨牙,那几个长舌妇真是欠揍啊!
“那初七,你在这里守着你爸爸,等他醒了你就叫我,懂吗?”
初七举起手:“懂。”
翠翠笑着又夸了夸她,夸得小家伙更加兴奋了,“我会看着爸爸的。”
有了小监视器,翠翠放心将舍不得的东西全收进空间囊,不到半小时,屋子就空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