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么点距离,我又不会迷路,没那个必要吧。”
章渝州坚持:“雪越下越大,你想淋着回来吗?取暖器还没做好,一会儿洗澡可是很难受的。”
厂里有大澡堂子,以前住单人宿舍时章渝州还会去那边,但自从搬到八栋就再没去过了,翠翠不适应在外人面前赤身裸|体,即便是同性也不行,于是一次也没去过。
章渝州不认为她今天会愿意去澡堂。
果然,翠翠压根没考虑,妥协得非常快。
“好,你出门前把初七先哄睡,否则她会调皮捣蛋。”
说到调皮捣蛋,章渝州心里苦啊。
他有太多话想说了,登时把虞初七今天干的好事全讲了一通。
就听那头的翠翠非常没有同情心的哈哈大笑:“天真了吧,小孩子就是天使魔鬼的混合体,乖的时候可爱得让你心都软了,皮起来气得人牙痒痒。该揍还得揍,你今天没教训她,信不信她明天更能气人?”
“让你揍她,你能下得了手,你就不心疼?”
他反正有点下不了手打孩子。
翠翠冷笑一声:“我揍她好歹知道轻重。若是以后她长歪了,别人揍她,那可不管揍得狠不狠。”
章渝州:“……”
翠翠继续道:“你瞅瞅咱们楼下那李晓明,被他奶奶惯成什么样了,人嫌狗憎,可恶得很。”
“你要是不想虞初七也那样,就要对她严厉一点。”
她对小孩儿就这样,有疼爱,没溺爱。
教会她在占理且能保证赢的情况下出手反击,不当孬种,但绝对不给她灌输恃强凌弱为所欲为的想法。
不管哪个世界,熊孩子往往都是在一件件小调皮的积累下养成的。
一次两次家长不以为意,便会让他以为这样做是正确的,接下来他犯的错就会逐渐升级,直到家长最后兜不住。
翠翠第一次养孩子,或许别的方面思虑不周全,但在人性上,她无疑是了解的。
在她看来,人性从来不分大人和小孩,都是共通的。
大人会在犯错没有受到惩罚后心存侥幸大概率再次犯错,小孩也是如此,甚至比起大人,他们多了一丝天真的残忍,会在无主观恶意下干坏事,防不胜防。
所以,才需要人及时纠正,让她意识到那是不对的。
听翠翠一席话,章渝州眼中的打趣笑意转为深思。
翠翠她……的确是一个很合格的母亲。
虽然她大多数时候不像做人妈妈,对待小胖妞时常粗心大意,但他还是必须说,她给了孩子最重要的两样东西——安全感,以及一个适合模仿的对象。
“好,这回先算了,下次再捣乱我就学你抄起棍子往她屁股上招呼。”章渝州眼眸含笑,温声道。
翠翠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下手注意分寸就行。”
笑声从唇齿间倾泻而出,只觉语气里的宠溺快溢出来了,“嗯,听你的。”
翠翠没关掉x8a的通讯功能,章渝州能清晰看到她的整个操作过程,比较遗憾的是镜头只能拍到安全屋的操控室,没法以俯视角度拍到整个安全屋。
几句话的功夫,翠翠便道:“我快到了,你出来吧。”
安全屋停泊的地方距离厂子还有一段路程。
翠翠打开门,脚踩在碎雪上发出咯嚓咯嚓的声音,x8盘旋在她周围,记录着附近的状况,翠翠回身将安全屋收回空间囊,又从空间囊里拿出上回从魏家带走的背篓和米,这才把x8收回。
她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打扮依然有漏洞。
翠翠蹙眉,迟疑片刻,抓起地上的雪就往头发和身上糊,直到浑身弄湿,背篓也变得湿润后,才往厂子方向走。
隔着老远,翠翠就看见了章渝州。
他穿着一件藏蓝色外套,胳膊上还挂着一件衣裳,撑着伞站在大雪中,身材颀长,翠翠看不清他表情,但莫名觉得周身都透着寂静美好的氛围感。
她抓紧背篓绳子,加快脚步,同时,看到翠翠身影的章渝州也迎了出去。
“怎么回事,不是——”
“嘘!”
意识到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机,章渝州闭上嘴。
只是脸色黑沉沉的,他接过背篓,就要给翠翠披衣服。
翠翠:“湿都湿了,现在批上外套也无济于事。”
章渝州不理会翠翠的推拒,强势地将外套搭她身上,一手撑伞,一手揽在她肩头把人往自己怀里拉,“冻坏了吧,还好我出门前往锅里烧了水,正好到家就能泡澡。”
“有一点。”
翠翠自动往他身上贴了贴。
刚才她顶着风雪赶路时没觉得冷,这会儿有章渝州体温的对比,翠翠顿时觉得骨头里都泛着寒,真想钻到他衣服里去。
章渝州臂弯更用力,几乎是半搂着了。
伞倾向翠翠,把她遮得严严实实,毫不在意自己肩膀暴露在雪花下。
路过保安室,里面值班的人还出来看了眼。
确认的确是虞翠翠后还热情地打招呼:“虞同志,这天气你上山怕是不容易啊,山下雪大不?”
翠翠牙齿上下磕碰打寒颤:“挺大的,我人快被冻傻了。”
“我们先回去了。”章渝州朝对方点点头,顺势接话。
“好,虞同志有空来我们保卫科坐坐,我们还盼着你教几招呢。”
说话的小年轻依然笑嘻嘻的,看着翠翠的眼神热情得仿佛狂热粉丝,恨不得立马拜师学艺。谁让龙复江每次训练都要带翠翠出场,次数多了,保卫科人人都知道有个叫虞翠翠的同志多么能打,想找她较量较量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还是数他运气好,值个夜班居然撞见本尊了。
“有空一定。”翠翠回首,笑着应道。
今日雪大,天色又晚,外面没什么人,就连平时热闹的单元楼楼道里都安安静静的。
章渝州收伞,翠翠脱下外套赶紧摸了摸:“被浸湿了。”
她蹙起眉,扁了扁嘴,委屈巴巴的样子,看得人心里软乎乎的。章渝州收好伞,抬手往她湿漉漉的头发上揉了几下:“湿了就湿了,赶紧上楼回家。”
就这么巧,两人刚踏上楼梯,靠近楼梯那一家门突然打开了。
这家男主人穿着大棉袄,推着木板车慢慢走出来,媳妇和两个儿子拿着尼龙袋紧随后面,一家四口整整齐齐。
“咦,小章,你们这是打哪回来啊,也去搬菜了?”
许是见他背着背篓这样问道。
章渝州把钥匙递给翠翠,让翠翠先回家。
他则停下回答道:“还没去,我媳妇前几天回娘家搬粮食去了,这不刚到大门口接她。”说着,他低头看了下手表,问:“快十点了,现在去搬菜吗??后勤处不下班了?”
“嘿,那群舅老倌哪里想加班哦,要不是大家到后勤处闹,他们今晚还不得改口让我们搬呢。小章我跟你说,菜数量有限先到先得,现在晓得的人不多,等过一会大家都知道了,估计很多人要连夜去搬,你们两口子也搞快些!”
说完,一家子急急忙忙就跑出去了。
章渝州:“……”
葛新那儿,不会出问题吧?
带着这种忧虑,章渝州转身上楼。
大门虚掩着,他推开门走进屋,隐隐约约的水声传入耳畔,章渝州放背篓的动作微顿,随即摒弃掉杂念,先到卧室看初七,小家伙又把被子踢开了,露出大半边身体,章渝州重新替她盖好被子,到厨房又烧了一锅开水。
弄完这些,他就到客厅看书,顺便等翠翠洗完澡出来。关于能量石,他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需要翠翠给他解惑。
半小时后,卫生间门打开,翠翠擦着头发从里走出来,对上章渝州的眼神她有些诧异:“……怎么还没睡?”
章渝州:“等你。”
“唔,有事?”翠翠穿着松松垮垮的秋衣,边擦头发边朝章渝州走去,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椅子上,“嘶!屁股凉飕飕的。”
章渝州失笑,起身走到翠翠身后,拿过她手里的毛巾,动作温柔地擦起头发。
“能量石的可能性大吗?”
翠翠闭上眼睛,感受着手指在发间穿梭,时不时用力按压头皮的感觉,脸上不自觉露出了享受的表情,声音也跟着懒洋洋的:“还不确定,我觉得需要再分析分析,不过私心里我也的确觉得可能性很大。”
“我查了地图,那块区域在两国交界的小镇,若确定是能量石,你打算怎么做?”
边境小镇有部队驻守,有我国的,也有邻国的,要想在两方人马眼皮子底下取走那么多能量石,恐怕很难。
“不着急。”翠翠未睁眼,头往章渝州手掌蹭了蹭,催促道:“擦干点。”
“虞翠翠同志,你是不是太会享受了?”
“……唔,还好吧!”翠翠姿态慵懒,半蜷着腿瘫在椅子上,章渝州摇摇头,语气难掩宠溺:“家里该囤菜了,葛新想让你再画一两款新家具。”
翠翠睁开眼:“交换条件?”
她抬头,入目之处是男人漂亮的下巴和鼻孔。她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章渝州,唔,一个好好的英俊小伙顿时变得无比普通,违心都说不出帅,翠翠撇撇嘴,突然就笑开了。
“笑什么?”章渝州一脸莫名。
翠翠抿嘴憋笑:“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你变丑了。”
“……”章渝州手上动作顿住,不说话,就在翠翠以为他生气时他突然凑近,两人鼻尖只有两三公分距离,蓦然放大的五官冲击性十足,翠翠下意识倒吸一口冷气。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你退开一点点,我脖子仰得有些疼。”
她仰着头,章渝州弯腰,两人挨得特别紧,翠翠能感受到对方扑过来的温热鼻息,顿时有种姿势奇怪恐会大事不妙的感觉。
章渝州不仅没退开,他半侧了下脸,靠得愈发近,似乎再近一点嘴唇就要碰到她眼睛了。
扑通~
扑通~扑通~
心跳声震耳欲聋。
不知是她的,还是章渝州的。
翠翠紧张得手脚不听使唤,眼睛不敢眨一下,就在她以为要发生点什么的时候,章渝州突然退开站直,继续擦起头发来,随即传来低沉性感的笑声。
明明他什么也没说,但翠翠就是听出了他的得意和取笑。
那点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登时被羞恼取代,翠翠冷哼了声,嘴巴翘得老高,“你还没说囤菜和画图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