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齐老太医请来,绝不可能单单是给聂峋看诊。
更不用说,看他们神色言行,聂峋这伤肯定算不得多严重,那为何会连齐老太医都请来?
换句话说,若只有聂峋受伤,绝对不会去请齐老太医出山。
穆初元和陈觉互相对视一眼,显然都有些迟疑和惊讶,连嘴角的笑都顿住了。
神色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片刻后,小陈将军哈哈一笑道:“没有谁受伤,都是些小伤,这次任务还是挺顺利的,并没有多大伤亡,昭朝妹妹是不是又多想了啊?哈哈……”
陈觉笑到一半,见昭朝妹妹脸色越来越沉,他笑不下去了,把笑一收,乖乖站在那儿,不吭声了。
穆昭朝看了看小陈将军,又看了看哥哥,他们这个反应,摆明了有鬼。
当然就算不是这个反应,穆昭朝也绝对不会被小陈将军三两句话就给糊弄过去。
见他们没有开口的打算,穆昭朝道:“我去陈国公府,亲自问陈小公子。”
说着就要往外走,陈觉忙用胳膊肘撞了好友一下,示意他快点的,他扛不住了。
“哎……”穆初元上前挡住了妹妹的路,有点不好意思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我从马上摔下来,昏迷了一会儿,其实没什么事的,都是他们大惊小怪,非要齐老太医请过来。”
穆昭朝:“?”
从马上摔下来,昏迷了一会儿?
这话穆昭朝怎么听怎么不信,槽点太多,她实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好,相比着吐槽她还是更关心哥哥的身体。
“现在感觉怎么样?”穆昭朝前前后后打量哥哥:“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别瞒着我,不舒服就要说出来……”
“没事了,”穆初元拦住她,不让她转来转去,笑着道:“真的没事,都是他们大惊小怪,我自己的身体我还能不清楚,你瞧着我现在像有事的样子么?”
话落,就堆满笑看着她。
穆昭朝盯着他看了看又看,气色确实还行,刚刚回京,会有些疲累也属正常。
但她还是没放过他:“摔下马昏迷,是脑袋磕到哪里了么?”
要不然怎么会昏迷?
脑袋磕到这可不是小事。
说着,她伸手就要摸哥哥后脑勺。
穆初元下意识往后一躲。
穆昭朝:“……”
陈觉不禁深吸一口气,真真是绝了,昭朝妹妹怎么能猜得这么准,哪里是个种菜种花的千金小姐,分明就是个神探罢!
他以后在她面前可是要小心点,千万不能撒谎,要不然被揭穿了,就会像子帧现在这样子——尴尬。
对上妹妹疑问的双眼,穆初元干巴巴笑了下:“没、没有。”
穆昭朝转头看向小陈将军。
刚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默下定决心的陈觉:“……”怎么又盯上他了?
他愣在那儿片刻,最后在心里叹了口气。
罢了。
还是实话实说罢,昭朝妹妹明显聪明得很,糊弄她根本不行。
还不如老老实实交待,也免得这么煎熬。
“子帧被重物打中后脑,摔下马昏迷了两天一夜,”陈觉一边陈述事实,一边觉得,话就该说明白了,要不然昭朝妹妹肯定会胡思乱想更加担心:“原本昨日就该回京的,但子帧没醒,就耽搁了一天,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真的没事了,齐老太医亲自把的脉,你……”
见昭朝妹妹面色不太好看,陈觉马上又道:“你不信我,也得信阿岭罢?”
说着他把聂峋拉过来了些,让他直面穆昭朝。
“阿岭,你跟昭朝妹妹说,齐老太医是不是说,子帧没有大碍,只需要好好休养几日?”
穆昭朝视线也顺势移到聂峋身上,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
乍然被拉过来的聂峋:“……”
对视片刻,他认真地点了点头:“齐老太医确实说穆大少爷没有大碍。”
穆昭朝盯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才道:“行罢,这次就信你们了。”
把视线从聂峋身上移开,穆昭朝又看向哥哥:“打到哪里了?我看看。”
穆初元有些不好意思:“都好了。”
穆昭朝眉头一皱:“我看看!”
穆初元:“……好罢。”
他稍稍低头,好让妹妹能看得到自己的后脑勺。
知道他脑袋被重物打过,穆昭朝没再上手,而是垫着脚仔细看。
是后脑勺和耳后的位置,没破皮,就是还有一点点肿,瞧着倒是还好。
见妹妹神色缓和,穆初元笑着道:“都说了没事的。”
穆昭朝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走的时候,叮嘱你要小心些。”
穆初元点头:“嗯,是我大意了,都怪我,让妹妹担心了。”
陈觉看了看昭朝妹妹,又看了看好友,轻叹了一口气:“都怪我,子帧也是被我连累了。”
穆昭朝看了他一眼,心道,当然怪你。
不过她也没真的把责任都推到小陈将军身上,本就是被安排了。
现在这样也已经算很好了。
“是我大意了,”陈觉认真想了想,诚恳检讨:“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更没想到我手下的兵会……总之日后一定引以为戒。”
听哥哥解释了,穆昭朝才知道。
她竟然全都猜中了。
官匪勾结是一方面。
小陈将军带去的精兵里有奸细才是致命的。
也不能说是奸细。
真是奸细反倒会露出马脚,而是匪首在很多年前,救过这小兵一命。
小兵也是在冲上山,所有人抓住匪首后,才认出了当年的救命恩人。
匪首就让他放了自己。
小兵内心挣扎,匪首瞧准了他正义心强,以救命之恩‘恳求’,放了他一命,他不会再做坏事。
小兵被救命之恩裹挟,心软,便在夜里偷偷放了他。
匪首脱了困,就反击,杀了放他的人不说,还要杀了陈觉泄愤。
穆初元便是在替陈觉挡致命一击时,后脑勺被重物打中,摔下马。
穆昭朝听完经过也有些无语。
这剧情可真是太针对小陈将军了。
都圆满结束了,又跑出来个欠匪首救命之恩的小兵,她就说,以陈将军还有小陈将军的战术修养,怎么可能会载那么大的跟头。
果然有猫腻。
这种意外,还真是难防得紧。
陈觉脸上稍稍有些落寞,毕竟那个丧命的兵,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落得这个下场,他心情也很复杂。
但这次事件也给了他教训。
“日后一定更加谨慎。”他沉默了片刻,郑重道。
穆昭朝知道以小陈将军的战术修养,肯定会吸取教训,不过她还是多说了一句:“你们以后都要多加谨慎才是,领兵打仗,本就变数多,小心驶得万年船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陈觉反思地快,抽离地也快,听到她这话,笑了笑道:“昭朝妹妹说得对。”
穆昭朝看着他,又说道:“骄兵必败,引以为戒。”
陈觉一下就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郑重点了点头:“昭朝妹妹说得对。”
穆昭朝笑了:“我什么都不懂,就是从小养成的习惯,谨慎小心,总归不会出错。”
陈觉也笑了笑:“大智若愚,昭朝妹妹是有大智慧的。”
“不要给我脸上贴金了,”穆昭朝这才道:“快进去罢,给你们预备了接风宴。”
陈觉马上一脸惊喜:“别的不说,我想昭朝妹妹这里的好吃的,可是想了好多天了,今天一定敞开了吃。”
穆昭朝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他们快些进去,转身的时候,又看了聂峋一眼:“真的没事么?”
聂峋摇摇头:“没事。”
穆昭朝有心说他不用强撑,但想了想,他这样的年纪就是要强,而且他自尊心还强,说这些也没用,不如待会儿过给他带些补品和药品。
正要往里走,聂峋突然道:“那个……我还带了东西给穆大小姐。”
穆初元和陈觉这才想起来,也纷纷道:“啊,差点忘了。”
三人里,就陈觉完好无损,没受一点儿伤,他主动跑到聂峋那匹赤马旁,从马鞍两边的袋子里抱出四个花盆。
看清楚陈觉抱出来的四盆都是辣椒,穆昭朝:“……”
哪里弄来这么多辣椒苗?
一盆里都有五六棵,四盆就是而是多棵。
穆昭朝又惊喜,又震惊。
而且刚刚小陈将军说了,都是聂峋给她带的。
他到底从哪里弄来的?
尤其是走过去,仔细查看后,每棵幼苗都长得极好,显然是被精心照料的。
穆昭朝看了看面前的几盆辣椒苗,又看了看聂峋,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哪里弄来这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