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外一排排马车, 犹如上街参加集会一般热闹非常,众位千金小姐正好刚到没多会儿, 并不知道庄子上是什么情况。
再加上又是贸贸然前来, 怕失了礼节,虽不清楚状况,也都下了马车——来的人里有好友还有熟人, 就算不认识,互相也能攀扯上一些关系, 打招呼见礼也是必要的礼节。
刚到庄子外, 又是新奇, 又是各自见礼,好不热闹。
尤其还在庄子外看到了平昌伯府的马车, 看到了平昌伯夫人还有穆二小姐,众人不晓得是什么情况,只当平昌伯夫人和穆二小姐也是刚到不久, 虽然传言穆大小姐与府中不睦, 但到底人家也是一家人,今日本就唐突,怎么着也该给平昌伯府一些面子不是。
一部分人便也过来同平昌伯夫人还有穆二小姐打招呼,只有一小部分人在郡主府见识过穆大小姐和平昌伯府的生分程度, 没有过来。
当然这也不太明显, 也没几个人在意谁去打招呼了谁没打招呼, 实在是因为——太热闹了。
勋贵家的小姐出门, 没人少说也要带两个丫鬟,多的带了有三四个, 又都在一处互相见礼打招呼的声音, 打眼瞧过去, 闹哄哄的。
但这份喧嚣几乎是在袁少卓从庄子出来的那一刻,瞬间消散。
所有人都像看什么珍奇异兽般,上上下下打量满脸怨气一身狼狈的袁三公子。
谁不知道袁少公子最是翩然如玉,莫说是这么狼狈的样子,就是发丝稍稍乱些,衣摆稍稍皱些的情况都不曾有过。
更别说是现在这样的狼狈样了。
当然了,她们更多的还是好奇和惊讶他为什么会这么狼狈。
因为不清楚状况,第一时间看热闹看笑话的人几乎没有。
但她们惊愕的眼神,对于极要面子,极重自己形象的袁少卓而言,无疑是一个个响亮的耳光。
有句话叫,自己心里想什么,看别人就是什么。
他最在意脸面,觉得别人都会看他笑话,这些人惊讶的眼神,对他而言就是最扎心的剑。
有一人和他比较熟,一脸惊讶地问:“袁三公子这是怎么了?”
袁少卓已经彻底崩溃了,里子面子全都丢了个干干净净,他这会儿只觉得天旋地转,强撑着,拱了拱手,一句话也没说,快步上马车准备离开。
但……
今日人实在是太多了。
庄子外地方再大,也架不住人多,马车全都紧凑在一起,袁少卓脸一阵白一阵红,在太阳底下硬生生又被当猴一样围观了好一会儿。
刚刚没来得及及时扶住他,让他在古岚盈还有那么多丫鬟面前,摔个脸朝地,现在又让他等这么久。
还嫌他的脸没丢尽么?
废物!
他一边在心里怒骂跟随的小厮,一边愤愤和有家山庄八字不合。
整个人都处在发疯边缘。
还好,那植根于骨子里的矜贵和骄傲让他稳住了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发疯。
但这些目光,还有窃窃私语,以及时不时的笑声,对他而言,都是锋利的剑。
她们,都在看他笑话!
都在嘲笑他!
好不容易小厮帮着车夫把马车赶出来,袁少卓几乎是手脚并用爬上的车。
这就罢了,还因为太过着急滑了一脚。
幸好这次小厮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但……
“哈哈哈哈……”
女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让袁少卓差点吐血昏死过去。
来的时候不觉得,离开的时候却没想到,这条路竟这么长,人竟是这么多。
走了好一会儿那些笑声都还在他耳边回荡。
此起彼伏全是对他的嘲笑。
因为太过崩溃,出现幻觉,隐约听到有谁大笑着说了句——
‘他头上那是鸟屎罢!’
急速离开的马车里,袁少卓硬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庄子外的众位贵女们见袁三公子如此仓惶离开,都觉得他行为有些滑稽,还有点好奇,再加上这会儿没得到穆大小姐的话,只能在门口等着,着实无聊,便对突然出现的袁少卓多关注了些。
笑也多是因为他的样子还有上马车的行为好笑,倒也没谁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就开始嘲笑。
只不过是被过分在意的袁少卓误解了。
当然也不算误解,因为等这些贵女们被穆昭朝请进庄子后,她们便从庄子里丫鬟们口中得知刚刚袁少卓为何会那个样子——因为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了下去,还当众摔了个脸着地。
这就罢了,顶多是走路不当心,但他铁青着脸甩了跟着的小厮一巴掌,就怒气冲冲走了,才是让人瞧不起的地方。
就算小厮反应不及,可路是自己走的,尤其这般喜怒无常,在外面都对伺候自己的人如此刻薄,可见不是个好相与的。
再加上他平日里在外面都是一幅矜贵公子,才华斐然的形象。
两相对比之下,反差太大,不少人心里都对他有了全新的看法。
这日之后,满京城关于袁三公子袁少卓喜怒无常,虐待下人,毫无君子之风的流言便在京城传开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袁少卓离开后,温青茵便有些心不在焉,穆昭朝又想起温青茵来时,说的等会会有许多贵女来庄子上。
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再加上兰花确实也找到了几株,虽然并不是十分满意,但总归也有了收获,同时还要照顾着不习惯山路的温若滨和罗沁,便提前终止了进山的行程,准备出去。
往外走的时候,捡了条最近最好走的路,走着走着穆昭朝注意到林子里,有几株两三指粗的藤蔓攀爬生长,茎秆透出几分暗紫色,冒出的嫩叶,椭圆形,瞧着十分眼熟。
穆昭朝想了片刻,便想起在哪里见过,便带着人过去。
走近了后,穆昭朝整个人都很惊喜。
皮质光滑,还有光泽,这种品质的鸡血藤可是极为难得的。
小心地采割了几根枝干后,穆昭朝这才一脸开心地离开。
“阿棠,这是什么啊?”温青茵凑过来,看了看,就是光滑些的藤枝,她也瞧不出什么来:“吃的么?”
“不是吃的,”穆昭朝道:“是鸡血藤……”
话落,她想了想又改口道:“也可以说是吃的,不是不是当食物,而是根茎可以入药,不过枝干作用不大,我是想用这个亲手做点东西。”
一听不是吃的,温青茵便少了几分兴致:“这样啊,我还以为是吃的呢?”
穆昭朝笑了笑:“刚刚不是割了许多艾草么,等会儿回去,做青团吃。”
温青茵眼睛一亮,但想到表哥已经走了,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急事就那么匆匆忙忙离开,又尝不到阿棠这边这么好吃的东西了,真是可惜。
“好啊!”她开心道:“你刚刚说做法很简单,今天我来帮你做罢?”
穆昭朝看她一眼:“确定么?”
她在家都不下厨哪里来的这个兴致?
温青茵羞涩点头:“确定!”
说完,她又朝穆昭朝凑近了些,压低嗓音小小声道:“做好了,我能带几个回去给表哥尝尝么?”
林子里风呼啦啦吹动树叶和树枝,再加上走得有些零散,她这话,哥哥和嫂子都听不见,她原本也不太想表露的,但阿棠是她的好朋友,她又不好意思同旁人说,就连嫂子她都开不了口,只有和阿棠说,让她更自在些——一直闷在心里,怪难受的。
穆昭朝看着她。
温青茵桃花眼冲她眨了眨:“可以不可以啊?”
穆昭朝很想说不可以,但温青茵难得开次口,她只能点头。
温青茵马上挽着她:“阿棠最好了。”
穆昭朝欲言又止,最后隐晦的道:“你认真的啊?”
温青茵没听明白,还正在开心,听到这话茫然地看着她:“嗯?”
穆昭朝:“袁三公子,你对他,认真的啊?”
温青茵脸立刻红了个彻底。
阿棠居然看出来了!
虽然她是打算跟阿棠说表哥的事,但乍然被她主动说破,她还是十分害羞。
她扭捏了一会儿,又觉得阿棠都看出来了,自然是因为十分关心她。
她抬头看了看她,而后又低下头,最后羞涩地点头:“嗯。”
穆昭朝:“……”嗯个毛线。
那袁少卓除了脸勉强能看,一无是处,有什么好的?
温青茵现在正上头,她这么说不仅不能说服她,让她清醒,还有可能适得其反,她只得满脸复杂地点了点头:“作为朋友,我建议你还是多观察观察。”
温青茵疑惑地看着她。
她对袁少卓是盲目的崇拜和喜欢,不能说袁少卓不好,要不然她会更加抓着他不放。
她沉吟片刻说道:“多观察观察总是好的,毕竟你是想同他过一生,认真谨慎些,不好么?”
温青茵原本想说,表哥特别好,但转念想到嫂子也说过类似的话,婚姻大事,认真谨慎本就是应该的,阿棠也是关心她。
她笑得一脸羞涩幸福,点了点头:“嗯,我知道啦,我和表哥从小一起长大,表哥对我也很好的。”
说完,她又道:“阿棠以后就知道了。”
穆昭朝心道,我都不用以后,现在就能把他那层皮剥了。
算了,等她找到机会。
感情这种事,没有实质的证据,温青茵肯定不会死心的。
只希望这个机会快点到来,因为她实在不想再看到袁少卓了!
尤其不想再在她庄子里看到他。
也不想再给他吃她庄子上的东西了。
还有菜,赶紧得给他把单子退掉,他那种人,不配!
在心里默默骂了会儿袁少卓那个垃圾,很快就出了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