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要怎么低沉?
也没什么事可供他发挥的啊!
因为胳膊?
他看着自己被包扎得整整齐齐的胳膊,陷入了沉思。
没等他想好该怎么发挥,就听到穆大小姐喊了他的名字:“阿岭想不想尝尝?”
聂峋抬头:“什么?”
“炸奶油,”穆昭朝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想不想尝尝,刚刚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聂峋心道,在想怎么让你更关注我,关心我。
当然,他面上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心中所想,一脸沉着地点头:“好啊,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也可以的。”
“不用,”穆昭朝笑了笑道:“你坐着就好,让小陈将军和哥哥帮忙就好了。”
单单使唤小陈将军一个人,有些太明显,把哥哥一块带上,就显得自然随意多了。
但这样一来,三个人里,就聂峋无所事事。
“走罢,”穆初元第一个站起来:“先去菜地包菘菜。”
菜地里新长出来的菘菜,可以包芯了,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包玩,不耽误回来迟晚饭,吃点心。
穆昭朝本想说包菘菜就算了,让丹若安排人过去就好了,她直接安排小陈将军做他最感兴趣的美食相关就好。
结果她话还没出口,就见小陈将军也站了起来,一脸唏嘘地道:“好久没下地了呢。”
穆昭朝那句‘不用了’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行罢,既然他想去,那就过去,多消耗点精力,也能更快走出来。
她刚起身,就见聂峋也站了起来:“我也去帮忙。”
穆昭朝抬眼看着他:“你不用去,你胳膊……”
“这个胳膊没事,”聂峋抬起他另一只完好的胳膊:“我可以的。”
他坚持,穆昭朝也只能带着他一块去菜地。
“……菘菜不是会自己包芯么?”穆初元想起之前妹妹跟他说过菘菜会自己包芯的事,怎么还要亲自下地包?
“嗯,”穆昭朝跨进菜地,把脚边的菘菜叶子归拢好包起来,捡了快土块压在最顶上,解释道:“它是可以,但自己包的能力有限,也很慢,人为帮它包一包,会更快长成一颗圆润的菘菜……”
话落,就看到三人也已经进了菜地学着她的样子在笨拙地归拢菘菜叶子,捡土块压在上头。
看哥哥和小陈将军,虽然手法还不娴熟,但也不成什么问题,视线移到聂峋那边是,她眉头轻轻动了动。
“欸,阿岭!”她喊了一声试图用膝盖压住刚归拢好的菘菜叶子,再费力的用那只完好的手去地上够土块压上去的聂峋。
听到她的声音,聂峋有些慌,这一晃,膝盖便没压住,刚归拢好的菘菜又散开了些。
他抬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
刚想解释他一只手也可以的,只是会慢一点儿,就听到穆大小姐道:“我又要拢菜叶子,又要捡土块,比较慢,你来帮我捡土块压土块罢。”
他那么要强,不让他干了,让他去地头坐着,他肯定会很别扭。
那不如就帮着捡土块好了,配合着干,她也能省点力气。
原本还有些窘迫的聂峋,听到这话,胸腔顿时涌起一股激动,他点头:“好。”
话落,便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山庄午后的阳光温暖极了,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像是要把人融化一般。
聂峋手里拿着土块,看着眼前正在包菘菜叶,等她一包好,他便既是把土块压上去,她则是接着拢下一个……两人配合起来得心应手,很快一排排包好的菘菜,就在两人身后出现。
聂峋看着这些菘菜,又看了看第一次一块合作的穆大小姐,心里美滋滋,连眼睛都弯了起来。
原本穆昭朝提出来菜地,就是为了帮小陈将军转移注意力,倒也没有一定要他们都把地里的菘菜包完。
是以,包了一会儿,累了,便顺势歇歇。
穆昭朝去歇着,聂峋一点儿也不累,也不好意思歇着,便去帮穆大少爷。
穆昭朝歇了一会儿看了看,见小陈将军一个人很快就落后哥哥和聂峋许多,便主动朝他走过去。
他包,她帮他用土块压。
速度一下就提升了上来。
陈觉再迟钝也回过味了,再又包好一个菘菜等昭朝妹妹把土块压上来时,他抬头看着她,认真地道:“谢谢昭朝妹妹。”
穆昭朝笑了,弯腰捡了一个土块,随意道:“谢我什么?”
陈觉却没有拢下一棵,而是认真地看着她:“谢谢你如此费心地开解我。”
穆昭朝则道:“我并没有做什么,原本就是小陈将军自己看开了,这种事,旁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用,还是要当事人自己想开想通想明白,才能真的被开解。”
自我内心的自洽,外力无用,还在自己内心。
陈觉则是很轻地笑了下:“话是这么说,但就像这些菘菜一样……”
他指了指身后包好的一排排菘菜,淡淡道:“昭朝妹妹也说了,它们本也能自己把自己包起来,但能力有限,自己包的也慢,外力帮助的话,能更快一些……所以,昭朝妹妹也是这样的,不是么?”
居然还想了这么多?
穆昭朝提议来包菘菜并没有要表达这层意思的想法,没想到小陈将军会自己发散这么多,不过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嗯,”她点头:“小陈将军这么说,也很对。”
陈觉嘴角的笑更深了些:“所以,还是要谢谢昭朝妹妹。”
穆昭朝沉吟片刻,道:“既然小陈将军这么郑重的道谢了,那我就多说一句。”
陈觉挑眉,示意她说,他洗耳恭听。
“已经发生的事,”穆昭朝认真想了想,说道:“便是既定事实,若是不甘心,那就努力去补救转圜,如若不然,就放下,继续向前,日子总归还是要过的。
话落,她又道:“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这世间也没有过不去的坎。”
“当然,”穆昭朝又道:“血肉之躯,难过了自然会伤心,伤心伤神可以,但总归还是要有个度,太过沉溺于悲痛中,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让自己更痛苦不是?”
这话若是旁人说,陈觉肯定十分不屑一顾,觉得对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出自昭朝妹妹之口,就自带信服感。
因为她的经历,就是最鲜明的例子。
和她相比,他的这点悲痛,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
被昭朝妹妹这么笑吟吟看着,陈觉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矫情。
可一想到表妹,他心口还是很痛。
“难过伤心了就表达出来,”穆昭朝又道:“不要憋在心里,要不然关心你的人,也会担心。”
说完,看到他有些不太自然的表情,穆昭朝笑了笑:“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每个人在意点不一样,悲伤难过程度也不一样,这是很正常的,排解了就好了,朋友不就是这个时候最能体现价值的么?”
陈觉看着她,颇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身心都轻盈了不少。
好半晌,他笑了笑,而后重复了一遍昭朝妹妹刚刚的话:
“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
是呢,没有他,表妹似乎更开心了,那种小女儿姿态,她从未在他面前表现过。
不甘心么?
确实不甘心。
但他也心知肚明,这是他此生都无法改变也无法转圜的事了。
罢了。
既然卿若现在更开心,他也就不再纠结了。
一直盯着这边,见穆大小姐配合着小陈将军包了一排又一排菘菜的聂峋,嘴角轻轻抿起。
虽然知道穆大小姐是想借此机会开解小陈将军,他还是有些酸酸的。
不过他还是识趣地没有凑过去,生怕打断了她的盘算。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见小陈将军神色比着过来时轻松了不少,嘴角也有了笑,一脸看破世俗的样子,聂峋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焦灼。
他要怎么才能合理地过去和小陈将军换一换呢?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时,就听到穆大少爷道:“歇歇罢,我也歇会儿去。”
聂峋马上道:“我不累,我去那边看看,帮帮忙。”
穆初元也注意着妹妹和陈觉那边呢,见好友神色变了,就知道妹妹的话起作用了,他便点了点头:“嗯。”
不过他还是叮嘱了聂峋一句:“累了就歇歇,你胳膊的伤还没好呢,不用这么拼的。”
聂峋一边快步往穆大小姐那边走,一边回他:“我没事的,一点儿都不累!”
和穆大小姐配合干活,怎么会累呢?
不累!
这辈子都不会累!
刚走到跟前,就听到穆大小姐在劝小陈将军:“小陈将军也去歇歇罢,哥哥在喊你呢。”
日落西山,阳光越发温柔,山野的风也更温柔了,裹着细碎的阳光吹到人脸上,暖洋洋的。
陈觉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声,而后又轻轻说了一遍:“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呵……昭朝妹妹说的对!”
听到这话,聂峋脚步微顿。
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
穆大小姐说的么?
他轻轻眨了眨眼睛,沉思片刻,在心里回了一句:我不认同。
见小陈将军还不走,聂峋想了想,关心道:“小陈将军累了这么久,也该歇歇了,这边交给我就行。”
说着他便自然地走过去,弯腰就勤快地开始归拢菘菜叶子。
因为太过自然太过正常,莫说陈觉,就连穆昭朝也没有察觉到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