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妈妈马上上前要带穆朝阳出去。
穆朝阳原本还不想出去,可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都没有为她说话,给她做主的打算,她最后也只得不甘地退下。
等所有人都出去后,屋里便只剩下林老夫人,林月蝉、林青云还有穆存山。
全是家里能做主的至亲。
秦妈妈则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林老夫人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开口,她这才轻轻叹了口气,平心静气道:“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不少事,我一直信任你们,觉得你们已经到了这个岁数定然能把家里家外都安置得稳当妥帖,现在看,老婆子我还是太乐观了。”
这话,最愧疚的人是林青云。
他作为林家现在的一家之主,没有管教好儿子,也没有约束好妻子,平白连累的母亲这般操心劳累,他甚是愧疚。
惭愧地低下头后,他道:“儿子有错,都是儿子不孝。”
林老夫人看也没看大儿子一眼,只淡淡道:“现在认错已经没用了,既然知道错了,就该及时悬崖勒马,难道还要一直错下去,拖一大家子坠入悬崖不成。”
这话,既是对林青云说的,也是对林月蝉和穆存山说的。
及时止损,对于他们这样的大家族来说,才是最要紧的生存法则。
不能一意孤行,更不能感情用事。
“撑起一个家族,一个门庭不容易,担子重,就该越要谨慎才是,要时刻记着自己是一家之主,凡事多位整个家族考虑,须知,千里之提毁于蚁穴,我们这些人家,外人瞧着光鲜,但若是因此就自大狂悖,任意妄为,败落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林老夫人语重心长道。
三人都低下了头。
林老夫人又道:“你们也都这个岁数了,我也不是要摆母亲的款要教训你们,道理你们该比我更清楚,不可被眼前一些小事迷住了心智,做出糊涂事。”
林青云三人更是无话可说。
说什么?
家不像家,闹成这个样子,让满京城看笑话,已经够丢人了,已经充分体现了他们的无能,哪里还用再多说什么?
最后还是林青云,低声问道:“那母亲的意思?”
林老夫人也不跟他们墨迹,直接开门见山:“婚约解除,朝阳送去京郊的庄子上住着,对外就说要静养。”
三人又沉默下来。
林老夫人也不急,更不生气。
只是静静等着。
最后是林月蝉先开的口,她只说了一个字:“好。”
林青云诧异地看了眼妹妹。
妹妹脸色虽差,但神色格外坚定,看不出丝毫犹豫。
他想了想,也点头道:“好,儿子都听母亲的。”
林老夫人忍不住道:“不是都听我的,是你们太拎不清,我都这把岁数了,还能活几年啊,你们以为我想管你们的事么?我都是快要进棺材的人了,是你们太过让人失望,我才忍不住说几句。”
林老夫人这话,让三人更愧疚了。
穆存山虽只是女婿,但一直以来他都很敬重这个岳母。
岳母的话,他也确实都听进去,并十分惭愧。
“我确实做得不好,劳累母亲跟着操心了。”穆存山认真道。
林青云也道:“日后儿子定会好好管家清儿和杨氏,不让母亲操心。”
林老夫人叹了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婆子我是没几年好活了,我自认无愧于心,但愿你们到了我这个岁数,亦能家族兴旺,无愧于心。”
这话更是让林青云和穆存山无地自容。
若祖宗的基业败在自己手里,死后又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这话才是真的戳到了林青云和穆存山心坎上。
林老夫人当然是故意这么说的,不这么说,他们还会继续不当回事。
若是真能改正,重视,日后谨慎着些,那也就算了,若是不能……
她前两日听秦妈妈说,老二家的涛哥儿读书上进又勤奋,夫子还夸文章写得好,也是时候督促一下老二和老二媳妇,对孩子读书的事多上上心了。
家大业大,总不能全寄希望于一个人身上。
到时候撑不起门庭,一大家子都会遭殃。
她不得不多打算一些。
“既然如此,那今日就把这事办了,”林老夫人道:“我这派了人去请陈国公夫人和温老夫人过府一趟,当个见证。”
解除婚约这么大的事,总要有个德高望重的人来见证。
也免得到时候谁反悔了,又生出事端了,趁着今日的劲,把这事敲死了再无转圜才是要紧。
林青云和穆存山都是一惊:“要这么仓促么?”
林老夫人静静看着两人:“你们还想拖到什么时候?拖到清儿醒了,大闹一场?让外人继续看咱们的笑话?是觉得脸丢的还不够?”
林青云和穆存山忙道不敢,那就今日办了。
老夫人年轻时就是雷厉风行,年岁大了后,再加上身子不大好,才不管事,温和好说话一些,现在重新掌家,自然又重新拾起了当年的果断,马上就派人去请陈国公夫人和温老夫人。
陈国公夫人和温老夫人那都是林老夫人的老友了,尤其是温老夫人跟林老夫人年轻时就是闺友,自然都知道林老夫人的性子和态度。
一听她这意思,也都没多说什么,只是互相夸了一下清哥儿年纪还小,读书又用功,文章写的也好,等考取了功名再谈婚事,也是不迟的。
至于穆朝阳,两人都没提一句。
能拍板的人都没有异议,在加上两个见证人身份贵重,两家交还了信物,废了婚书,这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等这事敲定,温老夫人眼睛最尖,一眼就看到了案子上新换的薄荷盆栽,忙夸赞道:“昭朝新给你送来的罢,瞧着就水灵,气味更是清新,闻着可比熏香舒心多了。”
林老夫人笑呵呵道:“那可不,昭朝怕我闷,不止送了薄荷盆栽,还有一些花花草草……”
说着便招呼人搬进来给两位老夫人欣赏。
陈老夫人和温老夫人本就对穆昭朝印象极好,瞧着这些精心打理的盆栽更是赞不绝口。
尤其是林老夫人还让人上了外孙女刚刚带过来的点心和吃食招待两位:“快尝尝,这是昭朝今日刚给我送过来的小蒜粑,刚煎好的,我都还没尝呢。”
说着先夹了一块咬了一口。
既然招待客人,自然也少不了林青云还有林月蝉夫妇的份。
林老夫人是不想给他们尝的,但又想让他们知道一下昭朝的好,便勉为其难也让人给了他们一人一份。
小蒜粑好吃就算了,还有什么千层蛋糕和焦糖布丁也是好吃得不得了。
陈国公夫人和温老夫人夸穆昭朝的话,就没停过。
穆存山原本还觉得老夫人她们是夸张了,但尝了一口后,他脸色立马就变了。
同样变了脸色的还有林月蝉和林青云。
他们都不知道,原来昭朝的有家山庄出来的东西,真的这么与众不同。
穆存山和林月蝉互相对视一眼。
林月蝉眼里只剩哭笑。
穆存山则是五味杂陈。
至于林青云,他心情就更复杂了。
其实他早就听说外甥女的那个什么山庄了,衙门里天天都有人说,他每日都只是听着,尴尬地不行,后来每次他们一说起,他便借口出去。
这样的手艺,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他们三人各怀心思。
而这边三位老夫人说着话说着话,陈老夫人突然笑着问林老夫人:“昭朝这边,林老夫人有没有什么打算啊,你可别怪我说话直,咱们这是关系亲近,我才这么直白问你的。”
林老夫人微微一怔,马上反应过来,国公府还有个小公子婚事未定。
说起来,陈裴昂十五岁,年岁也是相当,一表人才,相貌门第更是相当,家风好,家庭和睦,这才是最难得的,陈国公夫人又是个明事理的,现在瞧着也是很喜欢他们昭朝的,昭朝若是嫁过去,必然不会受委屈,倒是个不错的……
“陈国公夫人既然这么说了,”温老夫人喝了口酸枣芽茶,笑吟吟道:“那我不问问,不显得我不关心老友的乖乖外孙女么……”
林老夫人这便想起,老友上次来的时候也试探着问过一些,只是后来家里事务太多,两家都发生了太多事,耽误了。
温家如今当家的大房,长子温若滨已经成婚,可温老夫人还有个家世显赫才华斐然的娘家侄子呢。
这么多人相中她的昭朝,林老夫人可是开心得不行。
她就说么,他们昭朝这么聪慧乖巧明事理,又漂亮大方,怎么可能会没人赏识?
若说刚的吃食让穆存山和林青云他们小吃一惊,陈国公夫人和温老夫人的话,则是震惊。
林青云心情颇为复杂。
之前看不上的儿媳妇,结果,争着抢着的,无论家世还是才貌都不比他儿子差。
结果现在,儿子的婚事取消了,后面能不能相看到好的,还两说,外甥女现在倒是百家来求。
林青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当然心情更复杂的则是穆存山和林月蝉。
尤其是穆存山,他之前一直有些嫌弃这个亲生女儿。
如今看,他何止是错了,简直是大错特错。
林月蝉不知道是打击太过,还是早有心里准备,听到这些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神色更加灰败。
而此间事件的当事人。
林正清用了药后还在昏睡中,穆朝阳则是被秦妈妈安排了人在远离正屋的‘偏厅’休息。
穆朝阳很着急,她想知道外祖母跟父亲母亲还有舅舅说了什么。
偏偏,她连偏厅的门都出不了。
哪怕她强调自己是要去看正清哥哥,也被挡着不准踏出房间一步。
她心里的预感很不好,也很慌。
可现在她却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能在房间里待着,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