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公子希望茶楼生意好起来吗?”姜月问道。
姜月打听过,封璟名下产业众多,但他有事没事的时候依然喜欢待在这个茶楼里。原因很简单,他喜欢茶,也希望更多的人喜欢茶。因此即使茶楼的生意一直不愠不火,他也没想过放掉这个茶楼。
不过他本质上还是个生意人,自然也是希望茶楼能替他挣钱的。
“当然,”封璟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不然我会花二百八十两去你们手工坊买个灯回来挂着?”
他的回答在姜月意料之中,而她之所以会来,是因为她从李掌柜那里要了一份二月份想要买走马灯的五个人名单。
她将那五个人都比对了一遍,最终,从中选择了买到了灯的封璟,因为她发觉与他谈生意最有切入点。
“我有办法帮封公子,”姜月低头,打开手中的包裹,从里面拿出来几本书,递给封璟道,“为表诚意,我给封公子带了一份礼物。”
封璟接过书而后翻了翻,不解地问道,“话本子?”
“没错,这是古往今来最好看的几个话本子,封公子试读一下便知,我可以等你一会儿,”姜月笃定的眼神中满是信心道。
这是姜月上次找裴秋生的系统借来的几个话本子,几乎是被她一口气看完的。她直觉里面的故事都极其精彩,跌宕起伏又荡气回肠,真不愧是系统万里挑一的佳作。
姜月实在太过喜欢,在征得裴秋生和系统的同意后,姜月便找书坊帮她将每本都抄下来两份。一份放在床头供她随时翻阅,一份留着备用。
如今这本备用的便派上了用场。
这是她的敲门砖。
封璟闻言,漫不经心地将其中一个话本子放在桌面上,而后从第一页开始翻起。
已经为茶楼寻过许多话本子的他,一开始还将信将疑,甚至不屑一顾,可他看着看着,半倚着的身子突然坐直,渐渐地他将桌面上的话本子捧在了手心里,最后捧着话本子站了起来。
封璟手都有些抖,边看边惊喜地赞叹道,“好故事!真是一个精彩至极的故事!”
接着,他又翻开了第二本,第三本……
封璟曾为了让茶楼的生意好一些,特地请了最好的说书先生每日在茶楼讲故事。
但先生讲得再声情并茂又有什么用?市面上许多故事都比较俗套,大多不外乎那些才子佳人痴男怨女分分合合的故事,翻来覆去的讲,令人腻味。
而他刚刚读的故事却不一样。
里面既有轰轰烈烈、至死不渝的爱情,又有相濡以沫、永不背弃的亲情,更有生死相托、荡气回肠的友情。
每一个都足以让人感动到热泪盈眶。
而在这样精彩的故事当中,又有着一些悲剧的英雄人物,令人痛到骨子里。
比如那些至死都无法说出口的爱意,刚刚获得希望又失去的绝望,自始至终都无人知晓的牺牲等等。可他们都是令人敬佩的英雄。
封璟心惊又心痛,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从他拿起话本子,到他从话本子带给他的精神世界中抽身而出,中间足足过去了一个时辰。
期间姜月没有催过他一句。
“抱歉,姜姑娘久等了,”封璟带着歉意道,他顿了一会儿,又轻轻揉了下微红的眼角,既没想到自己会看这么久,更没想到自己会在姑娘面前失态。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些故事如果能交给他的说书先生讲出来,茶楼里的宾客一定会比往常多出来一倍。
姜月毫不意外地笑道,“我既然是要表示诚意,必然不会随随便便什么话本子都拿来。”
“姜姑娘今日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不知道在下有什么能帮上姑娘的?”封璟说话的语气客气了不少。
姜月道,“我想跟封公子做灯笼的生意。”
“怎么做?”封璟耐心等待着她说下文。
姜月侃侃而谈道,“所谓喝茶,讲究的是一个雅俗共赏。这众人聚在一起,边听说书边喝茶,是其中一种,主要以俗为主。”
“而另一种,则是优雅地品茶,以雅为主。除了优质茶叶和茶具以外,还讲究茶室的布置,品茶的场所应该是一个安静清雅、光线适宜的独立雅间。各个茶楼都喜欢在雅间中可以放置一些盆景花木,亦或是挂一些书字画作,封公子为何不在雅间中挂上我们手工坊制作的精美灯笼?”姜月道。
封璟挑眉,又语气友好地问道,“姜姑娘的意思是,我买了你一盏走马灯还不够,还要给每个茶室都买上一盏二百八十两的灯笼?”
他这里共有二十间茶室,若是按他这样说,买灯笼得花五千六百两银子,这么大一笔钱都足以买下他这座位于集市中心的茶楼了。
“封公子误会了,”姜月忍俊不禁道,“我哪里会有这么大的胃口?”
接着姜月让人将门口捧着灯笼的少年叫进来。
“是这种样式的灯笼,”姜月笑道,“封公子觉得怎么样?”
第75章 清源茶楼
只见两盏精致的六角灯分别静静地立于少年双手之中。
一屋子里的人都被这灯笼惊艳住了。
两盏灯笼都精美得找不到半点瑕疵。它们的框架皆为深褐色细木制成, 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清香。花灯表面覆盖着淡黄色的半透明灯罩,古朴典雅。
姜月介绍道:“这灯笼的框架乃使用紫檀木所制,清香幽远, 灯罩所用纸张乃是我手制的油纸, 清透明亮。”
少年将两盏灯轻放在桌面上,而后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火折子将两盏灯中的烛火点亮。
六角灯的六个面上, 分别绘着六幅不同的精美画作。在烛光的照映下, 熠熠生辉。
封璟身边的郑掌柜眼前一亮道:“这……这灯笼真好看, 也很适合我们茶楼。”
封璟起身绕着桌子欣赏起灯来。
只见其中一盏灯笼的灯罩上画着六种不同的花卉,分别是梅、莲、棠、兰、菊、茶。
作画者并不追求极致的真, 而是将每一笔都画得清浅平淡,似乎只是简单地勾勒出几种花的神韵便点到而止。可最终呈现的效果不仅不显得寡淡, 反而如同女子不描而黛的远山眉一般,别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清雅幽远风味。
烛光从这半透明的淡黄色灯罩中透出, 散发着温暖而柔和的光线, 如同月光静静地从中流淌出来,轻轻地笼罩在这些美丽淡雅的花瓣上。
而另一盏灯笼上的画, 则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只见灯罩上有着极具有故事感、栩栩如生的六幅小画,每一幅都是浓墨重彩、力透纸背、尽情挥洒,每一笔都流露出作画者对其浓烈的情感和非凡的才华。
且每幅画的右上角都提着字,那字迹格外俊秀飘逸。
封璟觉得,这盏灯无论放在哪里, 无论是放在白天或是黑夜, 只要摆在那里,就会成为人们眼中的焦点, 成为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并且,封璟一见到这盏灯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待看清小画上所提的字,顿时眼前一亮,惊讶道:“这盏灯上画的莫不是刚才那几本话本上的故事?”
姜月笑道,“正是。”
封璟顿时很是心动,“请问姜姑娘,这两盏灯笼的价钱分别是多少?”
姜月轻笑道:“均是五十两一盏,不知封公子意下如何?”
“成交,”封璟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下来。
“不过订几盏画着花的灯和几盏画着故事的灯我还要想想。”
姜月带来的少年顿时喜上眉梢,看来这个月五两银子的月银有戏了。
封璟边上的郑掌柜意外地抬了一下头,虽然这灯笼做得的确不错,但五十两一盏也不便宜,他家主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不还价的吗?
于是他开口提醒道,“主子,这价钱要不要……”
姜月听出了郑掌柜的话外之音,连忙打断他道:“封公子真是爽快人,一点儿都没跟我还价,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封璟笑着举起茶同姜月饮了一盏,他看了一眼郑掌柜,暗示他稍安勿躁,而后语气平和同道:“姜姑娘送我的话本子哪怕我花再多的银子也未必能寻来,为表谢意,这价我也不该还。不过,我还有两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姜姑娘。”
“封公子请问,”姜月道。
封璟问道,“这第一个问题是,何为油纸?”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更没有见过有人在油纸上作画的。
不过用在灯笼上,确实让灯笼的烛光通透了许多,透过烛光看灯罩上的画感觉也有所不同。
因此他想知道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姜月轻笑了一下,道:“其实很简单,将纸过一遍桐油,得到的便是半透明的油纸。它的优点是能够很好的防水,色泽清透,用在灯笼上则极为美观。”
姜月在这之前为了达到油纸的效果,还经过了许多次失败的尝试。
因为她以前在现代都是直接买油纸的,所以她还没有自己动手做过。
但为了能体现这次灯笼的新意,她不得不加入一些新的元素。
毕竟动态的灯笼其实不太适合画在品茶的雅间,容易扰了品茶之人的清净。
而静态的灯笼又过于普通,她能做,别人也能做,最多不过在画艺上略胜一筹。但她自栩不是什么大画家,所画的东西立意也没多么高远,这样的灯笼想要在酒楼茶楼卖出个好价钱并不容易。
于是她便想办法给她的灯笼再增加一些亮点,这才想到了使用紫檀木和采用油纸这两个主意。
最开始的时候,她好不容易画好的画会在过桐油时,变得模糊不清。
后来,她经过反复尝试,发现将作画颜料都混过桐油,这样便能防晕染,在纸面着色更好。待画好后再整体过一遍桐油,便达到了如今这样浑然一体的效果。
而且,油纸做灯笼最大的一个风险便是易燃,为此她还在灯罩的内层又做了个不起眼的小灯罩,确保火星子不会随便飞到油纸上去。
可谓是费心费力。
姜月同封璟说了一遍制作油纸画的全过程,其中并没有刻意提到这灯笼是她本人所做。
封璟听完顿时感叹道:“这做灯笼之人真是有心了。”
“这第二个问题是,姜姑娘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两盏灯笼?姜姑娘不要误会,我不是要越过姜姑娘去那人手上买灯笼的意思。我只是好奇,是什么样的人会有这样新奇的念头和手艺?”
“还有,如果我要二十盏,他需要多久才能交货?”封璟问道。
郑掌柜听见“二十盏”三个字时,只觉呼吸一窒。
一盏五十两,二十盏就是一千两。一千两啊,他们茶坊一个月的营收流水都没这么多。
“主子,你看要不要……”他想,他家主子可不能听这姑娘一顿说就被忽悠得五迷三道的啊。
不过郑掌柜话没能说话,又被姜月接过话茬,她笑道,“封公子这哪是一个问题,这是一连串的。”
封璟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我……”
姜月似乎不以为意,接着道:“不瞒你说,这灯笼是我自己做的,二十盏的话,我会让底下人一起做,两个月内能交货。”
虽然她如果加紧时间的话一个月也能赶制出来,但她还想给自己留点时间做别的。
封璟惊讶,“竟是姜姑娘做的?那走马灯呢?”
姜月如实道:“也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