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议论,从来没在众人面前说过这灯是她自己做的,只说是她得的,众人便也以为她从哪里得的。
包括娃娃泥塑也是如此,有关镇国公府的那两个泥塑的传言中,并没有人提到姜家。
而无忧手工坊中的娃娃泥塑,众人只知道他们手工坊有这样的泥塑,却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是她做的。虽然有人这么猜,但他们不确定。
她喜欢这种安静发财的感觉。
但封璟于她而言不一样,他是她要合作的甲方,为了取得甲方的信任,她不仅要实话实说,还要让对方确信她能顺利交货。
而且如果成了这一单,或许还会有第二单、第三单。若是一开始就说了谎,以后还会需要很多个慌来圆。
因此必须如实告知。
封璟早在元宵节之前,便听说无忧手工坊放出消息说他们得了两盏走马灯,要在长安城内竞价出售。
封璟当时不以为意。
但听说那灯最后卖了二百八十两一盏时,还是小小的吃了一惊。
后面就听说无忧手工坊称以后每月十五都会卖出一盏走马灯,他便以为这样的卖法一定是因为货源极其珍贵难得。
因而他决定二月十五去看一眼,可只看了一眼便被吸引住,但真正让他下定决心购买的还是众人的对这灯的追捧程度和其背后的商业价值。
买回来挂着一定能吸引客人。
他没想过,这是姜月自己做的。
如今再回想过来,却又觉得一切情有可原,毕竟姜月当初既然木雕做得那样好,如今能做出这样精妙的灯笼也不奇怪。
而她之所以一个月只卖一盏,不过是为了个名头。
“那这上面的画呢?是姜姑娘自己画的还是请画师画的?”封璟最后问道。
“自己画的,不过上面的字是另一人所写,”姜月回答得清楚明白,而后问,“封公子现在相信我能按时交货了吗?”
“嗯,”封璟怔愣住,他顿时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宝藏。姜月会木雕,会画画,会做各种灯笼,听说还会编织,会泥塑,甚至可能会更多,若无忧手工坊还是他的,他一定会单独聘请姜月做坊子的掌柜。
她有着这样的手艺,简直是棵行走的摇钱树,不纳入麾下可惜了。
于是封璟向前微微倾着身子,唇边勾起笑意,试探着问道,“不知姜姑娘可还会做别的东西?有没有兴趣来我的手底下做事?”
郑掌柜惊讶得下巴都没合拢,他家主子那么挑剔的人今天居然愿意主动揽人?
平时招人他可是从十几个人里都不一定能挑出来一个满意的。
不过话说回来,他家主子手底下虽然有许多产业,但是手工这一块的涉猎不多,甚至可以说不擅长。不然他也不会把无忧手工坊租给李掌柜,而不是由自己的人打理。
如果主子想发展这一块也不奇怪。
姜月笑道:“封公子说笑了,合作可以,其他的我还没考虑过。”
封璟道,“姜姑娘可以从现在开始考虑。”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语速缓慢又诚恳道,“我手上有很多货源,几乎可以提供一切你想要的东西,比如这两盏灯所用的紫檀木、颜料、蜡烛等,我都能给你找来最好的。”
“我们封家在长安声名在外,你做的东西也会更加好卖。”
“至于一个月给姜姑娘多少银子的酬金,都好商量。”
他知道姜月接了他这一单,两个月能挣他一千两,除去材料成本也不会相差太多。他给的酬金不会比这个少,甚至还要加点儿,因为他相信姜月能挣到更多。
姜月对这猝不及防的转变,委实有些意外。
封璟问道:“姜姑娘要不再考虑考虑?”
第76章 乱点鸳鸯
姜月最终拒绝了封璟。
原因无他, 正如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封璟开出优厚报酬的同时,也必然不可能是没有条件的。
他说, 希望以后她做的东西包括她的创意都归封家所有。
只这一点, 姜月就不可能答应。
最终她同封璟仅就六角灯笼这单生意达成了一致,总价一千两。封璟先交给姜月定金一百两, 剩下的等两个月后银货两讫。
姜月从清源茶楼出来后, 没有直接回去, 而是去附近看了看有没有在售的铺子。
她目前手头上有一千八百余两银子,在这里买铺子还不够, 但提前了解些也是有必要的。
与她想象中不同的是,集市中心的铺子几乎没有几家闲置的, 即使是有转租或转售的铺子,也只是在门口挂个牌子, 里面仍然一如往常地做着生意。
这与她之前在集市外周选铺子时很是不同, 那里有很多空置的,当天租便能当天使用。
不过也正常, 毕竟集市中心寸土寸金,在这里多开一天就能多挣一笔不少的钱。
集市中心在转售的铺子一共有五家,姜月一一看过,但都没有满意的。她顺便打听了一下每家铺子的价钱,一家只有门面的小铺子的售价约莫两千两, 其他四家大小比较合适的铺子售价分别是四千两到七千两不等。
看来, 姜月最低要筹齐四千两银子。
如今手上的银子加上定金有一千九百两,两个月后她交货后便又能多九百两, 期间她还会作两盏走马灯,并木雕、泥塑和其他的灯笼, 三千五百两银子至少能凑出来。
另外现在天气开始暖和了,泥塑乐园也可以开始准备起来了,她可以将这件事交给手下的几个人做。
她还想再等些时间,看有没有新出的要出售的铺子,到时候买个大一些的铺子,这样他们一家在里面能住得舒适宽敞。
毕竟这次买了以后,她就不准备再换了。
*
裴秋生马上就要童试了,最近的学习任务异常繁重。
这日,他来向闻氏问安时,在门外听见姨娘许氏同闻氏道:“安媒婆说是工部侍郎家的张二姑娘,张若婵,虽是庶女,但夫人您瞧着这画像,生得多标致的一美人,做世子的侧室我都觉得有些委屈了。”
裴秋生觉得有些不对劲,许氏是父亲的两个姨娘之一。许氏的好儿子闻北坤几次三番地想坑害他,她找他母亲能有什么好事?
也只有心地良善的闻氏,将身边每个人的心地都想着同她一样好。
接着他听闻氏道:“张二姑娘我倒是有些印象,之前在庙会上时遇见过,生得倒是娴静淑雅。不过不知道品性如何,当时并未留意这个。”
许氏笑道:“姐姐你放心,我听说,她品性很是不错呢,性子也温柔,女孩子面皮子薄,如今院子里的牡丹开得正好,要不过几天在家办个赏花宴,请她来赴宴让你当面瞧瞧?另外,也可以将长安城内适龄的女子都请来,以赏花的名义,说不定世子到时候还能相中别的姑娘呢?”
闻氏有些犹疑道:“过几天?会不会太急了些?”
许氏又道,“哪里急了?求娶张二姑娘的人可不少,这不是怕被别人先说了去吗?”
裴秋生算是听明白了,许氏是想给他张罗亲事。
于是他敲了敲门,进屋道:“母亲,我还不想说亲。”
姜月还没有及笄,他马上就要开考了,若是这次童试没过,下一次的重考是三年以后,他等不起。
眼下不是定亲的时候。
许氏满面热情地笑道:“我说北轩啊,哪有男子十六岁了还不开始说亲的?从你一进府啊,我就让媒婆帮你留意着了,如今她跟我说,工部侍郎家的张二姑娘,张若婵,刚及笄两年,正到了议亲的年纪。”
“听说那姑娘眼光高,求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她一个都看不上。前两天媒婆问她觉得镇国公世子怎么样时,她没说个不字,这不就是有戏的意思?论人品,论家世,人家配你正室低了些,但若是做侧室,那还不绰绰有余?”
“据说你们还见过一面呢,这可不就是有缘?”
张若婵是谁?裴秋生不记得,他语气冷淡道:“我不记得有在哪里见过她。”
许氏提醒道,“元宵诗会上啊,你再想想?”
裴秋生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个姓张的女子找自己借了一程路的灯光,不过长相什么的,他脸盲,不记得了。
“嗯,是见过。”裴秋生道。
“怎么样,是不是生得一副好相貌?”许氏问他。
裴秋生道:“没有印象了。”
许氏被噎了一下,干笑道:“呵呵,无妨,过几日在家办个赏花宴,请各府姑娘来做客,你一眼便能认出她。”
裴秋生冷笑道:“赏花宴我看是不必了,我童试在即,父亲让我专心备考。许姨娘反而在这个时候给我张罗亲事,是否居心叵测,不若我禀明父亲,看看他怎么说?”
许氏面色顿时白了白,“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姨娘还不都是为了你好?你先前在外面吃了苦,如今回来了,早些收个知冷知热的人在房里,多好的事。这赏花宴你母亲在场就成,你若是想看,便远远地看一眼。不想看,自有你母亲帮你把关,怎会影响你备考?”
闻氏这时也多少回过味来,她笑着同许氏道:“妹妹的心意我领了,我看啊,左右北轩的考试也就在下个月,我准备啊,等童试结束了再办。你先回去吧。”
许氏听见闻氏这话,有些不甘心,还想再劝,但她察觉到裴秋生看她的眼神中带着愤怒,似乎若她再多待一刻,他眼睛里就能喷出火来将她烧死。
最终她还是把后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既然这样,那童试一结束就办,妹妹我先告退了。”
许氏说完这句话,终于识趣地出了门去。
其实,自从裴秋生入府以后,许氏就没怎么安稳睡过觉。最开始的十多天,她担心镇国公将裴秋生封为世子,结果居然真的封了。
接着,她又担心裴秋生学问好,将来能坐稳世子之位。结果,裴秋生的学问当真不错,连教他的关夫子都夸他既聪明又勤奋,做起学问来一点就通。
眼看着裴秋生就要参加童试了,这若是考个秀才回来,在功名上不就跟她家北坤一样了?
国公爷的两个庶子,目前都还只考到秀才这一步。虽然这两个庶子都比裴秋生年纪小,考到这一步也算是很优秀了。
但裴秋生上学时间短,若是他也考中了,府里的人哪个不服他?
因此她急得都要火烧眉毛了。
于是,当她家的远房亲戚,即与她隔着四五辈的表亲姊妹白严霜找到她,说她女儿张若婵似乎有意与国公府世子、问她能不能探探口风或是制造些机会时,她想都不用想就答应了。
俗话说三辈以内才是亲戚,过了三辈已经不算了。但只要利益相关,哪怕只是同个姓氏,都能当场姐妹相称。
她没想到,这白严霜比她还要着急。
原来,这张若婵虽生得还算美貌,但她眼光高,不追求家世,只希望对方既有才华又有相貌。这样的公子在白严霜眼里比比皆是,偏偏张若婵就没有看得上眼的,甚至生生得将青梅竹马的表哥都拖到了同旁人成了婚的地步。
那天元宵灯会后,张若婵突然告诉她她瞧中了镇国公世子,这可让她犯了愁。
这镇国公可是从一品的大官,工部侍郎只是正三品。虽说正三品也是官职不低的大官,但同一品比还是差了两个台阶呢。
更何况,对方是嫡出的世子,而她的姑娘还是个庶女。
这要如何般配?
可张若婵却说愿意做侧室,白严霜苦口婆心地劝了一两个月,对方却铁了心似的。她无法理解女儿只见了对方一面,怎么就认定了,但她已然没有旁的办法,只能顺着女儿的心意。
当她再一打听,听说裴秋生马上就要考童试了,如今还没人来议亲。
原因也很简单,其他各府都在观望,想看看这镇国公世子之位裴秋生到底能不能坐得住,若是坐不住,议了亲以后岂不是被人笑话?若是坐稳了,到时候再议亲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