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思哈福晋精心教导几年,也只是能让她能鼓捣几道凉拌菜、弄两道羹汤,勉强撑撑场面罢了。
以往,他们舍不得,也没打算让女儿高嫁。
只琢磨着找个家世略低一些,人品好、踏实上进会疼人的女婿。有富察家做后盾,倒也不愁会委屈了她。
哪想着缘分这般奇妙,竟让她有缘嫁入钮祜禄氏家呢?
虽然同属镶黄旗,都是朝廷重臣。
但人家额亦都是开国五大臣之一,遏必隆为先帝爷的托孤之臣。虽然后头鳌拜生乱,他有那么点儿首鼠两端的意思,因而被今上所厌。
可架不住人家养了两个好女儿啊!
孝昭皇后乃是皇上亲口称赞的内廷良佐,太后娘娘亲自哭灵的存在。贵妃娘娘自打二十八年孝懿皇后薨后,一直牢牢管着后宫之权。
再加上太·宗元妃,人家可就是正正经经的凤巢之家。
阿灵阿年纪轻轻就当了领侍卫内大臣、议政大臣,素来简在帝心,未来姑爷更是小小年纪便以战功封侯。
左看右看,横看竖看,自家女儿也是多少有些高攀。
自然不能再以低嫁的姿态来对待未来夫家。
格佛贺闻言红了脸。
她倒是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高攀之处,只……只单纯地不想让某人被人嘲笑,拿着个水鸭子荷包当成宝。
不就是刺绣吗?
有什么难?
小姑娘有些意气风发地想着,她连刀剑都能玩得溜,都能驯服烈马。这么点针头线脑的小事,肯定也不在话下。
可人才到宁夏,就已经认了怂。
连信中都没少哀叹,说自己实在没有那个天赋。索性她是做一等公世子福晋、冠勇侯福晋,又不是当府上针线房的大丫鬟。针线拿不出手,也无妨的吧?
已经因为那水鸭子荷包被整整笑了两个来月,却依旧珍而重之戴着的虎威笑。
提笔回信道:当然无妨。
生子肖父,阿玛全京城第一疼福晋,我作为其子,日后定然也能排上三甲。多安排两个针线丫头便能解决的事情,何故让福晋这般劳累呢?
为防未婚妻听话,未来丈母娘却老思想,虎威还又提笔给自家未来岳父岳母写了封长信。
言辞之间万般恳切。
只说府上针线好的丫头多着呢,且不用未来女主子百般辛劳。他自幼与额娘学了几道拿手好菜,日后可以做给格佛贺吃……
态度恭敬,言辞恳切。
简直要把‘千万莫为了什么女德、女工的,为难我未来福晋’几个字写脸上。
随信寄来的,还有京城新晋时兴的料子、首饰,甚至小女孩家可能会喜欢的小玩意儿。
那叫一个面面俱到。
让马思哈福晋这一大把年纪的瞧了,都忍不住羡慕女儿。怎么就误打误撞的,得了这么个好未婚夫呢?
再没想到他会如此的格佛贺脸儿红红,心里甜甜。
生平第一次认认真真、仔仔细细,以一种近乎于虔诚的心情认真聆听刺绣师傅讲解。
历时数日,终于鼓捣出个像是鸳鸯的鸳鸯荷包。
可把马思哈给酸的哟!
直说女大不中留,这还没嫁出去呢,一颗心就已经彻底飞到了一等公府。
而京城,一等公府,淑宁正调侃儿子:“啧啧啧,也不知道是谁呀!反复强调自己还小,当以事业为重,万般抗拒相亲。结果如今啊,日日盼着宁夏来信,小脖子都快抻长了。”
“事到如今,也不知某人是否感激我与他阿玛积极促成了这桩相亲啊?”
被调侃了太多次,早就习以为常的虎威脸不红心不跳,甚至还笑微微拱手:“是是是,儿子多谢额娘您千叮咛万嘱咐,迫着儿子去了富察府。等日后儿子大婚了,肯定与格佛贺一道,好好孝敬于您好不好?”
阿灵阿冷冷一眼扫过去:“你额娘生你的时候可是遭了大罪,你小子若敢娶了媳妇忘了娘,老子打折你的腿!”
虎威:……
严重怀疑无良阿玛是在针对他,并且掌握了证据。
好大儿婚事终于定下,还是现在与未来三朝都长盛不衰的富察家。儿媳聪明灵秀,又不失可爱讨喜。事情头上,还格外有担当。
最难得与儿子情投意合。
就算年纪轻轻就要晋级当婆婆,甚至再过三年五载没准就当上玛嬷,淑宁这心里也是止不住的欢喜。
每每京城有了什么时新玩意儿,便也都想着给未来儿媳和亲家母准备一二。
殷勤到让德妃都不由提醒,让她千万搂着点:“些许小物倒在其次,只是人性本贪,当婆婆的,还是要有些婆婆威严。免得小辈儿得寸进尺,反倒欺压在你这婆婆身上。”
淑宁:……
这难道就是姐姐你对大外甥媳妇万千关心,却始终绷着一张脸的原因吗?
难怪小弘旻都三岁了,乌拉那拉氏在你面前还跟刚过门的小媳妇一样。战战兢兢,小意讨好。
以至于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呢。
被戳了肺管子的德妃狠狠瞪她:“好你个坏丫头啊!枉本宫惦着你,唯恐你吃了亏去,跟这耳提面命、掏心掏肺的。结果你却反过来,笑话本宫呀?”
“怎么可能?”淑宁一脸我可真是太冤了的小表情:“娘娘要是这么说,那可真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妹妹分明是在试图开导您,让您跟四福晋间的婆媳之情更上一层楼。”
德妃摆手,做了个得了吧的表情:“比起那个,本宫更关心稍后皇上南巡都带着谁去。老听你说江南风景有多美,我也盼着能随驾而去呢。看不见苏堤春晓,瞧瞧断桥残雪也是好的呀。”
这个就别了吧?
淑宁心里咕哝着,梦中,四十一年九月底,圣驾南巡阅河。结果刚走到德州,就因为太子有疾而半途回銮。
谁也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自那以后,太子地位更加危如累卵。
甚至到了动辄得咎的地步。
次年,圣驾再度南巡,五月里,太子党的中心人物索额图就被下了宗仁府大牢。
少年随侍在帝王身侧,辅佐他智擒鳌拜、平定三藩,代表朝廷与沙俄签约,又两度从征噶尔丹的朝廷重臣,生生被饿死在禁所。
其子格尔芬与阿尔吉善也被处死,牵连者众多。
只想想那一段,淑宁心中就好一阵排斥。万般不愿这些东西,与自家扯上丝毫关系。
可惜事与愿违。
作为领侍卫内大臣,阿灵阿是必不可少的随扈。虎威这个冠勇侯、虎头那个御前一等侍卫,也都在其列。
连三胞胎都没被落下。
大孝子们还记得淑宁上次南巡因为途中怀孕故被颇多限制,好好的江南之行来了个虎头蛇尾。
于是这遭便又都不约而同地,为自家额娘争取了名额。
连阿灵阿都慢了他们一步。
淑宁面对着他们几个邀功的小眼神,近乎咬牙切齿地说了句:“我可真是谢谢你们啊!”
虎宵挠头:“自家母子,额娘不必客气啦。您辛苦养育咱们兄妹五个,孝敬您,就是咱们兄妹最该做的事情。”
虎圆垂眸,满满关切地问:“额娘这般不愿,是舍不得妹妹吗?的确,一家子出行少了她总归是少点什么。可如今都是九月底,眼看着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妹妹这么小,可不适合往来奔波。”
虎威认同点头,积极补充:“而且,妹妹还没种过痘,更得谨慎小心。此番就留她在京中陪伴玛嬷。等日后她种了痘,也在大一些,再带着她江南塞北的好生长长见识。”
其实根本就不是担心这个的淑宁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如今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虽然留在京城更安全,可男人和四个儿子都随扈了,又是在这危机四伏的时候。她不跟着去,也无法安心啊。
至少有预知梦这个金手指在,万一有什么万一。
她与他们一道,也更容易从容应对。只是这么一来,小晴晴就要多劳烦婆婆了。
被送上丰厚礼物,反复拜托的巴雅拉氏狠瞪了淑宁一眼:“去去去,我这当玛嬷的看自家乖孙女,还用得着你又送礼又拜托的呀?”
“有那个功夫,你不如好好整饬整饬,想想看你们随扈南巡都带些个什么。这可不像春日里,越走越暖,回来也春暖花开了。这时节里,便是南边也有几分凉意了。待你们回来,更得是数九寒冬,准备的不充分可不成。”
是是是,淑宁恭声回答。
就算明知道圣驾只是到了德州,也得仔细准备着,切不能让旁人瞧出不同系列。
她这还有巴雅拉氏可以托付,乌拉那拉氏可就不放心将一双儿子交给任何人了。
只好任命留守雍郡王府,尽可能周全地帮自家郡王爷准备行装。
并将宋氏给他带上。
免得爷身边无人照料,再被地方官员送上一两名美人儿,或者被皇上随手指个美梦宫女之类,可就得不偿失了。
皇家容不下妒妇,她膝下已经有两子了也犯不上做这小心眼事。
但为防她们恃宠生娇,生出些个不该生的心思来。
她反复权衡间,还是选了年纪最大、最其貌不扬,性子也最软弱好拿捏的宋氏。
九月癸酉,圣驾启銮南巡阅河。命皇太子胤礽、雍郡王胤禛与十三阿哥胤祥随扈,当日驻跸于海子行宫。
自从女儿出生以来,就从未与之分别过的阿大人无精打采,万般惦念。
一天没到黑,就已经跟淑宁念叨了不下十多遍:“也不知道晴晴在家有没有好好听话,是不是想爷跟宁宁你,哭得嗓子都哑了?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带着她一道来。”
“横竖你跟虎威都会一些医术,皇上也带了不少太医来,足可以应对任何突发状况。还有丫鬟们伺候着,想来也能顺顺利利来,平平安安归。何苦把孩子自己扔家里,担心得辗转反侧,觉都睡不着?”
淑宁:……
一等公府里正在被四嫂子投喂,吃得不亦乐乎的晴晴:“还是四嫂嫂好,是好额娘。为了晖晖,哪也不去。不像我,小可怜。阿玛、额娘、哥哥们,全都走!”
想起这个,小晴晴就一脸控诉。
表示自己也不能留在家里。
非也出去串串,让阿玛、额娘跟哥哥们着急去吧!
她这个主意一出,弘晖眼睛登时就亮了:“既然这样,你不如跟我们回雍郡王府吧!既能气着姨祖母她们,还能跟我和旻旻一起玩。”
说着,小家伙还如数家珍,一样一样说起他们哥俩的各种宝贝。
连他磨了胤禛许久,才终于磨来的小马驹都舍得给晴晴看了。还表示会带她一起摸阿玛的老富贵,喂额娘养的那只画眉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