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厂子接下来要制做的衣服，你们几个好好观摩观摩, 多看看提升下灵感，以后也能多设计这样好看的衣服。”
几个干事看副厂长拿着张草稿纸，还说让他们好好观摩，脸上惊讶的表情下还都待着不屑一顾。
他们几个人都是挤下很多人考进来的，设计画图算是厉害的，现在副厂长拿着一张不知名的图说厂子接下来的指标任务就是它，这不是打他们的脸吗？
虽然他们之前设计的服装确实是卖不出去, 他们也不想承认是自己设计的不好看, 反而都想着是其他原因，所以才会没有人买。
其中一个梳着油背头的小年轻眼神不屑, 觉得是副厂长不懂设计，随便什么人画的图都瞎要。
他嘴巴一撇，满脸不屑道：“副厂长，可不是什么人画的图都行的，这个服装设计可不是闹着玩的。”
“对啊，别是没有什么本事，故意装蒜的人。”
其他几个人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表明了一切。
这些天，他们几个人绞尽脑汁设计的服装，厂里不仅不重用还打了回来，现在随便哪个犄角疙瘩里冒出来的图居然就把他们的图给比下去了。
一时间，几个人还没看到图，就开始对着苏副厂长七嘴八舌地‘劝说’起来，一脸的为厂里好的模样。
苏副厂长听得额角跳动，脸色黑沉，心里已经下了个裁人的决定。
他不想再耽搁时间，把图交给设计办公室的李组长，特意嘱咐道：“既然闲的没事干，让他们都好好看看这张图，看看是他们眼睛有问题还是手有问题。”
李组长是现场唯一没有说反话的，她五十多岁的模样，沉稳的表情在看到纸上画着的服装图时，化成了一片惊叹。
她上了年纪的褶皱眉角带上了一股喜意，问起来还没有离开的苏副厂长，“厂长，这图是哪个师傅画的？”
同样经历过她现在的心情的苏副厂长咧开嘴巴，“一个小友画的，也是我们厂的合作人。”
李组长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那图上的服装，看了一遍又一遍，才意犹未尽道：“厂长，有了这个好设计，我们厂的衣服绝对能卖出去！”
周围站着的设计组的干事看连最有经验的组长都开始对着那张‘草稿纸’赞不绝口，也都开始将信将疑起来。
除了那个油背头小年轻，其他人都围了上去，这一看，大家仿佛惊呆了般，眼睛瞪得溜圆，视线恨不得烙在那薄薄的纸上。
大家看过之后，方才还劝说不要信外人的话都快速收了回去，都三言两语地惊叹起来，甚至还带上了羡慕。
如果他们能画出来这样的设计，服装厂也不会面临现在快关门的局面。
这些人嘴里感叹着，还在李组长面前争抢着谁第一个观摩这个设计图时，丁美芸正好从外面进来。
才得到一个厂长叔叔终于活动好关系要去其他厂做事，还是县城里大厂子的好消息，也得了厂长叔叔之后还会帮她也转过去的准话，她本来心里正高兴着，却听到大家都对着一张图夸赞争抢着。
她看了眼，大家不是在夸她的设计图，顿时不高兴了。
那个没有看过设计图内容的油背头年轻人眼珠子一转，知道和厂长有亲戚关系的她一向自傲，听说昨天她设计的图才交了上去，还没有被领导打回来。
油背头年轻人自己设计的图没有审核通过，就觉得领导没有眼光，现在见大家都对一个知青画的图这么吹擂附和，顿时心生嫉妒。
“丁干事，我刚才听说画这个图的人还是一个插队知青，根本就没有学过设计的，我觉得还不如你设计的呢。”
“听副厂长说，之后厂里的计划就是制作这样的衣服，那个人还会和我们厂合作，咱们辛辛苦苦那么些天设计出来的衣服居然还比不上一个知青画的。”
丁美芸听到合作，就想到了刚才郑秘书亲自带领着去见副厂长的那个女人。
她不相信副厂长会弃用自己的设计图，反而用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人，她可是厂长叔叔亲自带进厂的人。
此时的她都忘记了，她压根也没有学过服装设计。
她生气地走上前，小洋鞋哒哒地重响几声，举着设计图的几个人已经来不及避开她，设计图就唰地一下被她夺了过去。
几个年轻干事都顾不上她的身份，一致地皱起眉来，出声阻止她，“小心一点，别搞烂了！”
原稿图可只有这么一张，等会儿还要拿去印刷出来呢。
急切想证明什么的丁美芸目光落在纸上的设计图时，瞳孔不受控制地一缩。
她一向喜欢打扮，喜欢漂亮衣服，图上的设计简直太让她喜欢了，恨不得现在就有这样的衣服放在她的面前，等她穿上它们，在她那些小姐妹面前绝对能让人嫉妒羡慕。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词，很完美。
看到这完美的设计图，她的脸上还存在着不敢置信，她竟然输给了一个她刚才还看不起的人。
......
设计办公室里，其他同事已经拿着设计图分析学习了，丁美芸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她总感觉周围的人不停夸奖的话都仿佛在说，她设计的图不好，连一个的确良衣服都穿不起的下乡知青都比不上。
她的脸色难看极了。
这时候，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铃声。
她皱着眉接起来，听到电话里熟悉的好友的声音，脑海里想起来什么，难看的脸色忽然变好了。
丁美芸捂着电话筒看了下周围的人，发觉没有人注意她这边，赶紧低声问好友道：“佳佳，评选结果是不是出来了，我是不是要上报纸了？”
一想到自己就要上县报纸，她的心情就振奋起来。
一个设计图罢了，就算设计衣服漂亮被重用又怎么样，还不是比不上即将拿到公社优秀代表人物荣誉的她。
等有了这个荣誉，说不定她还能搭上政府干事的关系，她的梦想是去县里办公室坐着工作，可不想挤在这快要倒闭的破服装厂里上班。
刘佳是才进到公社报社工作的，报社经常和政府对接工作，她也是了解一些内部消息的，她知道丁美芸最近很上心县里选拔先进个人的事情。
她听说别的公社报到县里的人都是厂里的劳动模范和积极分子，丁美芸凭借着丁厂长的关系，在服装厂也是拿过劳动模范荣誉的，其他人都比不上好友有竞争力，她还以为这个事情已经算是板上钉钉了。
她当时看到主编交给他们的文章时，很惊讶文章内容写的居然不是好友。
一番了解，这才知道种花公社报上去的几个人压根没有丁美芸，评选出来的公社先进个人里当然也就没有好友。
她是知道丁美芸的坏脾气的，不想她把气撒到自己身上，在电话里支支吾吾一番，才说了评选的结果。
“美芸，我们报社昨天收到的先进个人宣传稿，没有你的名字。”
听到评选出来的人里没有自己，丁美芸的长指甲狠刮了下桌子，同时控制不住地尖声问道：“那个人是谁？！”
刘佳远离了下电话筒一会儿，等她问完就赶紧道：“我看了种花公社的宣传稿，写的是清源大队的一个知青，好像叫姜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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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叫姜暖，丁美芸胸腔狠狠起伏了下，脸色也涨红起来。
她刚才就看到副厂长拿回来的那个设计稿上有写着‘清源大队-姜暖’几个字。
都是清源大队的知青，不用想，这是同一个人。
丁美芸简直恨得咬牙切齿，又是她！
抢她的工作就算了，连她想要的先进个人荣誉也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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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破了防后，心里有多恨她，姜暖不知道。
她从服装厂出来后，先去了一趟邮电所。
和服装厂的合作事情解决了，制作衣服的设备机器还没有着落。
既然要在大队成立一个小型服装厂，机器的事情还是需要他们大队自己解决的。
邮电局窗口处，等排队轮到自己后，姜暖熟练的向接线员报出红星机械厂负责后勤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等了几分钟，那边电话有人接通了。
“你好，这里是红星机械厂后勤办公室，请问找谁？”
听到电话里熟悉的声音，姜暖的笑容灿烂极了，“白主任，我是清源大队的知青姜暖。”
电话那边的白主任明显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后，刚才还公事公办的语气顿时转了个弯，哈哈笑了两声。
“姜同志，恭喜恭喜啊，我可听说你们大队打井队今天正式开工了，正是忙的时候，怎么想起来给我们机械厂打电话了。”
他心底暗自嘀咕了两声，不会是前阵子买回去的机器坏了吧？
他当初因为姜暖的那次善意提醒，可是狠狠宰了种花公社那个打井队队长一顿，为他们机械厂拿下了这个机器设备的大订单，挣了不少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
他不仅因此得到了领导夸奖，还得了总厂的夸奖，厂长在总厂那边得了好面子，他的前程就有了奔头，都能争一争副厂长的位置了。
他想到当初卖给她们大队的是一批旧机器，忽然有些心虚，尤其是在自己因为姜暖当初的一次提醒还得了不小的好处。
如果那些机器真这么快就坏了，他还真的有点觉得昧良心。
姜暖当然也知道这个事情，当初白主任高高兴兴地从领导办公室出来，第一时间就把电话打到了隔壁大队告诉她。
高兴的还给她们大队送了几桶柴油，她买回来的那台拖拉机最近可是省了一笔油费了。
这边，白主任正胡乱猜测着，听到电话那头姜暖忽然长叹一声。
那声叹气听着幽怨极了，白主任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想到的问话脱口而出：“你们买回去的那批机器坏了？”
他要是看到邮电局这边姜暖说着话脸上还带着的笑容，就会知道自己是‘上当’了。
姜暖语气悠悠道：“白主任啊，你是不知道，我们大队买回来的机器昨天坏了一台，差点儿影响到今天开工。”
白主任听到真的是自己猜的这样，不由尴尬，这如果被自己不对付的人知道，自己卖出去了一批‘坏机器’，恐怕还真影响他的升职。
“我们签了合同的，机器卖出去了可不能再退回来的，要不我叫个维修师傅去看看？”
姜暖直言道：“那到不用了，还好昨天有个厉害的同志在现场，他帮我们修好了机器，否则今天还真的开不了工了。”
“开不了工，赚不了钱，我们花钱买的机器可就打了水漂了。”
听到这里，白主任算是听出来了，姜暖这是有其他事情找自己，就等着他主动往坑里跳呢。
机器坏了，他也理亏，他也不拐弯抹角，附和几句话后，笑着问她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的。
姜暖收起演戏的语气，开口直爽说道：“我想要和贵厂租用几台机器。”
她方才和苏副厂长聊天时，就打听好了机器设备的情况，听到服装厂里的设备都是从红星机械厂总厂买回来的，她就想到了认识的白主任。
大队现在还没有赚到钱，制作衣服用的机器又是必需品，暂时还没有多余的钱买回来机器，她就想到了租用机器的办法。
白主任也是头一次听说租借机器的事情，都愣了一下，“你说的是租我们厂的机器用？”
“本来是想直接买的，大队这边才从你们厂买了一批机器回来，现在不是钱不够嘛，我就打算着先向你们厂租借一阵子，给你们的租金绝对不会拖延，提前给半年的租金。等大队这边钱周转过来后，就会直接把租借的这几台机器重新买下来，也不需要折旧费，租借期间的维修费什么的也都是我们大队自己出。”
姜暖说完这些话，又假装不经意地说道：“我在海城听说，好多厂里堆着用不着的机器都会借给有需求的单位用，这要是租借出去，可是为厂里做了一件大事，也能让那些有需求的地方做一番建设。”
“白主任，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白主任脑筋也转得很快，按照她说的这个方案计划，以后厂里堆着的那些机器不就有了用处，能为厂里分担不少压力。
这事情要是办得漂亮，他升职副厂长的事情可绝对会板上钉钉了！
此时此刻，他很想拉着姜暖再好好讨论下这个事情，可现在这是在电话里说话，是有人能听到他们谈话内容的。
白主任恨不得立刻能出现在姜暖面前，拉着她详细地打听下细节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