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开着,男人支着手肘,倚靠在驾驶座上抽烟。
姿势很懒,兴头也不高,有一下,没一下,目光飘忽,他只着一件黑衬衫,下身是灰西裤,衬衫下摆扎进裤腰里,显得那段瘦腰特别窄而劲。
卡其色厚呢子长大衣随意丢在副驾。
黎尔走到车边,绽开她的甜嗓,轻轻喊一声,“温先生。”
温知宴撩起眼皮,睨她一眼,尔后下车来。
街道上在落雪,她面色有些疲倦,今天的妆容比之前两次跟他单独见面时的浓,不过精神倒差了几分。
应该是为工作所累。
“等很久了吗,抱歉。”黎尔笑着赔不是。
“你们储运的员工入职培训教得很死板吧?”温知宴忽然问她。
“嗯?什么意思?”黎尔问。
“你的礼仪太过了,收一点。”温知宴似乎是忍很久了,终于不得不认真要求女人收起那些动辄“先生,谢谢,抱歉”的虚浮礼貌。
他想从她身上得到的,根本不是这些浅薄的尊敬。
“好的,知道了。”黎尔也不是个笨人,立刻就知道了。
“过来。”温知宴将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忽然对她要求道,语调有些专横。
黎尔不明白,他们已经站得很近了,不到一米,面面相觑着。
男人的黑眸无所顾忌的打量着她,浓郁眼神竟然带着占有欲,似乎是要将她从头到脚,每一处都确认到,是真实的出现在他眼皮底下了。
领悟到他眸光里暗含的炽热,黎尔脸无端烧了起来,鼻翼是冷的,因为外面真的太冷了,她从暖气充足的酒店里走出来,完全没想到会这么冷。
想着是见他,要打扮好一些,她只披了一件燕麦色的双面羊绒大衣,还穿了镂空细带高跟鞋,不然她就满不在乎的裹厚厚的羽绒服了,穿雪地靴了。
只怕那样臃肿不堪的出现,会显得对矜贵的男人十分的不尊重。
“怎么了?”黎尔不明白。
他探身,够手从车上拿下他的厚呢外套,给黎尔披上。
“你穿太少了。”他简短的说。
那外套上染着淡淡的烟味,还有一股木质焚香的气息,极淡,恰好遮住了呢绒面料本来的羊膻味。
这大衣应该适才被他穿过,还带着他的体温。
衣摆长度极长,因为温知宴本身就很高,有188公分高,身材比例比昨晚黎尔在情急之下拍下的男偶像的身材优胜了太多。
体质也是很强的那类,瘦而不柴,他应该一直在坚持锻炼,上次在幽吃饭,他说他喜欢滑雪,滑雪其实对人的身体素质要求极高,极度消耗体力。
雪花纷飞,气温奇寒中,他修长的身段,只着黑衬衫跟灰西裤。
衬衫下摆利落的扎进西裤裤腰,显得格外的长身玉立。
“还是你穿这个外套吧……”黎尔想穿得少的应该是她,她手里握着手机,肩头挎着一个香奈儿小号流浪包袋,正要将外套还给温知宴。
旁边来一辆引擎轰轰的摩托,下来两个套着头套遮脸的人,上来就要抢黎尔的手机。
“死三八!你惹到不该惹的人了,识相的,就快把你的手机交出来!”
黎尔被吓呆,眼见两个彪形大汉伸手上来,就要抢到她的手机,温知宴上前将她护到身后,低声道:“认清楚人再搞事情。”
这两个草莽哪里认得清楚面前这位爷是谁,他们只管拿人钱财,□□。
金主说,把这个姓黎的手机抢了,再划花她的脸,事成之后,给三十万。先付了定金五万。
这活多好,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而且她还特别配合,两个登徒子蹲了她一天,发现她在酒店上班,在酒店里人多势众,还有那么多保安,他们无从下手。
终于等到下班,她不走治安情况良好的前门,她走人迹罕至的偏门。
真是乖得不行,上赶着被他们抢劫跟毁容。
“老子们认清楚了,就找这个姓黎的,小子,你别多管闲事,闪一边去。”高个流氓脸上套着黑头套,只露出两个眼睛来,嘶声吼叫。
身高矮一点的不说话,一直想抢黎尔的手机,还从裤袋里掏出了雪亮的匕首,“姓黎的,把手机交出来。”
见对方一直执着于这个手机,黎尔懂了,他们是阮哲宇派来的。
“你们想犯法吗?我知道谁派你们来的。我马上报警。”
黎尔想报警之际,那两人已经围上来了,矮流氓将匕首往她脸上挥舞,狠心要破她的相。
短刀在空中发出明晃晃的光,刺疼人眼。
黎尔心跳加速,她没想到今天跟温知宴见面,会如此戏剧化。
她第一反应是,她身上还披着他的长呢大衣,她知道那衣服很贵,要是被这两个人划破了,黎尔真的赔不起。
上次拍卖级日料aa的钱还没付给他呢。
现在还要赔一件蓝血品牌高定长呢大衣,那可真的要让黎尔宣告破产了。
黎尔慌张的躲了几下,后面又轰轰驶来一辆摩托,再下来两个人,也套着头套。
黎尔见状,忍不了了,吓得眼泪簌簌掉。
她捏了捏手里的手机,差点想要将它交出去消灾了。
相比她的惊慌失措,温知宴淡定又从容,先到的那两个流氓被他一拉一扯,用巧力摔在地上,轻松制服。
可是后面还来了辆摩托,是这两人叫来的救兵,他们意外的发现今天居然遇上高手了。
这个男人看起来瘦,结果身上全是劲儿,而且拳脚顶流,搏斗的时候姿态体面又干净,他们这些练家子都干不赢他。
“温知宴,小心!”
场面很快变成小巷里四个流氓围殴温知宴,那两个拿了西瓜刀的彼此对了对眼,要分头行事,有一个上来抢黎尔手机。
“别打了。我把手机给你们就行了。”黎尔服输了,哭着快要把手机递出去了。
“死三八,给不给,让你不给你的破手机。操。”先前倒地的一个小喽啰分不清楚形势,举起西瓜刀,从她背后砍向她的肩头。
雪地里那明晃晃的刀光一闪,黎尔却没感到疼。
温知宴及时抬手帮黎尔挡了那一刀,血腥味从他的黑衬衫底下传来。
黎尔哭得更急,“呜呜呜,温知宴,你流血了。”
“没事。”温知宴低应了一声。
“怎么可能没事。”黎尔亲眼看见那长西瓜刀往他的右臂上使劲一砍,揣测那一刀肯定让他痛入心扉。
可是他却面色不改,只是眸色加深,眼神染了愤慨。
“躲到车上去。”温知宴解决掉砍他的那个人,将黎尔拽起,将她塞到chiron上,然后将车门反锁。
剩下他跟那四个流氓搏斗,黎尔被锁在车上,只能干着急,她想拿起手机帮他报警,可是这里地段偏僻,前面有个区政府设置了干扰,这里手机完全没有信号。
黎尔拨了好多次110,都没成功拨出去。
密闭的车厢里,黎尔的人身很安全,那些车窗外上演的血腥跟暴力跟她完全毫无关系。
明明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算来,跟她只见了三面的男人,遇上这种可怕的意外,根本不问为何这群人找她麻烦,就如此拼命的护着她,断然决然的为她承担这一切的可怕。
大雪纷飞,寒意蚀骨的寒冬,因为温知宴,黎尔心里却有道道暖流淌过。
黎尔恐惧的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那群流氓真的敢捏着明晃晃的刀在光天化日下砍。
她这才领悟到娱乐圈里很多顶流的麻烦都是这样解决的,为了名跟利,早就不疯魔不成活的他们什么样的坏事都敢做。
黎尔真的不该去招惹这个阮哲宇。
她十分自责,不想见证眼前这一场因她而起的可怕打斗。
可是她又担心温知宴的安危,不得不睁眼去确认他是不是又受伤了。
黎尔心急如焚的期待这场搏斗快点结束。
终于,二十分钟后,黎尔看到那四个人全部被温知宴打倒。
然后,温知宴却没有立刻上车来,他站在雪地里,慢吞吞的从西裤口袋里掏出黑色定制打火机跟苏烟沉香的烟盒,慢条斯理的点燃了一根烟,送往薄唇边衔住。
他淡定得好像并不是第一次打这种狠架,事后还要给自己来一根完事烟。
或者说,尽管场面已经对黎尔来说血腥得令她要晕厥了,温知宴却似乎还觉得并未尽兴。
这四个混混,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压过身上那股厮杀后的戾气,温知宴才走上车来,坐到驾驶座,身上带着浓烈的风雪气。
他两道薄唇微抿,痞拽的含着烟,找了块手帕递给黎尔,指了指自己的右手臂,示意黎尔帮他扎一下那里的伤口。
“对不起,温先生,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今天被他们盯上了。”黎尔嗓音带沙,忙不迭的跟温知宴道歉。
她哭了很久,现在都止不住啜泣,她觉得都是她的错。
“没事,先帮我扎一下。”温知宴要求黎尔。
黎尔遵命的将那块棕色方巾扎在他的伤口处,黎尔想要让他脱下衬衫,她为他看伤。
可是他温知宴似乎没有这个意思。
“我们去医院吧。”黎尔建议,“你受了那么严重的刀伤。”
“不用,只要扎一下就行了。不是说今晚要请我吃饭吗,在我家里。”温知宴却坚持今晚的约会按原来的计划进行。
“温先生……可是现在你手受伤了……”黎尔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掉落,为他扎手臂的时候,那些滚烫的泪水落到温知宴的衬衫袖子上。
素来让自己不要感情用事的黎尔在这一瞬心疼男人到了极点。
“黎尔。”温知宴摘掉唇边燃烧的烟,忽然用沉得像静水流深的嗓音叫她。
“嗯。”黎尔泣声答应。
“以后,不要叫我温先生。记得叫我温知宴。”他不容她商量的跟她要求。
“这……”黎尔帮男人系好了棕色纹格的丝帕,那是块高定奢侈品,上面写着yan,他的名字。
“现在,叫一声。”两人坐在底盘低矮的跑车上,温知宴隔黎尔很近。
近到黎尔清楚的看见他睨着她的眼神,像漫长下雪天后的雪,终于迎来了融化,透着凉薄尽头的暖。
黎尔耳廓发热,眼睛还是红的,为他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