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你就算别人把北城的位置都给你安排好了,你也根本不去,你以为你在摆谱给谁看?既然憎恶姓温,就不要在外面利用姓温的关系,这个摩洛哥的酒店我不准你继续露脸经营,你找个合伙人,马上把这些合作关系转出去!我不想我儿子接触港圈那些不明不白的势力,去摩洛哥开酒店,别唬人了,摩洛哥什么最多,妓院最多!你跟着苏朝白那种浪荡公子爷去做生意,别污了自己的名声!”
长子已经没了,温隽临不想家里剩下唯一的这个亲生子走上歪路。
一群喜欢纵情声色的公子哥去国外开酒店,听起来就是作风不正。
温隽临知道温知宴是为了黎尔,才投的钱。他现在很激动。
西灵湾的消息传来,说温知宴近来很宠黎尔,不比那些公子哥养雀花得少。
私底下买买礼物都算了,现在公然为她在异国他乡开一家巨型酒店。
温隽临跟徐德芝商量过后,今日找温知宴来,就是要他不要去开这家酒店,他跟黎尔不过是玩笑夫妻。
那样身份的姑娘怎么能进温家高门。
要是温知宴大婚,那肯定是得找个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能在财力跟官运上帮助他的。
虽然温知宴现在说不想走那条路,埋头做他自己的生意就好,但是等他年纪上去,他会想走那条路的。
一个出身,职业,甚至血统都高贵的女子才能匹配上今后的他。
他跟黎尔的这场结婚,之前温隽临跟徐德芝商量,就当是让他试婚,先体验一下婚姻生活好了,毕竟他一直不交女朋友,单身了那么多年。
如此,下一次正式结婚,才能让对方感到轻松,所以温知宴的父母才没有反对他跟黎尔结婚。
黎尔到现在只在北城春节时分见过温隽临跟徐德芝,彼此都客套到了极点。
因为黎尔在温隽临跟徐德芝眼里,还根本不算是温知宴的妻子。
温知宴现在大了,有自己的事业了,没有走温觉浅那条路,他们由着他,给他私生活的空间。
他们心知肚明温知宴心里是怪着他们的。
如果不是他们逼着温觉浅走那条路,温觉浅就不会死。次子温知宴也不用独自负担这个家对他的厚望。
沉默几许,温知宴起身,捡起先前放在木茶几上的车钥匙,神色平静,眼神犀利,不徐不疾的说道:
“我用自己赚到的钱做个生意,不需要他人来指指点点,就如同我结婚,找的是我喜欢的人,跟她在婚后过我喜欢的日子,更不需要别人来指指点点。姓温不是我能选的,但是,姓了温之后,如何过日子,是我能选的。”
语毕,桀骜不驯的青年迈开长腿,离开了语华庭。
他面上做得平静无波,其实内心狂躁不服。
为什么温觉浅要去做外交官,要死在国外。
温觉浅从小到大的爱好不是考古吗,年少的时候他说他要做一个考古学家,结果被家里安排去做了外交官。
不是说做外交官不好,是说为什么姓温,就要比别人更懂事,懂事到放弃自己的爱好,活得像个工具人。
大学毕业后,他们要温知宴从政,温知宴极力反对,家里支持他做生意开公司的人只有邓慧蓉。
他的公司从大二就开始运营,到了大四已经做得风生水起,然而父母依然反对,认为那不是姓温的人应有的宿命。
闹得不可开交之际,是年迈的邓慧蓉出面赞成温知宴继续开公司,不用去北城角逐权力。
如今,温隽临跟徐德芝在用当初要求温觉浅去做外交官的原理,来要求温知宴的婚姻。
他们不赞成他娶黎尔,认为他跟黎尔以结婚的名义玩玩可以,反正是无人知道的隐婚,察觉到他越发为黎尔沉迷,他们就要拿出大家长的嘴脸来让温知宴及时迷途知返。
近来,他们为他选好了真正的联姻对象,却得知温知宴出其不意的进军酒店业的消息。
此举证明他对那个平民姑娘是宠得不行了。
“阿宴,不可忤逆你父亲,他是为了你好。”徐德芝唤住要拂袖离去的温知宴,“马上要吃晚饭了,你去哪里?”
温知宴回应:“回家。”
这个答复,意为这里不是家,从来只有冰冷的规矩跟沉重的期待。
一个此刻在地底下长眠的温觉浅还不足以让他们理解这里早就不是家了。
第69章 春枝情话
四季雪的贵宾住户在天色暗黑之际驱车来到。
黎尔接到前厅部的通知, 上到顶层去接待。
男人今日面色沉郁,眼神锋利,将一身纯黑修身西装撑得挺阔冷欲, 较之以往,一副拽酷bking的样子更盛, 像是刚去了一趟地狱历险回来。
在酒店前厅从业经验丰富, 善于察言观色的黎尔一下就看出今天她的老公兼老板,温知宴心情很不好。
“温少,欢迎大驾光临储运, 对于今晚在四季雪入住有什么需要,请一一告诉我, 我一定为您一一做到。”黎尔甜美笑着, 用双一一迎接酒店的贵客兼大老板。
以此来显示她尽力要取悦这个男人的意思。
黎尔身后带着两个女实习生, 是严云生这两天分给她的徒弟。
在她们面前,黎尔自然不会泄露他们是夫妻的关系,毕恭毕敬的来给温大少接驾。
现在的温大少在这间酒店, 是跟他们的太子爷苏朝白一样,需要全体员工小心谨慎对待的大人物。
见有外人在场,温知宴瞄了黎尔一眼, 轻滚喉头, 随意说了自己的需求, 他点了酒跟实物, 约了温泉泳池包场,末了, 忽然心血来潮的说:“还想看杏花开。”
“杏花开?”黎尔扬声, 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不敢怠慢, “哦,好的,我们马上去给温少安排。”
问完温知宴的需要,她快速带着两个前厅部实习生下楼去做准备。
两个实习生是北清大经管学院的,是温知宴的学妹,在校期间就对温知宴青睐有加,没想到来酒店实习的时候可以见到他本人。
“哇,温知宴真的好帅。”
“以前他在北清大上学就一直没有谈恋爱,他到现在都还没交女朋友吗?”
黎尔温声训斥她们不要发花痴,现在不是发花痴的时候,“不要议论八卦了。先照顾客的需要去安排。”
“是。”两个职场新人立刻答应。
将温知宴的要求照他的意思满足后,黎尔迎来了一个最后的难题,她去花园里转悠,睁大眼睛想找一株开花的杏树。
璃城纬度在中国的最北段,这里的春天来得晚且短,很少会有人在璃城栽植杏树。
适才在四季雪里,温知宴要了酒跟干酪,还要杏花花枝。
前两样黎尔都能很轻松的为他办到,让餐厅送客房服务上去就行,第三样,黎尔不知道去哪里找。
黎尔不知道他为什么想要杏花花枝。
察觉到他心情确实不好,不知何故的黎尔给谢旻打了个电话。
“温太太,什么事?”谢旻客气又恭敬的询问。
“温知宴今天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怎么特别不高兴的模样,他在公司里是不是遇上什么困难了?”黎尔担心的问。
“公司里一切都很好。”谢旻回答,“可能是因为今日他回了一次语华庭,他跟父母的关系……”谢旻顿了一下,“一直都不甚理想。”
“他们之间是有什么矛盾吗?”一直当自己是外人,不曾敢于去了解温家家庭关系的黎尔问。
“温少之前有个大哥,叫温觉浅,在国外维和撤侨的时候不幸牺牲,那之后,温少跟父母的关系就愈发淡漠。他们一度想要安排他去接他大哥的班,但是温少不愿意走这条路,大学毕业后选择自主创业从商。以致于他们的家庭关系一直不好。今天,可能是他去了语华庭,跟长辈起了些争执。”
谢旻娓娓为黎尔讲述温知宴心情不好的原因。
温知宴稳重内敛,很少会被外界牵动情绪。除了在温隽临跟徐德芝为难他的时候。
其实今日他们的争执是因为两个长辈反对温知宴为了黎尔投资酒店,更进一步说,是反对温知宴跟黎尔结婚。
这是老板的私事,谢旻自然不会多嘴。
他们今日其实是在为了黎尔起争执,谢旻选择绝口不提。
在挂断之前,谢旻特地说:“温觉浅走的时候是个春天。”
谢旻最近私底下为了一份好奇心,去探究了温知宴跟黎尔的起点,就是温觉浅走的那个春天。
在苏城巷弄的杏花树下,温知宴第一次遇见黎尔,在一个古朴的苏式民居小院子里,春色明媚得像一副水粉画,阳光穿过花树,撒下斑驳迷离的影。
十六岁的黎尔在抱橘猫,喂食它们吃甜糕,它们不吃,她就乐此不疲的抓它们过来,非要按着它们吃。
她脸上一直甜甜笑着,奶声奶气的对着那几只橘黄色的小猫说话。
“吃吧,吃吧,听话,是甜的,吃完后你们的伤口明天就会好的。”当时那些小猫因为跟几只大流浪猫打架,浑身都是伤,她想要抚慰它们。
“没关系,只要活着,就会受伤。”
“但是不管多疼,伤口总会有痊愈的时候。”
那一天,是温知宴十六岁的生日。
江南苏城的杏花开了,本来是春和景明的景象,噩耗却从国外传来,兄长温觉浅不幸中了当地武装分子发出的流弹,殒命于一片暴.乱的废墟里。
更过分的是,他的尸体根本找不到,被炸得血肉模糊,最后连马革裹尸的结局都得不到。
枉他从国关学院毕业后,才华横溢,满腹经纶,为国家立下那么多荣光。
「若春和景明」。
那个季节,面馆的老板附庸风雅,要给自己这间年代久远的苏式小店造意境,在墙上题字,要进店的人发挥各自想象,别出心裁的写下下阕。
温知宴写的是,「遇晴天暴雪」。
有人用娟秀的字迹在他写的遇晴天暴雪之后,写下五个字,「看杏花开了」。
所以,今日的温知宴想看杏花开了。
很多人不明白他为什么坚持要娶跟他出身完全不同的黎尔。
他们的起点是从那间【好吃又来】的面馆开始的。
美好纯真的黎尔用春枝寄了祝福。
春和景明的时光里,有人遇见了晴天暴雪,黎尔猜测当时他的心情一定是绝望的。
当时的黎家还没有黎正勤出轨的事,单纯的十六岁少女每日关心的不过是今天上学要扎什么样的头绳,上体育课时她脚上的球鞋怎么总比别人的旧跟土,还有把作业写完之后要去哪里玩。
那一天,黎尔曾经问过开面馆的李伯伯,「遇晴天暴雪」是谁写的。
那瘦金体字体在一众对仗里特立独行,狂肆绝伦,光是看字,就让人对写字的人产生无尽的联想。
李伯伯回答:“是一个跟你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他家里好像出事了,心情特别不好。今天好像还是他生日。”
黎尔后来攀折了一枝杏树树枝给他,要李伯伯帮着转交。
“如果他再来,把这个给他吧。生在春天的人,一辈子应该都要过得若春和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