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别在于他的是双层,弟弟的是单层,但里面多出了两块凹陷的地方专门放橡皮,卡住后不会乱跑。
姜冬月看看满脸写着“求夸奖”的儿子,笑道:“好看,还挺实用。”
放个五六年就能用上了,哈哈哈哈!
哎,我有一个傻弟弟……唐笑笑瞟了唐笑安一眼,帮着唐墨将一布袋白面抬进车斗,充电器、插线板和两个大水壶放在车座下面,想想又拿了俩雨披。
初二那年全班组织郊游,她坐大巴车去过一次邻市的溪口山景区。山里的雨说下就下,多准备总是没错的。
“快点儿坐稳了,咱们争取十点之前到。”唐墨边说边指挥,很快开着三蹦子拐出家门,一路朝村东桥头而去。
过了桥折行向西,穿过平村镇,沿公路走二十多分钟进入洪金市,街上已经渐渐热闹起来,随处可见卖吃食的摊贩高声吆喝。
姜冬月称了十斤油条,买了一个煎饼果子分给唐笑笑和唐笑安:“饿了就吃,小姨家还远着呢。”
果然,三蹦子突突突地又走了大半个钟头,道路两旁从鳞次栉比的楼房到抹了灰色水泥的乡下平房,再到零星生长的棒子地,仍然没有停驻的迹象。
不过已进入了西部山区范围,目之所及,到处是连绵起伏的山岭。
不高,但草木繁茂,远远望去全是深深浅浅的绿色,金黄浅红夹杂期间,像打翻了颜料盘。
“哇~好多山啊!”唐笑安没出过远门,第一次见到和石桥村截然不同的景色,眼睛都直了,一会儿夸这座山高大,一会儿夸那座山腾着雾气好看,脑袋瓜转个不停。
唐笑笑揽住他:“别乱动了,再转下去要晕车了。”
“我不晕车。”唐笑安吐吐舌头扮个鬼脸,“就是屁股痛。”
坐了半天板凳,他的屁股快和板凳一个形状啦!
姜冬月安慰道:“再坚持坚持,瞧见前面那片柿子林了吗?那儿是你小姨的村,他们村就叫柿子沟,家家户户种柿子。”
她说的笃定,心里其实觉得陌生,总怕走错路。在山里没地图没导航,万一岔道了,可得走很远才能绕回去。
“放心吧,谁走错我也错不了。”唐墨咽下嘴里的油条,沿路标拐进右侧石子路,“我以前来过山里,柿子沟离我老家挺近,就隔了俩山头。”
“?!”
唐笑安惊得差点跳起来,“爹,你在山里还有一个老家?你那个家里还有孩子吗?”
唐墨&姜冬月&唐笑笑:“…………”
三人愣了愣,同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唐笑安异常委屈,“为什么你们都知道爹有两个家?”
“没有没有,你爹只有咱们这一个家。”姜冬月忙给唐墨洗刷罪名,“你奶奶以前是山里人,成婚生了你爹,后来丈夫没了,就带你爹改嫁到咱们村过日子。”
“所以呢,我的老家是魏村,你和笑笑的老家是石桥村,你爹的老家——哎老黑,你老家叫什么名儿来着?” 唐墨:“土蜂岭。据说有只大马蜂在山洞修炼,每年飞到村里吃个人,后来被解放军一窝端了。”
他边说边噗嗤噗嗤地笑,抬头纹都冒出来了,“爹是山里人,你们俩也是山里人,将来咱承包一块山头放羊吧,哈哈哈!”
放羊?像电视里那样挥鞭子赶一群羊吗?唐笑安立马心动了:“爹,我们什么时候买小羊羔?我喜欢白色的。”
姜冬月:“甭听你爹瞎说,鸡鸭鹅都不会养,还放羊呢。”
她和唐墨都不爱对孩子念叨自家的陈年旧事,没想到闹出“两个家”的误会,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索性趁机会挑拣着给一双儿女讲古。
“山里人过日子特别辛苦,石头山土层薄,种不了庄稼,土层厚的地方浇水困难,靠人一桶一桶地担,比石桥村费劲多了。”
“咱们村地方平坦,赶上老天爷不下雨,还能自己打井吃水,不怕闹灾荒。”
姜冬月很想交代一句“千万别乱说你奶奶改嫁的事”,碍于唐墨在前面不好张嘴,只能暗自记着以后叮嘱,眼下先把姜秋红的经验搬出来糊弄一二,“你大姨年轻时经常来山里,给小姨送东西、买点儿山货……”
唐笑安听得双手捧脸,唐笑笑则想的更多:她爹是奶奶改嫁之前生的,二叔和小霞姑姑是奶奶改嫁之后生的,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同母异父?
而她的小姨,出生五天抱出去送养,在柿子沟长大成人,对亲生父母毫无印象。
原来不只是电视剧里的主角身世坎坷,她们普通人的生活其实也充满了故事啊……
正思量间,一道略带口音的喊声传来,“二姐,二姐夫,我来接你们了!”
姜冬月急忙摆手示意,唐笑安更激动,站起来大声呼唤:“姨父!我在这里!”
唐笑笑:“……”
咋说呢,这么看弟弟又挺机灵……
郑卫国骑着自行车叮铃铃冲到近前,伸腿一支,先把苹果递给唐笑笑和唐笑安,然后调转车把,“俺村新修了一条路,走那边近。”
“行。”唐墨应了声,放慢速度跟在郑卫国后面,穿过一个灰扑扑的跨路广告牌,向北蜿蜒四五里地,很快走到了柿子沟村口。
山村路窄,再往里不能过三蹦子,几人商量着把车锁到小卖部门口,然后由郑卫国驮着那袋白面,唐墨拎着俩水壶,姜冬月和孩子拿油条、书包等,沿着上坡路往家走。
还没找到那棵“全村最高的柿子树”,姜春妮已经抱着孩子从山路尽头迎出来,笑吟吟地招呼道:“今天人齐了,姨领你们摘柿子!”
第158章 远来客(捉虫) 唐笑笑和唐笑安都没见过姜春妮, 只在姥姥葬礼时见过郑卫国,但这个小姨性格爽朗,进家后热情地招呼他们吃这吃那, 又有白胖胖的新生儿臭蛋哼哼唧唧吐泡泡,俩孩子很快放松下来,一边坐着马扎晒太阳,一边轻声逗弟弟。
“臭蛋你看,”唐笑安举起铅笔盒,调整角度在石头墙壁打出一块长方形光斑,“对着太阳照, 能反光,是不是很炫?”
三四个月的小孩当然不会说话,但他不停地晃动脑袋, 目光随着光斑的移动而移动, 时不时眯起眼睛咯咯笑, 口水流得满脸都是, 明显很开心。
“你真有眼光。”唐笑安捉住臭蛋乱挥的小手,郑重握了握。
他就知道, 弟弟一定会喜欢他的礼物, 哦吼~
这会儿已经十点多了,太阳晒在身上暖融融的。姜春妮喂了散养的鸡, 从屋檐角落滚出一枚浑圆的长冬瓜:“姐姐,晌午熬大锅菜?卫国割了二斤肉,我想炸盆丸子,再切块老豆腐配汤。”
姜冬月:“行, 我来切吧,你看着臭蛋儿, 别磕碰了。”
说着接过刀削冬瓜皮,同时悄悄叮嘱姜春妮,“你平常悠着点儿,可不能出了月子就把自己当正常人看,凉东西能少碰就少碰,洗衣服记得烧热水,以后不吃亏。”
生孩子损耗太大,对任何女人来说都是一道坎,何况姜春妮既没有父母养护,也没有公婆帮衬,她这个做姐姐的能交代两句是两句。
虽然她的经验并不十分丰富,但是总比摸石头过河稍强些。
姜春妮笑道:“嗯,我知道,脏活累活都给卫国干。”
她明白二姐心疼她看孩子辛苦——确实苦,上个月臭蛋吹风感冒了,她白天黑夜地煎熬,走路都打飘——然而世上本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好坏都是命数而已。
养大她的奶奶会唱戏,生时经常哼那几句调子,“地下东南,天高西北,天地老爷都有趟不平的道儿。且教你展愁眉,休生气,得意了一朝,一朝得意”。
小时候她听不懂,结婚生娃了才慢慢明白过来。现在有房子有儿子,还有个差不多的男人,她已经很知足了。
姜春妮想得开,看了眼儿子和外甥玩得高兴,给他换块尿布顺便亲一亲脸蛋,就风风火火地切土豆、剪粉条、剁猪肉拌丸子馅儿……赶十二点前做好了一锅色香味俱全的熬菜。
郑卫国和唐墨寻着味儿从后面山头回来,每人背着一篓金黄的硬柿子。
这些柿子削掉外皮后反复晾晒,晒出洁白的糖霜,就是香甜有嚼劲的柿饼。本地又叫做“柿牛”,每年秋冬都有人专门到山里进货,颇能卖上价。
如果再长二十几天,柿子会由硬变软,表皮颜色逐渐转为金红,到那时就算完全成熟了。非但不能晒,吃时也要小心翼翼,稍不留神就被果冻似的汁液糊一手,特别难洗净。
“远来是客,叫你去小卖铺买瓜子买糖招待二姐夫,你咋拉人家干活?”趁洗手的空当,姜春妮压低声音骂郑卫国,“啥时候学成周扒皮了你,该打。”
郑卫国忙道:“都买啦,都在篓子底哩。我多摘些柿子,后晌给姐姐她们带走,这东西经得起颠簸。”
他熟知姜春妮的脾性,说话间忙不迭将瓜子糖和两包猫耳朵零食掏出来,“我和姐夫摘了高处的好柿子,吃过饭你领外甥们摘低处的,我在家蒸一锅梨罐头,贵不贵的表表心意。”
姜春妮:“这还差不多。”
山里庄稼难种,所以细粮白面比外头更珍贵,她姐姐大老远送了整袋五十斤,真真是重礼了。
还有那两套棉袄棉裤,针脚细密料子好,里外里的新布新棉花,冬天给臭蛋穿正合适。
姐姐姐夫实惠,她和卫国更不能空心,至少多回些山货,有来有往地走动才算亲戚嘛。
夫妻俩商定主意,热闹闹地吃了顿午饭便兵分两路,一个在家烧水蒸梨罐头,一个抱着儿子,领队去屋后摘柿子。
屋后六棵柿子树都是郑家老辈人种的,年岁长,长得高,挂在低处的果子离地面也有一米六七,像一盏盏错落有致的黄灯笼。
“嘿,这树会挑地方,怪不得叫全村最高。”唐墨说着,捉住果柄拧下一枚大柿子,“像这样摘,仔细点儿别捏坏。” 他跟郑卫国在山坡摘了一篓柿子,自觉是个熟练工,像模像样地做示范。
“知道啦。”唐笑笑依样画葫芦,很快摘了一个又一个,感觉和郊游那次的采蘑菇有点像,不知不觉就燃起了丰收的喜悦。
唐笑安羡慕坏了,缠着让唐墨背他,“爹,咱俩配合战斗,狼、让我们并肩作战!”
“不用。”唐墨托起儿子,让他攀住树杈,“就在这儿摘吧,摘完自己往下爬。”
唐笑安:“……” 他不会爬树,qaq~
臭蛋也想参加劳动,胳膊腿儿有力地挥舞着,奈何人小觉多,没多会儿就开始打哈欠,一个劲儿往姜春妮怀里拱。
姜春妮熟练地拍抚他,浑身都透着初为人母的喜悦:“这孩子能吃能睡,就是鬓角太豁,跟卫国同个模子。”
姜冬月再次传授经验:“多剃几次就好了,笑笑和笑安生下来都挺秃,长着长着就有头发了。”
“男娃不怕秃,秃太狠了剃光头,送到少林寺当小和尚。姐,笑笑上初几了?听卫国说成绩特别好。”
“开学该上高中了,还是念三中的学校,初高中隔一条马路。以前她每天背个花书包念小学,眨眼过几年就该考大学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姐妹俩闲聊了片刻,姜春妮要抱熟睡的臭蛋回屋,姜冬月忙指挥唐墨解救唐笑安,收拾收拾准备回家。
“两点多啦,再晚回去天就黑了。”
“行。”唐笑笑应了声,把刚摘的柿子放进筐里,唐笑安却搂着树杈依依不舍:“妈,我在小姨家住一天行吗?”
他太喜欢柿子树了,听爹说山里还有栗子树、核桃树,用木棍敲打像下雨一样,砸满头包。
唐墨心说你姨家哪儿有地方,嘴里却道:“求你妈没用,你小姨得操心臭蛋。”
唐笑安:“好吧,等弟弟三岁了我再住。”
姜春妮笑道:“不用等三岁,明年家里盖偏房,你和笑笑想住多久住多久,姨领你们去浅溪捞虾米。”
因山路难行,姜春妮并未多作挽留,只坚持送了一筐柿子、半布袋鸭梨和十瓶梨罐头,“回家该吃就吃,等卫国去市里卖山货,叫他拿新的到石桥村看你们。”
她要守着孩子,至少两三年挪不动窝了。
“甭惦记我们,照顾好自己和臭蛋。”
“有啥事打电话,开三蹦子走得快。”
“小姨再见!”
“臭蛋弟弟再见!”
……
三蹦子迎着风突突前进,很快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山岭间。
重新路过岔道口,唐笑安忽然指着远处最高的山问道:“爹,那边是土蜂岭吗?我想去老家看看。”
唐墨:“成,过两年有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