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三口子中皆不悦地怒瞪着他,而他面露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下一瞬,就被硬拽到客厅。
客厅内,姜家三口子围绕着他行走,审视他的目光凌厉又严肃。
“指挥使大人,麻烦交代一下,为何一大早从在下胞妹的房中走出来?”姜雨霖率先质问。
冯观面不红心不跳地回答:“只因……我放眼河山,却发现最爱的城池在此处,便来瞧一瞧。”
姜雨霖紧蹙着眉,唾弃一句:“登徒子!”
冯观摸摸鼻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姜尚怒容满面,戟指怒目:“冯观,你已跟我女儿和离,我警告你,不要再来纠缠她。”
冯观面容一冷,逼近姜尚,目光凌厉如刀。
“你、你要做什么?”姜尚吓了一跳,有一瞬间觉得眼前这阴鸷小子很是陌生。
众人这才想起眼前这位是人人畏惧的锦衣卫指挥使统领,姜雨霖跟刘熙凤赶紧冲上去护着姜尚,生怕姜尚被杀害。而小七扛着一尺长的狼牙棒,紧盯着冯观腰间的绣春刀,准备等他拔刀时冲过来。
气氛忽地变得剑拔弩张,仿佛一眨眼便会厮杀起来。
然而,“咚”的一声,冯观竟然直挺挺地跪在姜尚面前,须臾间,众人懵了,大有十年生死两茫茫之感。
冯观宛如爱得无法自拔的毛头小子,仰头大声喊道:“我想还她清净的,奈何雨雪纷纷,心上是她,欢喜仍在眉目里啊,岳父大人!”
姜尚瞬间气得咬牙切齿:“你别喊我岳父大人,我不是你的岳父大人。”
冯观视若罔闻,用力拽住对方的裤腿,指天发誓:“我保证,不会对别的姑娘笑,我的温柔与笑容都只给笙笙!请您成全我吧,岳父大人!”
“都说了,你别叫我岳父大人。”姜尚气得不愿多看冯观一眼,甩袖转过身去。
“岳父大人!”冯观用力拉着裤腿,试图进一步劝说。
然而,“撕啦”一声,他岳父的裤腿被硬生生扯下来了。
周围一片死寂,众人面面相觑。
“你,你这个竖子——”这一声气如长虹,洪亮如锺,威力惊人!
姜尚颤抖着手指拉回裤子,赶紧找地方整理衣裤。
冯观心念一转,向刘熙凤拱手奉承道:“岳母大人,您教女有方,这世上我已找不到比你女儿更好的女儿家了,请允许我跟你女儿复婚吧。”
刘熙凤听到此话,甚是喜欢,毫不犹豫地应下来:“好的,没问题。”
姜雨霖轻蹙着眉,跑回来的姜尚憋不住了,拉着刘熙凤劝说道:“娘子,你别上当,这小子就会花言巧语。”
刘熙凤不悦地甩开他的手,顺便表达一下对他个人的不满:“我就爱花言巧语,你不会讲,还不允许女婿讲来哄我开心么?哼!”
姜尚心虚地垂下头,刘熙凤冷哼着走开,找女儿去。
姜雨霖眼神复杂地看了冯观一眼,想到姜云初与其给石碌做妾,倒不如跟这男人复婚。以这男人的能耐,救襄王府之事算不在话下。
冯观是何许人士,又怎会不了解姜雨霖的心思?
可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姜云初的命。
当初同意与姜云初和离,不过是考虑到如此做法有利于掩饰她的身份,不曾想,她的身份还是被查出来了,还险些丧命。
如今人在京师,王振对其虎视眈眈,唯有复婚,活在他的羽翼之下,方能让那些想要她的命之人不敢轻举妄动。
他站起身来,不理会姜尚的抗拒,强势地将人扶到一旁,低声诱惑道:“姜伯父,我那里有两本撰写的情话语录,回头我命人给您送来,如何?”
姜尚停止了骂骂咧咧,想到自己也能像冯观这般情话脱口而出,将自家娘子哄得心花怒放,心里开始偷乐着。
他心想,当初因为对方阿娘曾经当过贼头就逼着这对小夫妻合理,的确不太好,如今女儿这般处境,就得有这样强大的女婿方可。
遂,他果断地改变态度:“还是叫岳父大人吧。”
“遵命,岳父大人。”冯观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
姜尚想了想,似乎仍有顾虑,拉着他,肃然叮嘱道:“你送我情话语录这事,千万别让第二个人知晓,明白吗?”
“放心,我很会做人的。”冯观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却有意瞥了一眼偷听的两人。
与女婿冰释前嫌,这位好岳父开始关心起对方的伤势来:“贤婿啊,你的眼看上去肿得很厉害,是何人将你的眼打成这样?忒狠的,是你的仇家吧?”
面对岳父理所当然的猜想,冯观有苦难言。
能说是你女儿醉酒打的吗?
从襄王府旧宅出来,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冬日高挂苍穹,零碎光点点缀其间。
街道两旁已开市,周围响起小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冯观沿着街道漫不经心地闲庭信步,周围人来人往,与其擦肩而过,偶有小姑娘迎面而来时,看着他俊俏的模样,羞红了脸,欲想上前攀谈,却又怯生生止住了步子。
待冯观擦肩而过,这些小姑娘皆忍不住回头,痴痴凝望身姿挺拔的背影。
冯观视若无睹,边走边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做。
忽地,前方传来了巨大的喧闹声,打断了他的神思。
他循声望去,却惊觉自己不知不觉行至醉月楼,京师城内最受达官贵人喜爱的场所,男子寻欢作乐之地。
醉月楼位于京师城内上好的地段,内里金碧辉煌,舞榭歌台花样独特,且姑娘们美得各有千秋,皆通晓琴棋书画,因而,文人雅士、达人贵人趋之若鹜。
从前,为了塑造浪荡子的形象,他成为这里的常客。这里上至老鸨,下至守门家奴皆认识他。
门口的姑娘们热情如花,搔首弄姿地招揽客人,考虑到正努力与姜云初破镜重圆,他不想生出事端,冷着一张脸,毫不留恋地掉头离开。
不料此时,一双手不规矩地向他的腰间摸过来,眼见就要摸上,他警惕地转过身,利落地避开对方的靠近。
“娘子,别躲呀。我找你找的很辛苦呢!”
手落了空,喝得烂醉的人笑了起来,企图再一次摸上去。
冯观本想一脚踹过去,可瞧见喝得酩酊大醉的人,那与王振极为相似的容貌,他先是一怔,随后神色越发冷峻。
男人身形颀长,锦衣玉带,面容清俊,神色冷傲,散发着一股盛气凌人的气息。
不是江骜,还会是何人?
这位锦衣玉食的贵公子踉踉跄跄地走上前来,眼睛微微眯着:“娘子,乖,让我摸摸。”
言毕,他向冯观伸手。
周遭之人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皆围着看热闹,笑不拢嘴。
冯观可没被人当猴子观赏的嗜好,冷笑一声,将醉得东倒西歪的男人提起来,揪着衣襟往暗巷走去。
“这里人多,我们去别处谈谈!”他淡然道。
“正有此意!”江骜冲他笑了笑,语声温柔如水,宛如对待情人般。
于他而言,眼前一片模糊,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唯有这个冷清美人儿是真实的。
再次与娘子相逢,他喜不胜收,只顾着跟娘子重聚,早已将来接他的人抛诸脑后。
可冯观心里却想着,醉月楼周围往来之人甚多,在此处动手,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等到了巷子深处,四周一片寂静,有些许光亮透过。
冯观一把甩开手,将江骜扔到一旁,脸上的嫌弃之色显露无疑。
他甩了甩手,面无表情地质问:“江骜,谁让你来京师的?”
他并不介意冯观对他的粗暴,笑着走过来,走得摇摇晃晃的:“我见不到娘子,就天天跟爹娘闹,他们拗不过我,就让路家兄妹陪我来找娘子了,没想到真的找到,他们还算好人啊!”
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去,一晃眼,他就被冯观摁在了墙上,整条手臂被反扣在背后。
“嘶。”疼痛让江骜清醒了些,“娘子,你在做什么?快放手!”
冯观牢牢地压住他,不再让他动弹分毫:“我不是你娘子,再乱叫,就卸了你的胳膊!”
声音沉稳有力,充满威胁。
江骜感觉整条手臂像被铁箍住一般,难受得很。他扭动着身子,企图把手臂抽回来,无奈浑身软弱无力。
他坚信娘子不会伤害自己,干脆放弃,轻笑道:“娘子,我知道你恼我没勇气跟爹娘对抗,让你做妾。所以我这回为了你跟他们对抗了,回头我将你扶正,带你去清河城看花灯,可好?你不是一直想去吗?”
冯观眼眸一沉,手下用力,轻而易举地卸去他的手腕骨。
“啊,啊啊——”
江骜惨叫连连。
冯观闲他聒噪,抬手劈上了他的后颈。
痛呼声戛然而止,暗巷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江骜软着身子倒下。
冯观往后退了几步,看着晕倒在地上的人,轻声道:“江骜,你最好离开,否则,下一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言毕,头也不回地出了巷子,影子随着日光渐渐拉长。
路吟霜发现江骜偷跑出来,心急如焚,赶紧带着江家家奴四处寻人。
不曾想,这人脑子坏了,依旧来醉月楼寻欢作乐,喝得酩酊大醉,她气得直跺脚。
盯着趴在地上的男人,想到对方的没心没肺,她恨不得狠狠踹一脚,可想到他是自己的风眠哥哥,终究还是舍不得,与众人将他抬回去。
第35章 [vip]
回到客栈, 路吟霜命家仆将烂醉如泥的人安置在床榻上,转过身来却见兄长神色苍白地步入。
她紧张地迎上前去:“兄长,可是发生了事情?”
路秉章神色阴沉:“石碌死了, 满门被屠。”
“那……”路吟霜惊怔, 瞪了一下眼。
回过神来时,她上前晃着兄长的手臂,神情变得着急:“那我们的事如何是好?风眠哥哥不能再等了, 得尽快让薛神医把他治好,那个败家子都快把江家的财产败光了。”
路秉章被晃得有些受不了, 忍不住开口:“要不……”
他有意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某人, 低声提议道:“你改嫁?”
说实在的,妹妹这门亲事,由始至终他都不喜欢。当初之所以同意这门亲事,是溺爱妹妹所致。
“啊?”路吟霜眨了眨眼, 有些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