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我耳尖听到了炸弹的倒计时滴滴声,叫大家赶紧跑到离箱子越远越好的地方,现在变成一团灰的大概就是我们了。”郁瑞帮着邵允一起将其他特勤人员扶起来,“幸好爆炸波及到的人员中最严重的也只是轻伤,不过现在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所有罪证都成了一片灰烬,我们今晚等于白忙活一场。”
邵允一直没说话,却趁着郁瑞不注意转头的档口,直接从他的臂弯里抽走了他的防毒面罩。
“诶!”郁瑞一惊,瞪大着眼,“你干吗!?”
邵允利落地将郁瑞的防毒面罩戴上:“季殃现在也在里面,唯唯很危险,我要进去找她。”
“你找个屁!”郁瑞急得都爆了粗口,“这工厂现在就是个定时炸弹加毒圈,谁进去谁都得死!再说就算进去了,你知道她人在哪儿吗?整个通讯系统都被炸坏了,连我都不确定她在哪儿!”
邵允将面罩的束带束紧:“我知道她人在关键证物房,但你得告诉我具体位置。”
“我发现你俩都有个毛病,你们怎么都不爱听人说话呢!?”郁瑞气得脸红脖子粗,“都叫你别进去了,爆炸现在虽然是停了,但谁知道之后还会不会继续炸?叶舒唯毕竟是个身经百战的顶级特工,可你特么不要命啊?”
“她都不要命,我怎么可能会要命。”邵允根本不为所动,“具体位置。”
郁瑞:“……”
他在心中把邵允和叶舒唯都骂了个狗血淋头,终于没好气地说:“一楼楼梯左后方第三个房间……你要是被炸成稀巴烂我可不负责啊我告诉你!”
话音还未落下,邵允早已经没了人影。
-
而此时的关键证物房中,叶舒唯正与季殃隔着一地倒塌的置物架与毒蛇尸体僵持着。
刚才接二连三的巨大爆炸,已经将整个工厂都炸得摇摇欲坠。房间内所有的置物架和饲养箱也都受到爆炸的冲击波及,在崩塌的环境中被粉碎得七零八落,且房间外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火舌即将朝这个房间撵来。
而叶舒唯为了护住自己怀里抱着的非洲死神,硬生生地用背部扛下了刚才身后那排置物架砸碎下来的一击,所以她现在整个后背都火辣辣地疼,疼得连一向吃痛的她都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可很遗憾,季殃却在这场爆炸中毫发无损。
他戴着精良的防毒面罩,在原地摆出了一个搏击的姿态,蓄势待发地准备上前进攻。
叶舒唯这时将怀里的非洲死神放在地面上一个相对安全的空处:“好好的生日宴不参加,跑来这鬼地方找死?”
季殃听到这话,平静地开了口:“我是替阿垠少爷向你带来问候的,他希望你喜欢他今晚送给你的礼物。”
“噢?”叶舒唯不动声色地调整着自己的身体,“什么礼物?你的项上人头吗?”
季殃一字一句地说:“如果连守卫、剧毒气体和爆炸都不能将你置于死地,我必须作为最后的那道保险亲手了结你。”
邵垠命季殃急速赶到工厂,一是因为他手里掌握着排放剧毒气体和引爆所有炸弹的遥控器,需要当场将所有人证物证销毁、让叶舒唯他们全军覆没、功亏一篑;二也是为了用他当作击杀叶舒唯的最后一道防线,务必不让叶舒唯活着离开这里。
叶舒唯调整好身体、同样做出了搏击的预备姿态,她冲季殃抬了下下巴:“到底谁了结谁啊?上次在地下搏击馆还没挨打够吗?”
季殃一听到这句话,浑身的肌肉都因为愤怒而绷紧了,他低吼一声,瞬间朝她扑了过来!
叶舒唯以一记回旋踢挡下了季殃迅猛的第一击,与他在破败的房间里缠斗了起来。
经过地下搏击赛的一役,季殃明显又在搏击上取得了精进。他今晚的一招一式都比起先前多了更多刁钻的技巧,不再局限于蛮力的压制,而是用迂回的手法着重去攻击她的薄弱之处,让她感受到了相当的难缠。
过了几招后,季殃似乎发现了她后背负伤,变着法子想要打她的后背。
叶舒唯一边小心地避让着他对自己后背的攻击,一边思索着该如何尽快脱身。眼看房间外的大火已经近在咫尺,那浓烟愈来愈盛,无论是她还是饲养箱里的非洲死神,都无法在此地久留。
就在火舌呼啸着朝证物房而来时,叶舒唯忽然一脚猛地踹上了季殃的裆部,趁着他那一瞬动作的停滞、她直接一个过肩摔将他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随后,她迅速伸出手抱起一旁的非洲死神,拔腿就要往窗户外跳去。
可就在她一只脚刚踏上窗台时,她还留在地面上的那条腿却被季殃从后紧紧地扣住了。
下一秒,趴在地上的季殃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用力地将她整个人往回一扯!
那一记力大无穷,直将她掼倒在地,也让她本就受伤的后背雪上加霜。
叶舒唯差点没当场疼晕过去,也在短时间内失去了反抗能力。
而季殃却抓住这个机会,将她死死地钉在了地面上。紧接着,无论她多么努力地想要挣扎逃脱他的桎梏,却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击打着自己的防毒面罩。
季殃像是想要将上回在地下搏击馆受到的屈辱,加倍地奉还给她一般,拳头如雨点般地朝她砸下来。
很快,大火汹涌地冲进了证物房,瞬间吞没了门口的置物架残骸。随着季殃的最后一拳落下,她脸上的防毒面罩也发出了“嘭”地一声脆响,彻底宣告报废。
眼看浓烟与毒气即将渗入她的鼻息之间,叶舒唯躺在地上,注视着季殃在面罩后愈来愈猖狂的笑容,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
她今天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么?
好遗憾,她都还没能亲眼见证邵允的告白,也还没能亲口向他述说更多关于自己的故事。
能不能,再给她更多一点的时间呢……
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时,她忽然看到她身前的季殃笑容凝固在了嘴角。与此同时,他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笔直地往旁边倒了下去。
而下一秒,她的脸上就多了一个完好的防毒面罩。
思绪逐渐变得清明起来的那一刻,她看到了邵允清俊的脸庞。
他扔下了手中用于砸晕季殃的置物架踏板,伸出手重重地拥她入怀。
就算我们的结局注定不尽如人意,但我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奔向你、牵住你、拥抱你。
也义无反顾地爱上你。
第三十八章
*
漫天的大火与浓烟之中, 叶舒唯仿佛只能听见这个紧紧拥抱着她的男人蓬勃有力的心跳,只能感受到他纤细的臂膀护着她的力量。
世人都以为他病弱无能, 笑他手无缚鸡之力。连她也说他即便来了也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他却说她不能剥夺他保护她的权利。
而事实证明,她试图百般阻止却还是无果的来人,却在最关键的时刻救了她的性命。
即便是她都不敢相信,珑城的邵家三少爷其实是一个甚至敢无视爆炸与毒气,哪怕舍了命都要来救自己的人。
她分明比他“厉害”那么多、自己本身也是个会在生死存亡之际舍命相搏的人,可在这个不平凡的夜晚, 她还是依然会被他孤注一掷的勇敢所震撼到。
那一瞬间,叶舒唯的心中涌起了太多的情绪。
只是,此地并不适合长久温存,这个拥抱也只堪堪停留了两秒。
叶舒唯很快反应过来邵允是将自己戴着的防毒面罩换给了她,她果断松开他的拥抱, 迅速摘下倒在地上的季殃脸上的防毒面罩并给他戴上,随后与他相携着一起从地上爬了起来。
并肩站定后, 他们对视一眼, 十分默契地同时做出了下一步的举动。
叶舒唯伸手捡起滚落在一旁的非洲死神饲养箱,而邵允则用置物架踏板击碎了房间的窗玻璃。
三、二、一。
他们一前一后地从房间的窗户跳了出去,朝前方的空地一路狂奔。
就在他们刚刚跑出去十米远时,那间关键证物房便彻底被火海所吞噬,火星子激烈地从窗户里炸出来,发出噼里啪啦的骇人声响。而随着又一声震天的爆炸声,整座工厂在黑夜之中彻底轰然倒塌。
叶舒唯和邵允在大部队的跟前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向那片沸腾的废墟。
她将脸上的防毒面罩摘了下来扔在地上, 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好不容易端掉了一个大窝点,但心里却根本没感到松一口气。”
邵允温声安慰她:“这个工厂里囤积着邵垠名下为数绝对不能算少的犯罪资源, 如今整个工厂都成了灰烬,对邵垠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但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邵垠或许从最开始就已经抱着要牺牲这个工厂的觉悟,只是为了能够消灭他们……或至少削弱他们的实力。
而平心而论,守卫、剧毒气体、爆炸、季殃……无论是其中的哪一个,都对今晚的他们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再算上吴宅那边的伤亡和骚乱,很遗憾,邵垠可能还是今晚最大的赢家。
叶舒唯这时低头看向了自己怀里抱着的饲养箱,当看到非洲死神依旧神采奕奕地盘踞在箱内,她紧蹙着的眉头还是稍稍放松了些许。
忙活了一晚上,她好歹算是保住了这条非洲死神。
“把蛇交给取证人员吧。”邵允这时从她的手中接过饲养箱,递给了身旁等候着的特勤小队成员。
“等下。”叶舒唯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一紧,竟然发现他两只耳朵的耳廓都淌着血,赶紧上前掰过他的脸颊仔仔细细地看,“你的耳朵是怎么回事?”
“不碍事。”邵允任由她扒着自己的脑袋来来回回勘察,低笑道,“不疼,一点感觉都没有。”
“还在这儿嘴硬呢?”
言锡这时几步走上前来,他的整个肩膀都缠着绷带、绷带里还隐约透着血,模样看上去十分狼狈。他好气又好笑地指着邵允、对叶舒唯说:“这个笨蛋为了救你,把自己的面罩换给你。即便他刚才屏住呼吸没有吸入剧毒气体,可气体还是会从他的耳朵进入他的体内。”
郁瑞也从言锡的身后探出了头:“简而言之,没聋没死算他命大了。”
邵允:“我刚才在那里面也就待了没几秒,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有没有问题不是你说了算的。”言锡这时扯着叶舒唯的臂弯把她从邵允的身上扒拉下来,“我们的医护团队都到了,你先去医护车那检查一下。”
邵允明白他是有意要把自己暂时支走,十分知趣地朝他们点了点头:“谢谢你们。”
等邵允走后,叶舒唯抬手拍了下言锡的肩膀:“我还以为你挂了呢!”
“你爷爷我有九条命,挂不了。”言锡被她这么一拍,疼得龇牙咧嘴的,“我和大象带他们撤退的时候,被爆炸直接从二楼炸飞到了一楼、肩膀差点被炸烂。我人刚刚醒过来,所以才没进去救你。”
她无所谓地摊了摊手:“用不着你救,我自己能出得来。”
“你确定你能出得来?”郁瑞应该是洗过了脸,但头发还是如同炸毛的鸟窝,“要不是你家三少爷连命都不要冲进去找你,你现在已经变成一坨灰了。”
边说,郁瑞还边用手指去比划一坨灰的大小。
叶舒唯抬手就对着他的脑袋呼了一巴掌。
郁瑞捂着脑袋:“恼羞成怒不让人说啊!”
叶舒唯心里始终惦记着邵允的身体情况,目光自然而然地就往医护车的方向瞟去。
言锡没好气地用身体往她视线的方向挡了挡:“别瞟了,等会你有大把的时间慢慢看,看到你厌烦了为止。”
一听这话,她有些讶异地张了张嘴:“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爷爷同意你自由恋爱,不再对你和邵允棒打鸳鸯了。”郁瑞在一旁替言锡做翻译,“他刚才看到邵允和你一块儿从工厂里跑出来,嘴巴张得比我还大。”
言锡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嘴硬道:“我只是意外那小子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内里居然是个疯子。”
他先后跟着孟方言、蒲斯沅还有现在的叶舒唯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也不是没有见过勇敢果决的普通人——比如孟方言的妻子祝静以及他自己的妻子安奕,她们的身上都有着超乎寻常人的韧劲,所以才能适应自己丈夫如此特殊的工作性质。
可即便已经见识过普通人的非凡,今晚的邵允却依旧让他倍感震惊。
他起初只是觉得邵允与珑城三大世家的其他公子哥大小姐不同,看上去孱弱、却也有着自己的想法和魄力,但也仅此而已。即便听叶舒唯描述过邵允的觉悟,他也还是始终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直到今天他亲眼所见,那个纤瘦的男人为了救出叶舒唯,竟做出了一些甚至连特工都不敢轻易尝试的举动,当真疯到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置之不顾。
叶舒唯听到“疯子”这个评价,便不自觉联想起方才邵允的所作所为,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确实挺疯的,都快赶上我了。”
言锡这时略微正了色,对她说:“我知道那天在元喜寺,我因为你和邵允的关系对你说了不少重话,就算你在心里记恨我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