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着奥尔笑了一下,奥尔也对着他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准备好了吗?那我开始了?”
“!!!!”魔女们瞪大了眼睛,她们已经做好了付出各种代价的准备,实在是没想到,奥尔竟然这么直接。
“事先说好,这是你们决定的传承,但我不认为你的力量足够承担。”
“哼!”少女噘起了嘴,看着奥尔露出不服输的倔强,“我是很强的,贪婪王子殿下!”
奥尔笑了笑,直接将手指点在了少女的额头上。一个魔法阵从奥尔所点的位置展开,覆盖在少女的头顶,其他魔女匆匆退让出魔法阵的位置,焦急又期待地看着场中的两人。
少女的大眼睛兴奋地睁着,但很快这双眼睛和细长的眉毛一块儿扭曲了起来,嫩红的嘴唇张开,发出的是凄厉的惨叫。
有魔女大惊,但被最年长的那位拦住了。以贪婪血裔现在的声势,没必要在这件事上害她们:“海伦很好。这只是她该承受的痛苦。”
她能看出少女的痛苦是因为短时间涌进的大量不属于她的力量,这力量很温和,并不爆裂,但就和灌水也能把人灌死一样,什么东西,量大了,都会要命的。
少女美丽的脸孔裂开了,头发大把大把掉在地上,皮肤寸寸干裂剥落,下面露出的肌肉最初还是鲜红且颤抖着的,但很快每一丝肌肉里都生长出了暗红色的肉芽,这些肉芽像是植物一样扭曲地缠绕在少女的身上……
奥尔停手了,面目全非的少女,已经失去了意识。他还是心软了一点,又抬起手,肉芽从少女的身上断裂,眨眼就化成了灰烬。失去了肉芽的支撑,像是个剥了皮的怪物一样的少女,瞬间倒在了地上。
几乎失去了全身的皮肤,在她脚下的鲜血,就像是舞会上铺展在地面上的裙尾,人这样,必死无疑,异族这样,这算是比较重的伤势。
“她承受不住,换一个来。”奥尔转身走了。
魔女们匆匆将魔法药剂倒在少女的身上,在用一条贵重的绸带遮挡住她的眼睛后,有人拿出了一条新披风将她裹住,她们把她带走了。
离开的马车上,最年长的那位魔女给少女灌下一瓶药剂,昏迷的少女喉咙中发出一声咕哝。
“你学到了什么,海伦?”年长魔女兴奋地问着。
“没有……祖母。”因为几乎没有了嘴唇,少女的声音模糊不清。
“什么?”
“没、没有……最初我是看到了一些的,但它们很快就一块儿退去了,我连一点残破的碎片都没能抓住……”
从充满希望,到彻底绝望,这就是年长魔女短时间内脸上表情的变化了:“停车!”她叫了一声,“贝妮,你在这儿照看海伦,我们回去。”
没等马车转头,几个魔女从车上跳下来,直接朝警局跑去了,反正马车也没走出太远。
对于她们的归来,奥尔并不意外。
“卡特琳娜·苏尔特,苏尔特家族的祖母,向您问安,王子殿下。”
魔女虽然都是一脉相传,虽然也有兄弟姐妹,但那些都是普通人,基本上不受魔女内部承认。虽然没有血缘,但集群生活的她们还是集结成了家族,由一位魔女成为所有魔女的祖母——不需要担心叫错,魔女母亲还会陪伴孩子几年,可目前的时代,是绝对不会有魔女能活到当祖母的那个时候的。且所有魔女在成年后,都互相称呼彼此姐妹。
祖母和年龄无关,就算现在的魔女首领是个妙龄少女,魔女也依然会称呼她为祖母。所以在魔女的世界,祖母就是个尊称,就是这个尊称放在别的种族身上,十分占便宜……
“您好,苏尔特夫人。”国王那声母亲,是出自奥尔对她的敬佩。她的某些行为与想法,奥尔依然反对,甚至鄙视,可必须得承认对方的强大,甚至是伟大的。可这位魔女的领袖,就差太多了,就算是敬称,奥尔也叫不出口。
“殿下,您刚才有些太着急了些,这是我们魔女为这次传承愿意付出的代价。”她从手袋里拿出了一个小本本交给了奥尔。
奥尔随手接过:“那位海伦女士没有得到任何记忆,所以让您有点着急。”
“不,您误会了,我……”
“请让我说完,夫人。我能差不多猜到您的想法,一个人不行就分着来,把传承拆开?传承中包含的本源力量是可以的,那位海伦女士恢复之后,会发现自己变得强大了许多。但传承中包含的知识,是不可分拆的,因为那里边停留的是一位精神体,知识同为精神体的一部分。”
每一枚遗赠里的力量都是不同的,但因为封存严密,外人感觉不出来。这也是为什么传承没法给外族,因为每个种族之间,力量体系不同。魔女和魔男看似一脉相传,但魔男无法遗传,这点就说明他们的力量体系也是有区别的,但至于为什么无法遗传……魔男太少,又是爹不疼娘不爱的特性,漫长的历史上就从来就掀起过浪花,也没研究过。
“那我们只要本源力量!”苏尔特祖母竟然瞬间松了一口气,立刻就下定了决心。
蓝蜻蜓:“……”
从她嗡嗡嗡扇动的翅膀能看出来,这位愤怒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她选择留下来是一回事,但被彻底放弃就又是一回事了。毕竟她留下来是为了族群考虑,可被放弃,完全是因为族群中领袖的短视。
“至少这里的魔女……彻底完了。”
独角兽嘀嘀咕咕:“这时候我忽然觉得亡族了,也挺好的。”
绿翠鸟叹了一口气,总是嚷嚷的火石人这时候也忍不住用矮人的语言祈祷了两句:“我不奢望殿下这样的,至少……至少也别给我魔女这样的。”
就算不知道知识才能救她们,但也得知道,知识才是能够一代一代传递下去的吧?而以魔女现在的情况,就算获得本源力量的魔女不对外使用力量,单纯生孩子用,这看似庞大的力量,也传播不了几代。甚至,现在这位祖母都不知道那位海伦的力量到底会强到什么程度。
火鸟和红龙此时忍不住挺起了胸膛,火鸟甚至把尾巴翘起来了。
“海伦小姐的承受极限只有您力量的三倍左右,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但我最多能再为两位魔女进行传承。”苏尔特祖母皱起了眉,奥尔还没说完,“我知道您很怀疑,这力量对于传说中的传承来说太少了,和我获得的力量,根本无法相比。但您应该也知道,教会那边从神血琥珀里榨取魔力结晶要么榨不了几次,要么根本榨不出来。”
苏尔特祖母点了点头,虽然她根本没听说过。
“因为神血琥珀里,无论什么力量,都是为了保护精神体才存在的,为传承者灌注力量,不过是额外的收获。”
“不、不能切开吗?真的没办法切开吗?即使只是有一些损坏或遗失也没关系。”
“能。”奥尔说,苏尔特祖母刚要笑,就被泼了一盆冷水,“但那对我的伤害是巨大的,精神体在我的精神世界里,没有把她彻底吞噬,或者驱逐,已经是我的仁慈了。你们要为我的伤害,付出什么代价?”
“我们……只要是魔女的财产……”
“金钱?土地?男人?”奥尔笑了笑,把那个小本本扔回了苏尔特祖母的手上,“请回吧,向我父亲表示遗憾,我们可能没办法继续合作了,再带两个魔女来,算是我赠送的。”
苏尔特祖母匆忙接住这个小本本,颤抖的手,和她剧烈起伏的胸口告诉奥尔,她现在随时都在爆发的阶段,不过,她终于没有傻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殿下,魔女和血族是长期的伙伴,请您原谅我们刚刚的冒犯,我只是……太激动了。从今天开始,我们愿意听从您的所有命令。”
奥尔为难地抿了抿嘴唇:“夫人,我很明白您的心情,但我刚刚对您说的,没有任何一句是敷衍或欺骗,您如果不相信,我可以向血族的祖先发誓。您也没必要让魔女来听从我的命令,因为……没必要。
抱歉,我还有些工作要办。”
蓝蜻蜓:“谢谢。”
最简单干脆的办法,就是狮子大开口向魔女索要财物,但他轻飘飘的什么都没要,因为奥尔在逼迫魔女一族站出来。
这位苏尔特祖母现在是无法明白奥尔的想法的,她走到门口看见自己的族人时,脸色几乎是青的。
“祖母,血族索要的东西太多了吗?”
“不。”
“他要的太珍贵?”“要年轻的魔女?”
“没有。”
“……”“那他要什么?”
“他什么都没要,什么都没要……”苏尔特祖母捂住脸,她只觉得脸皮被奥尔狠狠地扯了下来,扔在地上践踏——奥尔言辞举止都十分有礼,但他所做的一切都在告诉她“废物,拿着这点残渣,滚远点。”
“不能放弃。”苏尔特祖母放下手,深吸一口气,她终究是没有流下泪来,“我们必须得到传承。”
“那个王子是不是……不愿意给我们?”这位魔女的眼神闪烁,显然暗示着,奥尔想独吞。
“别说这种愚蠢的话,假如不愿意给我们,血族甚至不会对我们说。”
“我们现在就这么算了吗?”
“……我们回去再商量。”
魔女们走了,奥尔完成今天的工作后,就一直用手支着下巴看窗外,看似面无表情,但实际上,他的心里在倒计时。甚至奥尔有一种朝着逆向时区飞行的冲动,因为那样就能更早地看见今夜的满月,也就能更早地看见达利安了。
终于,白杨树化作了一头巨狼,狼还没动,就被应龙死死缠住,不一会儿,变成了紧紧拥抱的两个人。
精神岛屿上的植物疯狂生长,随着一阵沙沙声,奥尔和达利安被绿色的帐篷遮盖住了。除了独角兽一脸“让我康康”的表情,“马马祟祟”地伸长了脖子,其他住客都很文明地背过了身,把这里让给了一对儿恋人。
达利安见识过最凶猛的台风,曾经与汹涌的海水搏斗,但是,曾经的那些比起现在,都只变成了轻飘飘的细雨微风,奥尔今天带给他的才是疯狂的暴雨——人,即使是狼人,身处其中也完全做不出抗争的动作,只能随着暴雨的节奏摆弄,直到一切停歇……
达利安躺在那,看着天空,过了很久,他才意识到天空已经重新变成了精神世界中的星空,不再是绿色植物编织的帐篷了。
达利安抬手按着自己的额头:“奥尔,我的脑子都要飞出去了。”他大脑一片空白持续的时间太长了,甚至让他以为,脑浆都消耗殆尽了。
“对不起……我没控制住。”
达利安拽住奥尔,抱紧他:“我很快乐,很高兴。亲爱的,没听出来我在夸奖你吗?你下次也可以不控制。”虽然这么说,但达利安还是得承认,想起他们未来必然会重逢,他的渴望中多少掺杂了一点惊恐。
他身体很强壮,应该不会死在床上……吧?
应该不会,奥尔还有治愈毒液。
“我想你,我想去找你。”
“我也是。”
“我不想为其他人考虑那么多了,我好累,他们都是我的负担,我不想管无关的人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们找个地方过日子好不好?找个小海岛?”奥尔反手抱住达利安,如果不是灵魂状态,他能把达利安的骨头勒断。
“好。”达利安轻轻拍着他的背,嘴角也挂上了笑容,“我们搭个小屋子,养些奶牛、鸡、猪和羊怎么样?”
“哈哈哈哈!我用马赛克去养,不需要我们俩亲自动手。奥丁和菲洛琉斯要吃只能去抓鱼或者跑去陆地上,不许他们吃我们养的。整整一个大山头都给彼得·潘,偶尔请他们帮忙照看一下我们种的粮食和蔬菜,还有……”
奥尔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加西亚……我只敢在这里对你说这些,根本没有胆子那么做,我是个胆小鬼……骗子……对不起……对不起……”
达利安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紧紧揪住了,那只揪住他心脏的手,还在不停地攥紧,他的手扣在奥尔的脑后,亲吻他的额头:“你没错,奥尔,你没错……你做的事情,都是对的。我想你,你要让这个夜晚就这么过去吗?”
“我们得说正事……”
“嘘,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和你拥抱更符合‘正事’这个词。来,给我快乐,也给我痛苦吧。”
奥尔的脸上热得发烫,明明是灵魂,但他在这儿的身体,也热得发烫……
月亮消失在了地平线上,太阳露了头,达利安从一池清泉里坐了起来,他在野外。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满手冰凉,这不是泉水,也不是露水,这是他的泪水,脸颊上泪水干涸的感觉,更是无比清晰。
他的泪水,有欢愉,但也有心疼。
因为他的奥尔,他的伴侣,丈夫,很痛苦。
要站起来的达利安摇晃了一下,又坐了回去,精神上的感觉强烈到直到现在依然影响着肉体,尤其是腰部的位置,发着热,麻且酥,一阵阵细小的电流向四周蔓延,让他站不稳。
突然,他的琥珀色的眼睛变得凛冽,黑色的毛发瞬间覆盖满了全身,当达利安从泉水中跳出来站在岸边时,他不远处的空气一阵波动,二十几个陌生的异族出现在了那儿。
达利安没着急进攻,他在等他们先说话——最近来投奔的异族有不少,其中少不了用错了方式的傻子。
“加西亚·达利安?”带头的血族开口时,用的是十分标准的索德曼贵族腔,“你看起来确实是一头强悍的小狗,那个十几岁的诺顿小崽子能满足你吗?匍匐在我脚下吧?我能给你的更多。”
看来这是另外一种异族,妄图通过击败他,侵吞波塞科尼的胜利果实。
“假如……”
“什么?如果有条件,你当然可以提出来,我看情况会选择性地满足你的。”
“假如,奥尔的敌人,也都是你们这样的蠢货,那该多好啊。”他化作了一道黑色的残影!
“哼!”血族轻蔑地冷哼着,一张魔力之网在他们的头顶上铺开,“等到把你……”
他幻想着魔力之网困住这头狼人,然后他就可以“征服”他,给他套上项圈,让自己成为波塞科尼之主——“呃!”
想象的速度是很快的,达利安的速度更快,魔力之网就像是单薄的蛛网那样,直接被黑影撞破了,在破碎的过程中,甚至没让达利安停下哪怕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