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钱大富想明白了。
他说:“那我还是想要发大财。”
安父能说什么呢?该劝的都劝了。
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渡自绝人!
算了,就这样吧。安父深以为,假如说钱少爷是个彪,那钱大富确实是虎。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他除了提醒一下钱大富记得付钱外,也懒得再说什么了。
哪知,安父是放弃了,钱大富却还有话要说:“半仙,真的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没有。”
“我可以出高价,十倍,不不,一百倍!”
安父戴上痛苦面具:“这个真没有。”
于是,钱大富就明白了,这个法子是不奏效的,但他仍不放弃:“那半仙您看这样成不?我爹没了,您让他庇佑我发大财,那要是我娘没了,您能不能让她庇佑我平安?”
“……老钱,家庭教育有时候真的要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你想当第二个章孝义吗?”
钱大富露出了迷茫的神情:“那个败家子怎么了?”
安父突然想起来了,钱大富是在章老太爷过世后没两日就离开了洛江县,也就是说,他根本就不知道后续发生的事情。
那就有话聊了。
这钱大富是用两天的时间,才将他落难时期的事情全说了。安父则是用了一天的时间,告诉他关于章孝义的种种,还特地着重强调了一个事儿。
他把章孝义都坑到去流放了,人家章圣母还给了他一百两银子的酬金。所以老钱你要不要学习一下?
钱大富:……
他在消化章孝义的故事。
懵了半晌后,他道:“不是啊,半仙我就是问问看,我娘要是没了,你可不可以让她庇佑我平安顺遂。我没打算害死她啊!我就这一个娘!”
安父想想也是,钱大富看着就不像是那么心狠手辣的人。
对付一个背后说他坏话的同行,能想出雇个小混混去口头教训这种办法的人,理论上来说确实不太可能凶残到弑母。
“这个我没办法给你保证,但我到时候可以尝试一下。”虽然对钱大富的人品还是有些信任的,但安父还是真诚的建议他做个人,毕竟谁知道章孝义会落到这般下场,是不是真的遭到了报应呢?
钱大富被说服了。
但他还是没有放弃这个具有相当诱惑的想法,反正他又没动手,想一想又没事儿的。再说了,他娘身子骨一贯不是很好,尤其去年他爹没了时,更是一度病倒在床。
他相信,迟早有一天,他会把他娘送走的。
到时候就让他娘保佑他平安顺遂!
安父走到船头的甲板上,吹着微风看着江面,不禁摇头叹息道:“千万不要生孩子啊,生孩子有啥好的?从出生就开始操心,越大越操心,哪怕成亲了生娃了,一样还是放不下心来。你以为长大了就不用管了?不,就算你死了,你孩子还指望你保佑他!”
听到这话的船老大很疑惑的扭头看他:“咋了?安半仙你家孩子闯祸了?”
“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吧,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崽子一样烦。”
在江面上晃悠了足足五天,终于洛江县码头到了。
钱大富一行人要稍慢一些,他的下人则快马加鞭的先回去报信了。因此,等到了钱府时,钱太太早已等候在大门外,一看到钱大富过来,就忍不住落下泪来:“老爷啊!老爷您可平安回来了!看您这样,我太难受了。老爷,我恨不得替了你!”
“那你为啥瞅着比之前还胖了点儿?”钱大富满脸的怀疑,“没错,你就是胖了。”
“还不是因为老太太天天让厨房做好吃的,我为了不让老太太怀疑,一天三顿的过去请安,每天都陪她吃饭。”钱太太抹着泪花花说,“老爷,老爷您是不知道,您要是再不回来,县太爷都要怀疑你携款潜逃了!”
哎哟这事儿忘了说了。
安父看了一眼钱少爷,而钱少爷的表情也充分说明了,大家都忘了这事儿。
但没关系,钱大富这不就知道了吗?
钱大富满脸冷漠,他遭了那么多的罪,结果罪魁祸首的县太爷居然认为他是携款潜逃了?他娘则是完全不知情,该吃吃该喝喝,他媳妇儿倒是知情的,但也吃喝不落,还胖了。至于他儿子,本来瞅着这傻小子就是个小混蛋,但如今对比下来,发现他儿子居然是最做人的那个。
才这么想着,钱少爷就开口了:“娘您别伤心了,我爹这不是平安归来了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爹您是有大福气的人!”
这种福气给你你要吗?!
烦!家里人没一个好东西!
更烦的是,他还得去应付那个颅内有疾的县太爷!
而在去找县太爷之前,安父又提醒道,老钱啊,到家了,该结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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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父没管钱大富之后打算怎么跟县太爷较劲儿,不过在离开钱府前,他又特地问了一遍,真的不需要迁坟吗?其实不一定要迁坟的,也有简单一些的办法,比如重新垒个坟头。
钱大富坚定的拒绝了。
那好叭,安父就坐上钱家的马车,带上钱家给他的谢礼,以及巨额酬金,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
回家的路上,他还盘算着有了这一笔钱,回头就能买个铺面了。他都想好了,要那种前头铺面后头住家的房舍,他自个儿还是接单做买卖,但半仙的人设不能崩,因此他打算给自己搞点儿神秘感,首要的一点就是预约制度。
那随便哪个人来就能请到他,他这个半仙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回想起以前看过的总裁电视剧,人家不都是来到公司说要找某某总裁,然后前台或者秘书问:请问您有预约吗?
这一下子,逼格就起来了!
安父决定就这么办,人选他都有了,就让他闺女担任前台兼职秘书,负责预约登记。而他则老神在在的待在后头的住家里,遇到不想接的单子,就说最近行程排满了!
等马车停在了巷子口,安父大步流星的往里头走,身后跟着抱着礼物的钱家下人。
走到自家院门,安父发现门是虚掩着的,直接推门进去:“小卉!爹回来了!”
听到外头有动静,正在灶屋里做饭的安卉,举着锅铲就出来了。
安父一看,顿时乐了:“哎哟,你最近伙食不错吧?瞧这小脸儿圆乎的,都长胖了哈哈哈哈哈!”
安卉木着脸看向手里的锅铲。
你说她拿锅铲干嘛呢?她应该拿把菜刀!
第020章
安卉真的很想问问她爹, 怎么就有脸说出这话呢?她为啥会发胖?还能不是吃粽子吃的?那是上好的糯米粽子啊,里头的馅料都是最上乘的, 好多还是肉粽!
胖了也是你害的!!
“冷静冷静。”看到即将原地爆炸的亲闺女, 安父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不妙,赶紧先让旁边走了两步,让钱家的下人进来把东西放好, “咱们有话好好说,要不先瞅瞅爹给你带来的礼物?这回不光有洛江县买的,还有府城那边买的呢!”
得亏钱大富不在场,不然他一定会心碎的。敢情你找人也不是那么专心的,要不怎么就还有机会上街买东西呢?
好在, 安卉也不知道是看到礼物平静了点儿, 还是单纯的不想在外人跟前跟她爹火拼,反正她是回灶屋把锅铲放下了, 然后盛了一大盘已经焦糊了的绿叶子菜,端上桌请她爹吃饭。
安父探头一看, 瞬间怂了:“要不咱们出去吃吧。就那个周记酒楼,我都好久没吃了,怪惦记着。”
“那您老人家也好久没吃我亲手做的饭菜了,就完全不惦记?”
这个问题简直要命。
最终,安父不得不选择面对现实, 赶紧又去灶屋做了俩菜, 还盛情邀请钱家下人一起吃。
本来人家是不想吃的,倒不是嫌弃,而是单纯的不敢冒犯。可安父背着安卉拼命的冲他们眨眼睛, 闹到最后,大家也就坐了下来, 一起品尝安家父女的厨艺。
该怎么形容呢?
就是想劝安半仙好好当他的风水先生吧,千万不要想不开当厨子。至于安家大姑娘,将来找个有钱人家嫁了吧,就这手艺,孩子吃了不得哭爹喊娘呢?
趁着吃饭的光景,安父也大概的说了一下钱大富的情况。
总结一下就是,老钱他啊,要钱不要命。
安卉看了一眼钱家下人,示意安父收敛一点儿。可惜,安父才不管那么多,他当着人家钱大富的面,都是这么说话的,怎么可能面对钱家下人收敛呢?
没奈何,安卉只能岔开话题:“房东老太太跟我商量着,提前给十个月的房租,她再续租给咱们家一年。我已经把房租交了,他们家好像最近几日也要出门了。对了,要不就拜托钱家把人捎带一程?反正去府城肯定是要先去洛江县的。”
“乡试啊?这么早就要走了?不是说八月里才是乡试吗?”
“好像是八月初几,当初也是跟我说六月中下旬走的,差不多了吧?不是说府城很远吗?”安卉又没去过府城,但在这小地方待得久了,感觉去县城都挺远的。
听房东老太太说,去府城得先搭车去县城里,然后再赶路去码头,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去府城的船只,就算有,人家也不一定捎带你。或者没有直达府城的,那就要绕道了,看人家最远能送到哪儿,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
哪怕到了府城那边的码头,那码头也不是就在府城里的,不得搭便车呢?要是运气不好,三五日都碰不上顺道的,还得另外想辙儿。
安卉没经历过这种事儿,也是在老太太的念叨声中,才明白这年头是没有客运服务的,要么有钱到包车包船,要么就只能搭顺风车和船,甚至搭的还不是客船,而是人家装货的商船。
反正就是麻烦呗。
“这么麻烦的吗?”安父扭头问陪他一起回来的钱家管事。
钱家管事打着哈哈道:“也不是那么麻烦,要是半仙你的亲朋好友想去府城,搭钱家的商船就成了。咱们家老爷不是才谈下了一桩大买卖吗?每个月至少运十船煤炭去府城那头,顺道的事儿,一点儿也不麻烦。”
顿了顿,管事又补充了一句:“就算那天正好没有钱家的商船,来往的商船多半都是咱们家老爷的熟人,哪怕不算很熟,递个名帖捎带个人也不费事儿。”
安父懂了。
想起隔壁房东人还挺好的,在他们父女俩刚来昌平镇时,也没少帮衬他们,当下便道:“那就麻烦管事了,我等下就跟他们说一声,问问具体出发的时间。”
“不麻烦,一点儿也不麻烦,我家老爷……搞不好以后还要继续麻烦半仙呢。”
会被派人送安父的,就算不是大管家级别的,那也是个机灵的。一想到自家老爷前头又是进县衙大牢,又是差点儿死在了深山老林里,管事就觉得腮帮子疼。最重要的是,老爷他还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这年头的下人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签了卖身契的,还有一种则是雇佣性质的。但多数情况下,被重用的肯定是前者。
当然,哪个年代都有背主的事情发生,可问题是,正常人做事都是有逻辑的,跟着钱大富日子过得并不差,尤其钱大富是个闲不住的人,从他正式执掌钱家后,家里的财富是在扩充,事业版图一样也在往外扩充。可以说,跟着钱大富就是有肉吃的,哪怕吃苦受罪好了……
那两个跟他一起在原始森林里冒险的倒霉蛋儿,此番平安归来后,全都被提拔了,还奖励了不少财物。
也因此,管事暂时还不想给自己换个主子,所以他得保证主子的安全。
安父觉得这话很有道理:“确实是的,我都劝他给他爹迁个坟吧,他偏不,非要说什么发大财咋能怕麻烦呢?别人那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老钱他不一样呢,他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结果还认为自己可以的!”
管事一脸的为难,他肯定不能说自家老爷的坏话,但也不能不符合安父,迟疑半晌他只道:“我家老爷就是太在意钱财了,除了这个没别的毛病。”
“挺好挺好,让他继续保持。”横竖吃亏受罪的也不是自己,安父就很淡定。
吃过一顿堪称折磨的饭菜后,安父就去隔壁房东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