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眼下确实存在难以抉择的问题,但这就跟安父没什么关系了,他只需要耐心等待,等待着余家人主动自投罗网。
……然后,他等到了钱大富。
钱大富是来送节礼的,就在安父从南山村回来后没几日,他带着管家亲自过来送上丰厚的节礼。
“你又遇到麻烦了?”安父下意识的问道。
“不不不,暂时还没有,但我这不是想着,快了吗?”钱大富嘿嘿的凑上来,“以前不都是这样的?隔段时间有个麻烦,尤其是发了大财以后。”
懂了,安父懂了,这厮又发财了。
所以麻烦呢?
该死的麻烦咋还没找上这混蛋呢?
这合理吗?!
倒是安卉发现了盲点:“节礼?这不年不节的,送啥节礼?”
钱大富答道:“重阳节呢!嘿嘿,我来得是晚了点儿,但这不是前阵子被县太爷折腾得够呛吗?县太爷就是咱们的父母官,但安半仙您犹如我的再生父母!”
安卉懂了,两辈子了,她终于结束了独生子女的生活。
面对这么大只的哥,安卉默默的走开了。
她是走了,但钱大富是不会走的,虽然麻烦尚未找上他,但这么多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无论如何他都要好好孝顺安父。
但安父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只觉得你礼物也送到了,咋地还打算让我请你吃饭呢?但人又不走,到底刚送了厚礼,直接赶人也不地道。
无奈之下,安父只能让钱管家去前头小食肆里叫点儿吃的。
钱管家领命而去,但去的肯定不是小食肆。昌平镇就算只是个小镇子,酒楼饭馆还是不缺的,在金钱的攻势下,半个时辰后安家饭桌上就出现了八荤八素一共十六个菜。
吃着喝着,那就必须聊起来。
因为不想听钱大富说他自己是如何发财的,安父就顺口提到前几日的事儿。
他本意是感概人就是这么容易得陇望蜀,明明余耀宗之前考上秀才时,还是那么得高兴,转头就又不满足了。当然,余家其他人也差不多,本来想着族里出一个秀才自己多体面的,现在却变成了,那个秀才要是我该有多好呢!
“啪!”钱大富猛的一巴掌拍在了饭桌上,震得杯子都抖了一抖。
安父被吓了一跳:“你干啥呢?县太爷那病还发生人传人现象了?”
“还别说,我就是学县太爷拍惊堂木!……那不重要,我刚才想到了一个替半仙分忧的好法子!”
“分忧?我有什么忧要分的?该忧的是余家人吧?”
但钱大富不是这么想的。
余家人咋样跟他有什么关系?就算出了个秀才,不过就是百八十两能买到的,有啥稀罕的?其实,余家要是真想要秀才,也买得起。哪怕如今已经分家了,大不了卖两块地,凑个一百两还是没问题的。
问题是,秀才其实也没太大的用处,还有一点,学官也是官,未出孝期那是连学官都当不了的,等于说毫无进项,白瞎了那么大一笔钱。
可百八十两是很多,八两十两就不多了吧?
“半仙,我帮你出个坑钱的好主意!你去跟余家人说,秀才考试每年都有,你让他们家一年选一个人出来,考完就换人换庇佑!那个什么余秀才的,他不是想要考举人吗?乡试还有三年呢!你让他排队,三年后你再帮他换回来!”
安父:……
你这么缺德你爹知道吗?
第029章
别人是小聪明没用在正道儿上, 他钱大富则是满脑子都是钱钱钱,估摸着真就把所有的智慧都用在了发财暴富上面, 也难怪他会能挣大钱。
安父不由的感概道:“你这姓氏确实是对了。”
换个人估计得认为安父在变着法子的骂人了, 可钱大富是谁呢?他骄傲的挺起了胸膛和胖肚子,嘚瑟的道:“何止姓氏对了,我这个名字也特别好。你别看我爹这人没念过什么书, 但我这个名字就是他取的,真好呢!”
这话,安父确实不怀疑。
能给儿子取名叫钱大富的,估摸着也确实没念过书。
安父顺着他的话问道:“话说你儿子叫什么名儿?钱大贵?”大富大贵倒是挺合适的,就是不符合古人取名的方式, 一般来说, 父子之间还是会避讳一下的。但这个也不一定,毕竟钱家看着也没什么传承的样子。
哪知, 钱大富这下不乐意了:“我念过书的!我怎么可能给我儿子取这么没水准的名字?我儿子啊!哈哈哈!半仙你猜,我儿子叫啥名儿?”
“……不猜。”安父才不配合, 不过配不配合都无所谓,因为钱大富是憋不住话的。
都没作任何挣扎,钱大富特别痛快的揭晓了谜底。
“我儿子叫钱鑫!你知道是哪个鑫吗?就是那个金子特别多的那个鑫!”
安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他真的不明白,钱大富到底是哪里来的优越感,觉得自己比钱老爷子有文化呢?
考虑到这个是甲方, 哪怕甲方爸爸准备降低辈分, 把自个儿搞成了甲方儿子,那也是甲方。
抱着对甲方应有的宽容,安父没有评价这个名字。
他是没吭声, 但钱大富反而来劲儿了,喝着小酒吃着小菜, 乐呵呵的道:“我儿子也不小了,都十五岁了!正好最忙的时候过去了,我打算回头给他寻摸一门亲事……对了,安半仙您闺女的亲事有着落了吗?”
本来正低头吃着喝着的安卉猛的一个抬头:“哥,我吃饱了,你跟咱爹继续喝着,就当是在自己家里一样,别客气啊!”
她放下筷子就开溜了。
留下钱大富木着脸呆坐在桌旁,愣是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安父乐了:“让你刚才说我是你的再生父母,她这么喊你好像也没错哦。”
钱大富无言以对,他刚才那不是一时嘴瓢吗?
好在,他也弄明白了安卉的意思,人家小姑娘看不上他儿子。
也行叭。
“算了算了,强扭的瓜不甜,我回头仔细给我儿子寻摸一个好闺女,最好是会算账会做买卖的,谁让我儿子他傻呢?”
钱大富也是头疼,他儿子当然谈不上是个傻子,但确实心眼子比较实,是个特别实在的倒霉孩子。
像实在本分这些词儿,放在普通老百姓家里,倒是个赞美的词儿了。本来嘛,过日子就是要踏踏实实的,碰上那种眼高手低的,不得把日子过糟了?但钱家啊,从钱老爷子手里开始发家,到钱大富手上彻底暴富,而钱大富也不过才四十岁,他觉得他起码还能再干二十年!
那将来等把家业传到他儿子手里时,钱家的财富还不得膨胀个好几倍乃至十几倍二十倍?
“想开点,实在不行我帮你兜底。”安父看出了钱大富的烦恼,出声宽慰道。
钱大富一下子就眉开眼笑了,他为啥宁可自降辈分也要抱大腿?还不是担心将来的事儿?他本人是个麻烦体质,他儿子也确实不是做买卖的料,多跟安父套套近乎,万一将来有个什么闪失,也好叫安父拉拔一把。
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安父居然主动给了承诺。
当下,钱大富且惊且喜,立马给安父满上一杯酒,舔着脸笑着说:“真哒?半仙……哦不,义父您真的会帮我兜底吗?”
好家伙,这就喊上义父了?
安父深以为,就冲着这个脸皮厚度,也该他发财了。
“不就是兜底吗?这有什么难的?接谁的单子不是接?”安父一饮而尽,“咱们都那么熟了,你就放一千一万个心。将来你要是上天了,哪怕我再忙再抽不出空来,我也肯定会排除万难,亲自帮你垒坟头,给你儿子求个庇佑!来,再干一杯!”
钱大富:………………
噢,原来安父说的兜底是这个意思啊!
那打扰了,告辞。
甭管怎么说,钱大富这趟还是没白跑的,毕竟礼物送了,感情联络上了,义父也叫了,承诺也要到手了。
毕竟事情仍然不是那么得完美,但这世上哪儿来的这么多十全十美的事儿呢?发财都能招惹麻烦,为了给儿子兜底,把自个儿送上天这种操作,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接受个鬼哟!
那他为啥不直接求个长命百岁呢?他就这么个宝贝儿子,但他儿子将来完全可以多给他生几个孙子啊!假如他能活到一百岁,到时候曾孙子都出来了,那不就可以选个出息的继承家业了吗?
跑了一趟昌平镇,钱大富的心情那叫一个跌宕起伏。
但旁的不说,起码心还是安了不少的。
吃着喝着,钱大富大概是喝高兴了,还跟安父说起了他做买卖的心得体会,让安父也跟他学着点儿!
这还真不是开玩笑的,论做买卖,别说安父了,就连洛江县里的那些个奸商,都对钱大富甘拜下风。这人呢,一旦将所有的时间精力都放在挣钱上头了,他想不发财都难。
都掉进钱眼里了,还能不发财?
于是,安父洗耳恭听。
钱大富的意思是,假如是刚开始做买卖,也就是小买卖才起步的时候,一定要笑脸相迎,态度能有多好就要有多好,为了挣钱把自己的脸面往地上踩,甚至客人打了脸,你都要夸一句打得好!
但这是起步的时候。
一旦买卖上了正轨,那儿子就开始当爹了。
到了这个时候,该有的体面就绝对不能少了,要摆阔,要让客人知道,你比他更有钱,绝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基本上,到了这一步的时候,宅子要置办起来了,马车绝对不能少,下人甭管用不用,那必须是要有的。还有架子要端起来,不能来个人就笑脸相迎了,要让对方知道,我接你的生意是给你面子。
钱大富还拿安父举例子,说他太亲切了,这样不行。
不是做买卖不行,是坑钱不行。
“你就应该定下死规矩,比如说,拿个预约的号子要一两银子,定了时间你就得来,不来这个钱也是不退的。当然,如果是半仙你的缘故,那就可以调整时间,咱们还是得讲道理的。”
“还有你经常说,没求到庇佑就可以退钱。那不行,那当然是万万不行的!”
“求不到庇佑怎么能怪半仙呢?那我上寺庙里求神拜佛,要是神佛没有保佑我,寺庙退我香油钱吗?不可能的!神佛没有保佑你,那就是因为你自个儿不够虔诚!要从自个儿身上找原因!”
“要我说,你就该拿出态度来,甭管成不成,定金都是不退的。要是不接受,那你别来啊!”
钱大富喝得满脸通红:“我要是有半仙你这个本事,我能飘到天上去!还赔笑脸呢,凭啥?我就问凭啥!”
安父深觉有理:“等我明年搬家后,就这么干!明码标价!”
“不!不能明码标价。”钱大富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安父,“干嘛要明码标价啊?那当然是逮着个肥羊往死里薅!你就应该给自己定个最低标准,门槛先想好,低于这个直接不接。高于最低门槛的,你看对方有多少钱,你就叫多少价。”
这话太有道理了,安父心说我的客户里,就数你最有钱了!
当下,安父亲自给他倒了酒,谦虚的求教道:“那要是来了个富商,希望我给他求个庇佑,我应该怎么叫价呢?”
钱大富一口气干掉杯子里的酒,叫了一声痛快,之后才道:“你就说,寻常老百姓预约个号子需要一两银子,你是能耐人本事人,我就收你十两银子!”
“然后呢?”
“别人请我看日子,要收二两银子,我收你二十两银子给你选个今年最最最好的日子!还附赠你一个绝好的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