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啊!余耀宗来了!咋办咋办, 这事儿可咋办呢?”生怕楼下的人听到,安卉特地压低了声音喊她爹。
安父一脸的茫然。
“来就来了呗, 他以前也不是没上过咱们家的门。你要是得闲了就给他倒杯茶,不想招待也没啥,横竖咱们家开的也不是茶馆。”
“我是说,余家人先前在咱们家买的次卡套餐你打算怎么办?我怎么记得还剩下好几次呢?对了,余款都结清了吗?”
“当然结清了,私底下还找我又买了几次……”安父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终于意识到了麻烦所在。
本来嘛,余家村距离昌平镇又不远的,坐马车过去小半天就到了。他多半都是上午出门的,到了余家村还能在族长家里吃顿好的,还能住上族长家的客房,甚至有人帮他打扫房间、洗衣收拾等等。
反正每次他去余家村都挺舒坦的,一则余家人都很懂规矩,回回都是将准备工作完成后才会邀请他过去,二则他们还很大方,不仅每次都让安父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甚至在完事后还能奉上礼物。
安父是不在意那些个瓜果蔬菜,但这也是一片心意对吧?
综合上述理由,他一直认为余家人还是很不错的,是没钱大富那般有钱,但细水长流嘛,属实是安氏殡葬铺最忠实的老客户。
结果,他跑了。
就在安父认真思考该如何处理这个棘手的问题时,安卉还适时的插刀:“爹你知道你这个行为放在现代是什么概念吗?记得那些跑路的美容美发店吗?你就是那种忽悠了顾客办理套餐卡,说好了给优惠给打折,结果冷不丁的关门大吉了!”
“我怎么就关门大吉了?我这是店铺搬迁!”
安父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安卉却嫌弃的道:“很多美发店关门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特别是那些连锁门店,还会张贴告示,让顾客去其他连锁门店消费的。可谁会为了剪个头发横跨半个区的?甚至有些还要跨越整个区,那点儿折扣优惠还不够油钱的!”
“可我……”
“你比他们还过分,从余家村到昌平镇才半天时间,到府城怕得要十天半个月吧?”
安父终于闭嘴了,他果断抛弃了这个只会叨叨叨的看他笑话的闺女,起身往楼梯处走:“我给他退钱还不成吗?”
退钱……
安卉觉得吧,要是现代的那些美容美发店关门时也像安父这么痛快就好了。但一码归一码,安卉还是觉得余家人不会高兴的。
谁让安父的功能是不可替代的呢?
楼下的余耀宗满脸忐忑。
其实,他刚才看到安卉“呲溜”一下窜上楼去了。可看到了又能怎样呢?他还能出声阻拦不成?
在来府城的这一路上,余耀宗也想过见面后要应该怎么说,可以说是很认真的打了腹稿的。
但这一切都在他看到安家新铺面的那一刻,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余耀宗是外地人啊,他又不知道这个茶楼是跳楼价大甩卖的。单看茶楼的整体,那就是个档次很高的地方。位置也非常不错,肯定是有比这里更好的街面,但总的来说,这里至少也能算是府城第二等的商业街了。
再看这四开门的门脸,甚至还有二楼雅座……
饶是余耀宗自诩见过大世面的,也着实大吃一惊。
府城的地价他不清楚,但他在洛江县的县城里待了近一年光景,大概还是知道县城物价的。依着洛江县的情况,这种位置的这种铺面,没有三千两银子是绝对拿不下来的。
至于府城,那翻个一倍不夸张吧?甚至完全有可能是县城的好几倍。
安大师这是飞黄腾达了啊!
再联想到先前听人说起,安父是在给府城的大官老爷做事的,他这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早先想好的说辞,竟是完全想不起来了。
就在这时,安父走下了楼。
“余秀才啊!”
余耀宗慌忙躬身作揖给安父行礼:“安大师,许久不见了。”
“确实挺久的,听说你在岁考?考得怎么样啊?”安父多淡定呢,反正他已经想好了,大不了退钱呗。生意场上的,退单是很正常的行为,如果还不满意,那就交违约金,问题不大。
这么一想,他就更淡定了,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余耀宗坐下来慢慢说。
茶楼的前东家虽说把能拿走的东西都拿走了,但其实也没那么夸张,多少还是留了一些家具的。像二楼雅座的桌椅摆件属于比较高档的,那人家肯定要拿走,还有那些昂贵的茶具器皿,自然也不会留下。但普通的桌椅却还是留了不少的,反正安父觉得自家用用肯定够了,毕竟不能指望一个殡葬铺客似云来吧?
“我这铺面尚未营业,你这也算是头一个客人了。”安父打了个哈哈,示意已经坐下来的余耀宗可以说明来意了。
余耀宗愈发忐忑不安了。
来意啊?那他的来意肯定是请安父回去改庇佑的。
但这里有个很严重的问题,像安卉方才举的那个美容美发店的例子其实是很不妥的,因为顾客当然可以跨区去别的分店消费,可余家人不能啊!
在哪里消费不是重点,重点是安父必须提供□□。
可显然,安父很忙。
余耀宗快速的做出决定:“我来之前,特地问过族长了,算上后续补的那些,余家还能请安大师再提供六次更改庇佑的服务,是吗?”
“是。”安父心说大差不差呗,反正他一次都不想去。
“那……”
“这样吧,我把钱退给你们如何?双倍违约金。”安父也没打算欺负人家,但连着跑六次也太夸张了。比起这个,他宁愿给违约金。
不想,听到这话后,余耀宗直接从椅子上滑落,跪在了安父面前:“安大师!!”
安卉刚才是跟着她爹一起下楼的,不过她跑后头茶水房端茶水去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再到前头来,她就看到余耀宗满脸绝望的跪倒在了她爹面前。
她一脸的惊讶。
说真的,安父也很惊讶:“怎么了?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吗?”他以为是像某次那样,家里的孩子病了,急等着庇佑救命呢。假如是这样的话,他觉得也不是不能通融一下。
“不!是我求安大师救命!”
“你怎么了?”
“安大师,您是否忘了,当初是因为求了庇佑,我才能高中秀才的!”余耀宗整个儿心态都快崩了,“您还答应过,等我要参加乡试时,还会再替我求个庇佑!”
安父:……本来是忘了,但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安父点头:“明年才是乡试年吧?我记得乡试是在七八月份吧?还有一年半光景呢。”
“您还愿意帮我求庇佑吗?”余耀宗满脸的祈求,眼见安父露出了犹豫的表情来,顿时惊慌失措起来,二话不说就开始给安父磕头。
咣咣咣的三个响头下去,他绝望的抬起头:“安大师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随后又开始磕头。
安父也就懵了一瞬,好家伙,余耀宗就磕了十几个头了,他赶紧把人拦住:“倒也不必这么夸张。”
仔细一琢磨,安父确实不想奔波劳顿,但他老家就在昌平镇不远的安家村,总不能一直不回老家吧?今年过年是没回去,那明年过年呢?一年到头,往老家跑一趟,这不过分吧?
“这样吧,我答应你了,在明年六月之前,我肯定会回一趟昌平镇的。到时候我再联系你们家,行吧?不过,六次庇佑是不可能的,除非你们愿意隔两三年才改一次庇佑,我不可能老往那边跑。”
什么叫做峰回路转?
这就是!
那新的问题又来了,余耀宗开始思考,他要怎样才能说服族里人,放弃其他五次庇佑?要知道,安父的意思是,最多只能保证一次有效,但究竟是哪一次呢?
还是说,自己可以偷梁换柱,不要告诉族里人实情,直接就说安父答应的是给他改庇佑?
亦或是……
对呀,他觉得可以给他祖父迁个坟!!
第088章
余耀宗觉得自己的想法相当得完美。
唯一的问题是, 族长会听自己的话吗?
作为一个传统的大家族,即便余家名义上是各房都分家单过了, 但毕竟绝大多数的族人都生活在余家村里, 加上还要同耕一片地,日常的吃喝虽然是各家分开的,但逢年过节的聚会绝对少不了等等……
总之, 在余氏一族里,族长占了绝对的话语权。
当然其他各房的长辈也是可以发表意见的,只不过相对而言,辈分小年纪轻的人就不太有说话的权利了。
如果正好是那种两边都占,且还尚未成家立业的, 那几乎就是没有说话的份儿!
恰好, 余耀宗就是这种情况。
按理说,他都考上秀才, 怎么着也该在家族有那么一些地位的。但问题在于,这外人不清楚, 自家人还能不知道他这个秀才功名是怎么来的吗?况且,族里还有另外一个秀才呢,对于余家来说,假以时日,批量生产秀才都不是难题。
退一步说, 哪怕不提这一茬……
迁坟啊!
尤其是迁祖坟, 那是天大的事情!
只这般,余耀宗怀揣着重重心事,踏上了回家的归途。
回去这一路上, 他倒是没碰上什么特殊情况,像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船只载他, 那属于正常情况。反正这一路上,不说一切顺利,反正也没耽搁太久。
三月中旬,余耀宗就回到了村里。
一听说他回来了,族里人飞快的聚在了一起。当然不可能是全族老少齐上阵,但总之每一房都派了人过来。
余耀宗思考了一路,当下就将盘算好的话都说了出来。
“……安大师的意思很明白,他如今已经去了府城,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回来的。因此之前的约定只能作废,但他答应了可以退钱,还说可以退双倍。”
一听这话,余氏族人脸色都变了。
还是族长先稳住了心神,问他:“你就答应了?咱们家缺的是钱吗?况且,像安大师这般能耐人,你怎么有胆子要求他赔偿呢?”
余耀宗赶忙摇头:“我自是没答应,只道是要回家同长辈商量。”
这话听着还是顺耳的,族长又问:“除了退钱可还有旁的法子?”
“有的,我当时都给安大师跪下了,只求他多少再给咱们一次机会。后来,他终于松口答应了,说既然这桩买卖因我而起,那便索性以我为终。”
顿了顿,余耀宗小心翼翼的用眼角观察着族人的反应,见大家尚未露出反感,忙一口气将剩下的话说了:“他说来年六月之前会回一趟洛江县,到时候还能再帮咱们家求一次……族长,倘若我能考上举人,定不会忘记族里对我的付出!”
族长沉默了。
如果只有一次机会的话,单从利益角度出发,给余耀宗其实是最好的。别看在余耀宗之后,余家又出了个秀才公,但真要论起才华,余耀宗仍然是余家最有才华的那个。
还有就是年龄问题。
等到参加乡试时,余耀宗都二十出头了。这个年纪若中了举人,绝对是年轻而为。而余家另外一个秀才,到时候才十七岁。
二十岁的秀才不算特别稀罕,洛江县还曾经出过十二岁的天才少年。但如果是举人呢?搞不好就会引起上头的重视,从而暴露了余家私底下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