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叶是个好东西,便于携带又不容易被人认出来,毕竟茶叶罐子上可以做印记,但茶叶本身又没办法分辨的。偏生,好的茶叶价格还不便宜,而且还很容易脱手,这喝茶的人可不算少。甚至连理由都很好找,就说自家哪个亲戚给有钱人家当下人,偷了主家的好茶叶巴拉巴拉……
作为整条街面上,最为出名的高档茶楼,那是必须搬空的。
这想法就很棒。
恰好,安氏殡葬铺尚未开业,牌匾更是还不曾做好。至于里头的陈列自然是变了的,但问题在于,没人会专门记得一个茶楼的内部是怎样的。
团伙里倒是派了人提前踩点,可好巧不巧的,今天安卉摆烂了,太阳还没完全下山,她就带着人跑了。要知道,富贵大街这边一贯都是很热闹的,贼偷儿是入夜后赶来的,但其实已经接近午夜子时了。而在晚上,这里也是很热闹的,反正踩点的人过来时,就看到茶馆关门,当时心里是有些惊讶,但正好听到路人说了一句,重新修缮,就把这点忽略过去了。
只这般,他们顺利的进入了一楼大厅。
怪异肯定是有的,但黑灯瞎火的,即便手里都拿着灯笼,总的来说,不还是很昏暗的?
隐隐约约的,甚至有人感觉背后仿佛被人盯着似的,不过钱壮人胆嘛,他们忽略了这些异样,直奔柜台处。
紧接着,他们就被巨大的惊喜所笼罩。
“天!银票啊!这么多银票啊!”
“这家不是茶楼吗?怎么会……”
“快!快点儿装,别废话那么多了,装完赶紧走。这家茶楼怕是个黑店,搞不好咱们回头就要真的跑路了。”
一摞摞的银票在灯笼微光的照明下,显得比白日里更加诱人。而粗略的一翻后,更是发现全部都是大面额的银票,基本上都是千两银子的面额,甚至他们还在柜台的抽屉里,发现了厚厚一沓金票。
金票是什么概念?一两金十两银。
当然真的去钱庄兑换肯定不是如此的,可从某个角度来说,也代表了金子的珍贵程度。
拿到银票金票的人,简直就是心里一团火在烧,整个人仿佛就要飞升一般,就觉得走路轻飘飘的,跟踩在云朵里似的。甚至脑子都开始放空了,不由自主的幻想起了将来那挥金如土的美好生活。
他们都没想过要去二楼看看,甚至没注意到大厅另一边的靠墙处,密密麻麻的排着很多“人”……
幸好,他们什么都没发现,要不然这里只怕是又要发生命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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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的时候,第一波开店的人赶来了,面对街面上被绑成了粽子的人,那些人现场演绎目瞪口呆。
随即,众人就反应过来了,有人上前帮着解开绑绳,也有人飞快的转身奔去衙门,还有人则满脸焦急的冲到自家铺面里……
真可谓是众生百态啊!
约莫一个时辰后,该来的人就都来了,包括衙役们。
但经过了清点之后,在场的众人还是发现了,少了一家铺面的老板,再一问,就是接手了出过人命茶楼的那一家。
可因为大家都不算数,也没人知道安家父女的具体住址,实在是没办法去通知他们,衙役就决定先统计损失情况。
街头的几家铺面老板垂头丧气,损失最惨重的更是整个人面无死灰,绝望的蹲在了铺面门口。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如果发生了命案,官府会倾尽全力侦破的。但像这种只有钱财损失的,反而不容易破获。退一步说,就算破获了,谁能保证钱财损失就能被挽回?怎么贼偷儿拿走了财物不赶紧享受一番,还能是帮你存起来吗?
一直到查到了前茶楼的左右邻居。
左边损失惨重,右边连门都没被撬开。
以这里为中间线,再往右边就是毫无损失。
哦对了,街对面也没有任何损失。
这就奇了怪了。
“来了来了!那家老板的闺女她来了!”
在吃饱喝足睡舒坦之后,安卉才带着人姗姗来迟。结果刚走到街口,就受到了万众瞩目。
众人站在街道两遍,对她进行热烈欢迎。
安卉:……
她突然卡住了,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拥有了此等待遇。更意外的情况还在后面,隔壁那个并未有任何损失的铺面老板出面告知了消息,并一脸同情的让她赶紧回去清点一下损失。
安卉迷茫极了。
两辈子第一次碰上入室盗窃这种事儿,会迷茫也是很正常的。
就在这时,隔壁老板忍不住问道:“这些日子你们都是关着门修缮的,还没问一下你们家是开什么铺子的?我怎么记得昨个儿下午你们家进了不少货?都是些什么呢?”
这个问题就问得很好。
直击灵魂,发人深省。
安卉牙疼的看着被破坏了的铺面门,琢磨着重新换门又要花好多钱,她倒是不担心货物被偷。
请问谁会偷殡葬用品啊!
这是什么阴间故事啊!
叹了一口气,安卉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那个……不好意思,我家应该没遭贼,或者贼偷儿进了我家就被吓跑了。我家啊,是开殡葬铺的。”
很难形容各位老板的表情,可能他们宁可再被贼偷一回,也不想街面上多一家殡葬铺。
关键是,可能是考虑到了顾客的体验感,总之安氏殡葬铺看起来一点儿也不阴间。
这个想法只维持到了众人走进一楼大厅。
此时早已是上午了,外头阳光明媚,而大厅的西面靠墙处,密密麻麻的摆了上百个表情各异的纸人。
第090章
饶是青天白日的, 在场的人还不少,可众人还是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并且齐刷刷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说真的,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看到这一幕当真是渗人的慌。
隔壁老板是傻得最厉害的,确切的说, 是那个原先觉得自己十分幸运——毕竟这条街是从他家开始没遭遇损失的左手边的老板。
他原先是相当高兴的,别家失窃了,自家却幸运的躲过去了,他心里别提有多庆幸了。
结果,在看到了立在墙边那数百个纸人的时候, 他整个人如遭雷劈, 当场就傻了。
哦对了,纸人靠立的那面墙, 另外那面就是他家的铺子。
这不巧了吗?
安卉还不知道她随手这么一指,就给人家带来了巨大的心灵震撼, 她只道:“我家还没完全整理好,是有些乱糟糟的,不过我看着,应该没什么损失吧?”
望眼望过去,安卉打量着昨个儿尚未完全归整好的货物, 很是自信的表示, 问题不大,自家是安全的。
其他人:……
他们好像猜到了什么。
试想一下,他们这一大群人大白天的进来, 都差点儿被靠墙倚着的数百纸人吓得魂飞魄散。假如是半夜三更过来呢?配合夜深人静的气氛,再加上本身做贼心虚, 要是看到了眼前这一幕,不得直接吓到去见阎王啊?
这般想着,就感觉当贼偷儿也是真不容易,敢情干这一行,居然还真就有性命之虞。
隔壁老板结结巴巴的说:“所、所以我家还是要感谢你们家的?要不是因为在你们家铺子里被吓破了胆儿,搞不好我家也被偷了个一干二净?”
有道理。
安卉听了这话就猛点头:“对对,我也觉得应该是这样的。你看,我家的门是被撬开了,但东西没丢啊!……呃,看起来没丢。”
大概是有些不太确定,安卉犹豫了片刻,就喊人把昨个儿送货时用来对账的本子拿过来:“我再看看啊,东西也没整理好,真要是少了那么一两个纸人,或者少几包香烛,我也看不出来。”
众人再度沉默了。
不是啊,姑娘您清醒一点,哪个贼偷儿会偷香烛和纸人啊!
这种东西白给都没人要的!
但话是这么说的,一来他们都不算熟,二来他们也需要一些时间来缓和一下心情。
只这般,各家铺子的老板都离开了,也有一些铺子并不是由东家本人管理的,而是派了手下来管的,这些还要抓紧时间通知背后的东家。另外就是需要将各家的损失详细的罗列出来,甭管最终能否将损失追回,衙门那边都是需要这份单子的。
对了,还要找木匠来换门修窗户。
基本上,这些失窃的铺面,起码得有个三五日的没办法营业。
其他人是离开了,但衙役却是留了下来,他们还需要问一些事情,尤其是这家铺子的东家究竟是谁。
“我爹啊!我爹盘下的铺子。”安卉犹豫了一下,她不是那种拼命显摆上头有人的那种倒霉孩子,但眼下好像也没旁的法子了。略一迟疑,她还是照实说了,她爹如今还在给官老爷做事,不知道啥时候才有空过来处理这些事儿。
衙役问清楚后,也没再为难她,只留了一句,若是查出来有损失的,可以列好单子跟这条街上的其他商家一起,将损失明细单送到官府里。
再之后,衙役就离开了富贵大街。
其实说白了,失窃案仍然属于小案子,官府不至于直接撂开手不管不顾,但也不能指望官府撇开手上别的大案,专心帮这些倒霉商家抓贼。
这事儿要说幸运的地方,那就是被偷窃的商家,只占到了整条富贵大街不到三分之一的铺面。而且有好几个店铺负责守夜的下人,表示看到了部分贼偷儿的相貌,当然因为那时天色昏暗,也不能说完全看得清楚,但起码也算是个线索。
到了晌午时分,各家铺面差不多就将损失统计出来了。
有那卖金银首饰的铺子,损失是最惨重的。他们倒是将每天的营业收入带走了,也将自家铺面里最为贵重的头面首饰都放妥当了,但一些银饰却是没法都放好的。
因此,光是银饰的损失就高达上万两银子。
其次便是那绸缎庄了。
本朝不像前朝那般,对各个阶层的规矩格外森严。事实上,除了一些必要的风俗民情,比如说守孝期间不能穿红戴绿这种规矩外,其他的衣着规矩几乎没有。也就是说,只要你有钱,你想穿绸缎就穿绸缎,完全没人拦着你。如此一来,绸缎买卖就格外得兴旺,也直接导致了,遭窃后绸缎庄损失格外惨重。
甚至他们都不算是府城里最好的绸缎铺子,也将那些格外珍贵的蜀锦收起来了,但光是普通绸缎一项,损失就有七八千两银子。
那两家是最惨,还有损失两三千两的,至于那些损失不到一千两的铺子,在得知同行的遭遇后,都不由得感到了庆幸。
还好还好,自己还不是最惨的。
损失最惨重的两家掌柜合计了一下,就由他们打头,将各家铺面的损失整理好后,统一送到官府去。之后,也不要每家都去催促,而是由他们来统筹负责以及将官府的消息告诉各家商铺。
其他商铺都表示没意见。
“那个殡葬铺……报损失了吗?只有门被撬坏?如果是这样,就大概估个数吧。”为首的人不太想过去,早先那渗人的一幕,仿佛已经深深的烙在了他的脑海里,感觉至少也得过个三五七天才能忘记。
这么一想,他也觉得好多了。
他都这么害怕了,那贼偷儿就算没当场吓死,回家不得连续做上几个月的噩梦?
哼!该!!
就在这时,安卉带着满脸的震惊冲出了铺面:“你们还没去官府报备吧?我家也失窃了!”
正准备去官府的几人停下脚步,用一种怀疑人生的表情看向她:“小姑娘,要不还是让你爹回来吧。不是我们不相信你,你自己说说,贼偷儿他偷你家的纸人干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