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条街上的其他商家也都表示过了,甭管是遭窃的还是没遭窃的,他们对于安父都是很感激的,真要是有什么事儿,确实不会袖手旁观。
然而安卉却道:“爹你在担心什么?三教九流?”
“开店做买卖难免会遇到各式各样的人,府城跟昌平镇可完全不同。”
“道理我都懂。”安卉点点头,“但请问他们来咱们铺子干啥呢?你说开酒楼饭馆兴许会碰上吃霸王餐的,开银楼可能会遭遇抢劫金银首饰的,开绸缎庄也会碰上赊账的……可咱们家开的是殡葬铺啊!”
这可是殡葬铺啊!
试问谁会来这里搞事啊?地痞流氓只是没素质,又不是没脑子,他们来殡葬铺干啥呢?给自己找晦气?
安父沉默了。
好、好像是这个道理哈!
看了一眼墙边那上百个纸人,安父最终还是很放心的离开了。其实铺子里也不是只有安卉一人,早在她离开洛江县的时候,钱家就送给了她不少人,这些跟钱管家是不同的,是连人带卖身契一块儿给的,实实在在的“送人”。
而钱管家也终于如愿以偿的回到了钱府后宅,他感到心满意足。
结果,才舒坦了没多少日子,他就又被迫上了开往府城的商船。
在安氏殡葬铺开业的半个月后,钱管家出现在了铺子门口,对着一脸惊讶的安卉道:“我家老爷让我请你们回洛江县参加王老爷全家的葬礼。”
安卉:……
道理她都懂,但实在是没这个必要。
第094章
王老爷全家的葬礼……
这个说法着实有些太离谱了, 哪怕安卉对王老爷全家都没啥好感,但一码归一码, 人都没了是吧?
人死如灯灭, 倒也不必一直记着这个事儿。尤其对比后来发生的唐公子的骗子团伙一事,安卉就觉得吧……
“等等,王老爷最初不是被判秋后处斩吗?”
钱管家点头:“那可不?咱们县太爷还特地请了自家长辈帮着寻了个特别会用刑的刽子手, 打算给王老爷父子仨来个千刀万剐的,人都寻好了,正日子都定好了,结果不是王老爷不认账吗?”
王老爷自始至终只承认拐卖女子和孩童,当然这个过程中, 他确实害死过不少人, 但他矢口否认曾将女子卖到过秦楼楚馆里。
在当时,很多人都认为他这是故意混淆视听, 目的当然是拖延被处斩的时间。
但事实证明,王老爷确实没做过那些事儿, 那是唐公子的骗子团伙干的。
不过,他也确实达到了拖延时间的目的。
在本朝,那就没有年关里处斩犯人这种说法的,哪怕是更大的罪名,叛国之罪也不能在大过年的处死。因此, 他顺利的熬过了年关, 又因出了年关就该是春耕了,而开春也不适合处斩犯人……
一来二去的,就拖到了如今。
钱管家边讲述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边忍不住吐槽让王老爷赚大发了,多活了好几个月呢!
安卉在心里寻思着, 还是王老爷生不逢时,这要是生在漂亮国,搞不好就能一直拖延下去,直到寿终正寝呢。
“这事儿我说了不算,等我爹回来,你自个儿跟他说吧。”安卉深以为,她爹应该不会去的,主要是来回奔波太辛苦了。真要是自家族里的长辈没了,躲不过去那是没辙儿,可换成王老爷,真没必要那么辛苦吧?
果然,等稍后安父到了铺子里,钱管家把方才的那番话再说了一遍……
“我怎么记得被公开处决的死刑犯,应该是用破草席一裹,直接丢到乱葬岗里喂野狗的吧?怎么王老爷还能有丧礼呢?”
安父倒是没说去不去,他就觉得这事儿很离谱。
钱管家尴尬的笑了两声:“安大师您说的没错,可衙门也没规定不允许旁人给死刑犯收尸,对吧?”
那确实是这样的。
律法啊!人家都是代表着朝廷的律法了,还能给你巨细无遗的都写清楚?问题是,别的死刑犯还有家人,王家呢?
安父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我怎么记得王家没有自由人了?要么被跟着一起判了,要么就被发卖了,还有自由人吗?”
“有的。当然,县太爷不是让跟本案无关的王家人去煤山挖煤吗?挖煤是按照年来计算的,基本上挖个三五年就可以了,他们属于自由身,没有签卖身契的。”
说到这里,钱管家更尴尬了,搓着手很是不好意思的道:“不过给王老爷他们收尸的并不是那些人,而是我家老爷。”
安父:……
这叫啥?这就叫离离原上谱!
眼见安父就要赶人了,钱管家忙再度开口劝,几乎就是拿出了浑身解数非要将钱大富交给他的任务完成。
那安父最终应允了吗?
当然啦!
他不光答应自己会去,还保证会带上安卉的。
于是,次日一早安家父女并钱管家,以及几个下人登上了回洛江县的船只。事实上还不光是他们这一行人,同行的还有其他被邀请者,全都是应了钱大富的邀请前往的。
好在这次属于不冷不热的季节,路上吃喝也都很不错,加上天公作美,顺风顺水的就到了洛江县码头。
直到再度踏上了洛江县的地盘,安卉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待上了钱家准备好的马车后,她忍不住问她爹:“你说,我哥他是不是有病啊?”
“何止有病!他那是有大病!”安父说着就叹了一口气,“但没辙儿啊,咱们家买的那个铺面太贵了,全部家当都掏空还要欠上不少债。他都说了,只要咱们过去参加王老爷全家的葬礼,就把所有的欠债都免了……”
别问,问就是他给的太多了。
“那其他人呢?咱俩只是怕旅途奔波劳累,其他人应该会忌讳这些事儿吧?非亲非故的,凭啥参加王家人的丧事?不嫌晦气?”
安父轻轻的摇头:“你要这么想,连你爹我这种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世外高人都被钱胖子的糖衣炮弹打败了,那些俗人……唉,只要给的多,凶宅都有人开直播,参加个丧事又算得了啥呢?”
“好的,那新的问题来了。我哥这么做到底是为啥呢?他那么贪财的人,就为了争一口气?报复当年王老爷害他坐牢?至于吗?”
“搞不好真就是这个原因。”
安卉不相信。
她觉得她哥就算脑子有坑好了,也绝对不会跟钱过不去。况且,给王老爷办丧事就代表着人已经没了。那人都没了,钱大富再怎么瞎折腾,人都不会知道了。那还出什么气?
再说了,要出气还不容易吗?把人挫骨扬灰不就行了?古人最在意的是入土为安,真要报复不该反着来吗?
眼见闺女真的思考上了,安父提醒她:“想想你的体质,所以别猜了,反正你猜的肯定是错的。”
安卉:……
她真的会谢!!
因为被邀请的人很多,安家父女俩就跟其他被邀请者一起住进了县城里的客栈。
再一问,好家伙,整个客栈包括附近的一些客栈,都被钱大富包下来了,就是为了安排这些远道而来的邀请者。
这下,连安父都不淡定了。
他在路上还劝安卉别着急,反正到时候肯定会知道的。可这会儿,随口问了几句后,他也跟着傻眼了。
要怎么说呢?
就目前已知的这个情况,钱大富给王老爷一家准备的丧事规格,搞不好比他当年给他亲爹办的还要隆重。
可他图啥啊?!
安卉灵机一动:“爹!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我哥误会了?他可能觉得只要办丧事就能求到庇佑?”
“跟谁求?王老爷?不是……咱就不说你从来没猜对过的这体质了,单就事论事,你不觉得你这个猜测很离谱吗?求王老爷给他庇佑?我要是王老爷,我肯定白送他一沓诅咒!”
“说的有道理。”
“我去问问啥时候开始。”
一问就知道了,还特地选了个良辰吉日,据说是专门请人算过的。但安父是干啥的?就算他擅长的不是算日子,那只要随便翻下黄历,就该知道定的那个日子很奇特。
不是说不好,而是太好了。
基本上就是属于,除了出殡落葬之外,旁的诸事皆宜的好日子。
安父无言以对,直觉告诉他,钱大富这是要搞出大事儿来啊!
那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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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正日子,饶是多数被邀请的人都有了心理准备——毕竟钱大富不做人的人设已经深入人心了——但众人还是被狠狠的震惊了。
洛江县原本就很是繁华,当然肯定不能跟府城那边比,但跟同等的县城比起来,这里属于发展比较好的县城了。
而此时,整个县城的商业街上,全都是张灯结彩,乍一看还以为又到了正月十五,真当是花灯满街。
不光如此,街面上还摆着长龙一般的桌子,赫然就是乡下地头最为常见的流水席。
再看街道两旁,但凡是跟酒水饭食相关的铺子,都接到了来自于钱府的单子。在这期间,由他们做出各类吃食,直接摆在街面上的长桌之上,供所有人享用。
当然,流水席肯定是给普通老百姓吃的,像安家父女俩,还有那些被钱大富特地从府城邀请而来的贵客,定然不能在街面上吃吃喝喝。
不过没关系,除了这流水席外,钱府名下的几个酒楼,今日都不对外营业,只用来招待贵客。
且不提其他人,单说安家父女俩就是二脸蒙圈。
别问,问就是脑子离家出走了!
过了好半晌,安卉才恍然大悟:“那他这个不算是邀请咱们来参加王家人的丧事,这叫请咱们来吃席!”
“……是的吧,那也行吧,反正他就是脑子有包吧。”安父整个人都迷茫了,开席倒是没啥问题,但目的呢?钱大富这么干到底有啥目的呢?
就这么个无利不起早的东西,安父绝对不相信,他这么做没有别的缘由。
终于,父女俩赶到了约定好的钱家酒楼里。
被小二领着上了二楼后,俩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许久不见的铁脑壳县太爷。
值得一提的是,县太爷也是一脸的茫然,他身边还跟着衙门的师爷等人,每个人的脸上仿佛都写着“我是谁我在哪里”。
不多会儿,钱大富就在他家宝贝儿子的陪伴下,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他一张嘴就是:“今个儿是个好日子!除了吃席,我还请了舞龙舞狮队,等下大家就可以坐在窗边看!对了,还有其他精彩大戏!”
确实挺精彩的,钱胖子那就是什么热闹来热闹。
舞龙舞狮,锣鼓喧天,鞭炮炸响……
有一些没搞清楚前因后果误入商业街的人,纷纷问其他路人,发生了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