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桑榆垂下肩膀,幽怨地看着他,轻声细语地指控道:“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啊,我也会害羞的。”
周瑾川被她逗笑,抬手揉了下她的头。
声音又低又哑:“行,小姑娘,回去吧。”
周瑾川没留她,裴桑榆却实在是不放心。
她觉得这人有一种非常难以理解的生活态度,对别人那是可以贴心到分寸之间,对自己就是无所谓的潦草,非常极端。
但此刻这样的状况,也着实让人放心不下。
反正最近时常缺勤,她就黏着人跟他一起打车回了玲珑巷。
一进门,就把人推进浴室换了睡衣,再往床上一按,又拉过被子盖了个严严实实。 然后拿毛巾沾湿,拿了个水盆接水出来,放在床头,帮忙物理降温。
周瑾川难得享受这么周到的服务,感叹说:“早知道你能这么照顾我,我表白那天直接淋场暴雨。”
“你是不是被烧傻了?”
裴桑榆小心翼翼帮他擦着额头,又问,“饿吗?要不要给你煮点粥?”
说完就放下毛巾起身。
人还没走,周瑾川就伸手把她拽了回来。
他的手指跟体温一样滚烫,身体也是,裴桑榆被那股力道带过去,结结实实摔在了他的身上。
隔着一层薄被,浑身也被那股温度点燃,连耳根都跟着变得燥热起来。
“周瑾川,你还生着病呢,别为非作歹。”裴桑榆警告他。
周瑾川垂眸看了她一瞬,白白小小的一只,看似服帖的趴在他的怀里,但说话却并不温顺。
他低着头,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轻声说:“没有,就想让你陪我会儿。”
裴桑榆沉默了一瞬。
“是不是想睡觉了?”她整个人埋在他的胸口,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猜测说,“还是失眠吗?”
“嗯,失眠怎么办?你给我念广播?”
周瑾川慢条斯理地问她,声音像是磨砂纸划过心口。
简单的一句话,又让裴桑榆燥红了脸。
以前都是隔着电话,哪有趴在人家怀里念的啊,怎么听怎么不正经。
偏偏周瑾川不依不挠,声音很低地蛊惑她:“念吧,等我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裴桑榆四肢被他缠住,无法动弹,小声说:“你这样我怎么念啊,都没稿子。”
“你不是记性好吗?”周瑾川的手掌落在她的肩头,没动,“就背那首诗。”
说完,又一字一顿地强调了下:“不要删减过的,要完整版。”
裴桑榆:“………”
要求还挺多,算了,不跟病号一般见识。
“很晚了。”周瑾川催促道。
裴桑榆清了清嗓,从第一段开始,轻声开口:
在同一个一百年里,你来了我来了
——不早,也不迟
在同一朵云彩下,你看见我我看见你
——不远,也不近
你就在那儿,有树有水
所以,我爱你
这诗真的,写得实在是太直白了,当时居然没看出来是情诗,裴桑榆在心里骂骂咧咧。
却听到头顶上传来很短促地一声笑:“继续,快睡着了。”
裴桑榆忍着那股害臊,缓慢地往下背,她感觉到周瑾川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心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然后听到他半梦半醒之间,轻声跟她说:“给你的回信在床头,记得看。”
裴桑榆嗯了声,继续读着那首很长的诗。
等到念完最后一句:“你是我一生中的一件最美好的事。”
无端产生了共鸣,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见,她又重复了一遍。
“周瑾川,你是我一生中的一件最美好的事。”
回应她的是均匀的呼吸声,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睫毛微垂着,带着有些苍白的肤色,看上去多了一份憔悴。
裴桑榆抬眼,看到他放在床头的那封信,坐在床边上展开细读。
他的字迹一如即往的龙飞凤舞,字里行间却有一种难得的细腻,和他给人的感觉截然相反。
裴桑榆,你好。
抱歉我用了这么正式的开头,因为任何打趣都是对你这份真挚的不认真。
读到这封信的那天,你靠在我的怀里睡着了,睡得很安稳,像只柔弱无害的小动物。
可是我想象着你写下这封剖析自己的画面,却只觉得心疼。
我们的出身固然不同,但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会在初遇的时候产生交集,埋下伏笔,而不是匆匆一瞥,成为过客。
如果时间倒回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我仍然会如之前一样,看向你。
我们如今走过的路,就是最好的路,不要怀疑。
你说你不敢相信爱能永远,我想我会做一个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写出答案的命题。
你的家庭给你带来的伤痕无法淡去,但我会尝试着在上面画上一朵盛开的花,一片洁白的云,一场漂亮的日落,去覆盖掉你的曾经。
我比你想象中的更了解你,也比你所以为的更喜欢你,不要怀疑。
而你所担忧和质疑的一切,都并非我所想。
你那些无畏和害怕,明媚和真诚,敏感和体贴,胡言乱语的俏皮,或者永远骄傲的倔强,在我看来,这样矛盾的你才是最吸引我的组成。
你是我见过世界上最可爱的姑娘,不要怀疑。
最重要的,要一直记得。
周瑾川永远是坚定的唯你主义者,不要怀疑。
他实在是太真诚,也太热烈。
裴桑榆几乎是要落下泪来。
逐字逐句地把这封信看了又看,读了又读。
直到困倦,直到趴在他身上睡了过去,手指仍然抓着那张信纸,不舍得放开。
周瑾川的睡意总是很淡,稍微睡上一会儿,就会清醒。
而这次在午夜醒来,不再是空空荡荡的房间,他垂眼就看到了怀里的人,月光把她的侧脸勾勒得清隽又温柔。
他小心翼翼地抬手,拿过旁边的手机,想要给她拍一张照片。
镜头对准她的时候,却不小心按下了录像的功能。
而画面里的人只是很轻微地动了下,然后埋下头,抬手把他抱得更紧。
伴随着一声很轻的呢喃:“周瑾川,我好喜欢你…….”
周瑾川拿着手机的手还悬在半空,心跳猛然落了一拍。
很久之后,手指才在她的脸颊上很轻地蹭了下,低低出声。
“裴桑榆,我有证据了,别想抵赖。”
第46章 不舍 周瑾川录下视频, 小心保存后,动作很轻地起了床。
弯腰把裴桑榆抱上了床,拉过被子盖上。
怕她醒来害羞, 自己也就没再躺回去,只是坐在旁边的飘窗上, 这么一眼不眨地看着她出神。
他想,她太疲惫了,比自己更需要休息。
如果那些流言可以转移,他愿意全部替她来承受。
思绪散乱, 却没了更多的睡意,他就保持着靠窗的姿势坐到了天明。
心里却笑自己, 真是栽在她身上了。
等到手机的闹钟响起, 裴桑榆迷茫地睁了眼,天花板的颜色很是陌生。
环顾四周, 才看到了坐在飘窗上的人, 疑惑说:“你怎么坐在那里?”
“某人霸占了我的床,没地儿去。”
周瑾川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却很是揶揄。
裴桑榆瞬间哑口无言。
仔细回想昨晚, 看完信, 给他换了毛巾, 又读了一遍信, 然后就记不清了。
她皱了下鼻子,振振有词说:“肯定不是我主动的,你不要污蔑我。”
“你睡相不好你不知道吗?”
周瑾川平静说,“本来是趴着的, 然后觉得不舒服,就把腿抬了上来, 然后抢了我的被子,前半夜抱着我不放,后半夜把我踢下了床。”
裴桑榆:????
裴桑榆不敢辩解,她的确是对自己的睡相没什么信心。
嘴上却还在强撑:“不会吧,你比我重那么多,我怎么踢得动你。”